第17章
周一,操場上一群學子們少見的精神蓬勃。
在A中這個市級重重重點高中,十來年都不一定發生一起打架鬥毆,任北的出現,無疑給了這幫學子搞了個大的。
貼吧一炸,誰還不認識咱賊幾把酷的北哥。
再不認識,說一句“喻哥罩的”,立馬醍醐灌頂。
任北不知道也不感興趣這幫圍觀群衆想的,手裏拿着一張被疊的整整齊齊的草稿紙,一臉無所謂地準備上臺念檢讨。
這個他是熟練工,B中基本隔兩周他就得和哥幾個上一回臺。
升旗儀式一結束錢主任就拿起話筒,神情嚴肅地站在主席臺上:“上周,我們學校發生了一起嚴重的鬥毆事件!高二九班的任北在水吧暴打八個無辜同學!情節嚴重,對學校的校風建設造成了非常惡劣的影響!”
“對此,學校給他停課一周,3000字檢讨,以及當面向被打學生道歉的處分!”
想起某人拿着一張教學樓擴建通知書坐他辦公室的樣子,錢主任沉默了一會兒,屈服了:“但是!鑒于任北認錯态度良好,以及被打學生集體表示原諒,所以學校允許任北提前回來上課。”
“不過,檢讨和道歉是不會取消的!接下來的時間,大家仔細聽任北的檢讨書,并以此為戒!”
任北聞言打了個哈欠走向主席臺,總算叨叨完了。
他身高腿長的幾步走上主席臺,一頭短寸,冷硬的五官透着股無所謂,不像去念檢讨書,更像是要念動員稿。
在話筒前站定,臺下一群媽媽們立刻激動起來,要不是有各種校領導鎮場子估計手機閃光燈要閃瞎眼。
為了體現儀式感,錢主任把八位受害者都請上臺,任北就站在他們對面念。
孫志為首的一行人欲哭無淚,挨一頓打又給人送了一禮拜橘子,周一還要站在全校師生面前聽任北做打人總結。
他們八人組實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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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檢讨書。”剛說了三個字,任北覺得這聲音有點小,兩秒後他把還沒到他胸口的話筒又抻高了三十厘米。
臺下頓時一片哄笑。
“我去任北真的好高啊。”
“腿是真的長,臉是真的酷。”
“此等顏值不追喻哥都可惜了!”
“扯淡人倆在一起好久了,貼吧有!”
……
“檢讨書。”任北微低着頭,檢讨書上的字飄逸遒勁,是顧喻給他寫的,光是拿着任北就開心的要飄,何況在這麽多人面前讀。
任北低沉的嗓音因為開心微微上揚,卻顯得莫名嘲諷。
“我是高二九班的任北,任性的任,北方的北。接下來我要對周二水吧血虐孫志八人一事做出誠懇檢讨。”
底下人笑瘋了:“神他媽血虐哈哈哈哈哈哈……”
“自我介紹這麽詳細的嗎哈哈哈哈北哥自帶嘲諷。”
任北清了清嗓子,繼續:“我身為一名不弱小但可憐又——”同桌怎麽把這句話加上了……
媽媽們瘋狂竊竊私語:“我的天這句話怎麽這麽耳熟!”
“貼吧啊貼吧!任北看貼吧的嗎?”
“卧槽!北北也追連續劇的嗎!”
錢主任不得不使勁吼了兩嗓子才鎮住了一群瘋狂姨母笑的女學生。
任北耳根熱了熱,壓下害臊一身酷勁兒地繼續念:“我身為一名不弱小但可憐又無助的轉學生,不應該在零下七八度的天氣露腳脖,吸引了某些意圖不軌的人的注意,惹上麻煩。此處加一句‘男生出門在外也要保護好自己’。”
媽媽們深表贊同,咬着手絹心疼自家崽。
“我沒有準确地估量好孫志八人的抗擊打能力,是我的鍋。但我确确實實沒想到他們那麽菜逼,溫室裏的花朵就是不行,在B中他們八個給我拎包都不配。”
任北看着這嚣張的臺詞,越看越覺得同桌說得對。
錢主任越聽越不對勁,對面八個臉上一陣白一陣綠。
任北還在繼續:“相信很多同學都認識我的同桌,顧喻。”
底下一片起哄:“認識!”
