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任北認真思考了一會,說:“同桌你去哪我考到哪。”
“我要學醫,”顧喻樂了,一下下捏着他後頸,愛不釋手,“你也學醫?”
任北被他的志願鎮住了,從他生病開始他就很抵觸大夫,又怕又煩的那種抵觸。就是不知道同桌想學哪種。
心裏想着他問了出來:“同桌你要學哪方面的?開刀的還是拿藥的?”
顧喻挑了挑眉:“應用心理學。”
任北:“……”
他好害怕,同桌要學傳說中的算命學了,他會被看得透透的,然後病情就瞞不住了……
把他的表情看在眼裏,顧喻笑了一聲:“逗你的,我想學拿刀的那種。”
任北長出一口氣,吓死了。
“時間差不多了,”顧喻起身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我得回家了。”
任北趕緊幫忙收拾東西,知道他家裏情況後任北再也不敢随便留他過夜了,那樣太不懂事兒了。
把一兜煙遞給顧喻的時候他眼神是非常不舍和痛苦的,但為了同桌,他能忍。
送走顧喻他癱在沙發上一手撸狗一手撸貓,人生贏家的狀态讓他心裏踏實了不少。
他到現在都沒找到合适的機會和顧喻坦白,坦白他們小時候就見過,顧喻還救過他,坦白他也是個精神病,犯病就要吃藥,坦白他……
特別喜歡顧喻。
特別特別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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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他嘆了口氣,撸貓的動作都憂傷了起來,低沉的嗓子哀愁的像是肖邦彈憂傷,“心心,你說同桌他會特別生氣然後把我揍死嗎?”
心心眯着眼睛享受任北的細心SPA,聞言眼睛睜開一條縫,高冷地瞥了他一眼,懶懶地“喵”了一聲。
任北瞬間慫了,心心說會。
“嗡——嗡——”
手機震個不停,任北反手從身下摸了半天也沒摸着,最後推了推趴在旁邊的崩崩,在它屁股底下找着了。
來電顯示:任國富。
他爹的電話。
“喂?”他下意識地摸兜,摸完才想起他的煙都被顧喻沒收了,煩躁地皺眉,“說話。”
那邊亂糟糟的,一聽就知道是酒局剛散。
他在直接挂電話和吵兩句再挂之間猶豫了一下,任國富那邊就有了聲音。
“你在家嗎?”任國富的聲音裏有醉意,但不嚴重,“爸一會回家。”
任北擰眉:“能別來煩我嗎?”
“小北,過一陣就是你媽媽的忌日了,我們商量一下。”任國富的聲音少見的沒有一點火氣。
任北沉默了幾秒,終是嗯了一聲。
每年的這個時候,他們父子兩個都要因為他媽媽而和平相處一段時間,心照不宣罷了。
任國富過來的時候已經快十一點了,兩個秘書一個司機在後面拎着大包小包,一堆零食和菜,還有衣服鞋。
探監似的。
“我手裏有錢,買這麽多浪費。”任北接過兩個秘書手裏的袋子拎到廚房,兩個女秘書都是老人了,也沒敢拒絕,不然準又是一陣腥風血雨。
“怎麽會浪費,”任國富把衣服鞋放到客廳,看任北的臉色不是很好,迅速指揮秘書司機出去,不能礙兒子眼。
難得幾天好好相處的機會。
“來,試試衣服,”任國富把一件黑色衛衣拿出來給他看,“我覺得不錯,問了公司新來的小孩兒也都說不錯,你試試。”
“你拿個破布他們也得說不錯。”嘴裏這麽說着,任北還是脫掉身上的這件換了新的。
“小了。”任北看着遠在腕骨上面的袖子,一瞬間覺得自己挺沒勁的,每次都上當,然後被現實扇嘴巴子扇的北都找不着,想說的一大堆話到嘴邊也只變成一句簡單的:“我一米八五了,你買小了。”
任國富一臉尴尬地摸了摸袖子:“上次還一米七八呢,怎麽長的這麽快。”
“哦,”任北把衣服脫了下來拎在手裏,看了兩眼