任北點點頭:“我的同桌成績非常優異,是整個A中的門面,我很崇拜他。所以我每天都會給同桌帶小零食,他每天都會給我講題,我們關系非常好——”
話鋒一轉,他語氣忽然沉痛了起來:“但是,一場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本來幸福美滿的關系出現了裂痕。”
“一紙‘違紀學生處理通知書’生生拆散了我們,讓習慣于二人世界的同桌食不知味聽不好課心神不寧傷心欲絕。”
同桌這麽傷心的嗎?任北心裏有點甜。
“在此,應同桌要求,我要感謝孫志等八位同學,每天為我同桌送去代表愛與思念的橘子。”
他頓了頓,“盡管我第二天就回來了。”
臺下一片哄笑。
要不是打不過,孫志真想一巴掌抽飛任北……手裏的檢讨書!
“對于橘子上的字,我的同桌不是很滿意。但好在這八個人态度誠懇,在此,我替我的同桌原諒你們了。”
孫志等人:“???”
你确定你念的是檢讨書?
錢主任忍無可忍,一頭火氣地拍開攔着他的老師,走到他面前想搶過他的檢讨書。
任北一級警報,瞬間擡高手臂。顧喻的東西怎麽可能被人搶過去。
錢主任,錢主任發現他竟然夠不着!氣的想一腳把這小兔崽子踹下去:“你念得是什麽玩應兒?人家用你原諒?你就是這麽檢讨的?”
任北皺眉,檢讨書是顧喻寫的,他覺得寫的挺好:“啊。”
“你還啊!”錢主任氣的血壓一陣上竄,捂着心口一臉憤怒地指着他,“別念了!黏黏糊糊的寫的什麽東西!”
“現在!過去給他們鞠躬道歉!”
任北哦了一聲,走到八人面前,敷衍地彎了彎腰:“對不起,我不應該血虐——”
“閉嘴!”錢主任腦袋嗡嗡的,“換個詞兒!”
任北沉吟了一會兒,又鞠了一躬:“對不起,我不應該八打一還把你們三個揍進醫院了。”這是錢主任原話,總行了吧。(詳14章第一段)
錢主任嘔出一口老血,指着任北,哆嗦了半天也沒憋出一個字。
還是老劉上臺解了圍,拍着任北的肩膀,笑得溫和:“好了孩子們,趕緊下去吧,還得上課呢。”
八人組溜的比任北這個做檢讨的還痛快,一股煙影都沒了,給原本想殺雞儆猴的錢主任氣的又是一個倒仰。
任北在臺上仔仔細細地把草稿紙折好才跟着老劉下來,心裏遺憾,才剛念個開頭就被叫停了,同桌白寫那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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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完旗上化學課,任北困到不省人事,一片朦胧的眼睛看向滿黑板的化學方程式還以為是英語課。
顧喻又沒聽課,斜靠着牆翻貼吧,果然,沒幾分鐘一棟名為“震驚!!!北哥竟然是爆貼連續劇的粉絲!!!詳見樓圖!”的高樓拔地而起,點擊回複蹭蹭蹭地漲到爆。
顧喻樂了,這幫女生效率還真不是一般的高。點進去收藏,大概刷了一遍之後關上手機。
這東西當睡前讀物很不錯,得省着點看。
睡到昏天暗地的任北完全不知道他同桌又追了一部連續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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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學鈴打響,學校前的小吃街頓時被饑腸辘辘的學生們填滿,整條街飯香四溢。
各種小攤位上的暖黃燈光照在地上,讓任北心裏很舒服。
顧喻站在一邊拿着一串任北給買的糖葫蘆,一邊吃一邊等任北說話。從放學起就跟着他走,一臉欲言又止的,給話頭又不會接,他要是再不給個機會任北能把自己憋死。
“同桌。”任北小算盤噼啪作響。
“顧喻。”顧喻把嘴裏的糖葫蘆咽下去,斜斜地看向任北。
“顧喻,”任北看了就剩一個的糖葫蘆一眼,咽了咽口水,自以為天衣無縫地套顧喻話,“你上次說想吃的東西我查了,做的話米得先泡一晚上,早上做完立刻吃才好吃,放進飯盒裏就變味兒了。”
“哦,”在任北期待的眼神中,顧喻把最後一個糖葫蘆吃進自己嘴裏,裝作沒聽懂,“那就不吃了。”
“啊?”沒想到是這個展開,任北對自己周全計劃的失敗很是震驚。他同桌一向對吃的沒抵抗力,怎麽這回不靈了?
“走了,”顧喻拉緊棉襖拉鏈,老北風灌得他有點冷,“你也回去吧。”
任北一邊脫棉襖一邊搶救自己的計劃:“顧喻你真不想吃嗎?我查了可甜了,比加糖的甜牛奶還甜,你肯定愛吃。”說着就要把棉襖給顧喻披上。
顧喻吓了一跳,飛快扯下棉襖給他套了回去。
任北棉襖裏就一件校服一件衛衣,北風一吹直接打透了,顧喻看着他凍白了的臉都不知道說什麽好了:“你特麽傻逼麽,穿上。”
任北哆哆嗦嗦還一臉堅強:“我不冷同桌,你穿吧。”
“我穿個瘠薄,”顧喻把任北棉襖拉鎖粗魯地一拉到頭,差點夾到任北下巴肉,“我今天有事不過去了,明天晚上去你家住。”
任北:“!”
他眼睛發光,驚喜來的太突然:“好!同桌,我和你說,那個早餐真的特別甜,你吃了肯定還想吃。”
顧喻都懶得說了,神他媽比加糖牛奶還甜,他喝牛奶一向不加糖的好麽,還自我感動地每次都陪他喝不加糖的。
小傻逼。
哄走了渾身上下都散發着“我好幸福”氣場的任北,他伸手打車,報了A市最大的精神疾病研究院的地址。
他和陳大夫算是舊交了,從他媽瘋了那時候到現在,算起來認識十多年了。
“你媽媽最近怎麽樣?”陳銘給顧喻沏了杯茶,聲音和緩,帶着精神科醫生特有的讓人信服的魔力。
顧喻笑了一聲:“特別精神,前兩天還摔了個茶壺拿着碎片兒要戳瞎我。”
陳銘搖搖頭,“藥呢?有按時吃嗎?”
顧喻抿了口茶水,苦得皺了皺眉,嘶了一聲放下茶杯:“我在的時候都吃了,我不在的時候,吐沒吐不知道。”
“自殘行為呢?”
“自殘?這個倒是進步不少,”顧喻回憶,“這倆月致力于弄瞎我,一次自殘行為都沒有。”
“我知道了,”陳銘了然地笑了笑,“說說你吧。”
“我?”
“嗯,”陳銘看着顧喻,笑了笑,“你最近變化有點大,你自己沒發現嗎?”
“……我不重要,”顧喻斂下情緒,聲音很沉,“我讓你查的,查到了麽?”
“查到了,但是細節部分被人刻意抹去不少,要是再往深了查你還得再給我一些時間。”陳銘把一份文件推給顧喻。
“我還沒見你對誰這麽上心過,這孩子……”
“長得好看,一根筋,做飯好吃,”顧喻言簡意赅,“養着玩玩兒。”
陳銘:“……你這孩子,怎麽說話呢。”
顧喻大致看了一遍,皺眉:“一個星期,你就查了這麽點兒玩意?”
陳銘無奈攤手:“你這個同學家裏也不是無權無勢的,真誠心抹去些細節也不是那麽好找的。”
看了看顧喻的神色,陳銘試探着問:“你為什麽不直接問他呢?”
顧喻合上資料,嗤了一聲:“他能編出一萬個漏洞百出的故事你信麽。”
“繼續查,他母親的事應該就是誘因,這不是你的領域,你從現在開始找适合他的大夫,錢不是問題。”
陳銘說:“你怎麽就确定他會願意治療?畢竟,都過了這麽久。”
顧喻懶洋洋地笑了,眼裏卻深沉一片:“他敢不治,我綁也給他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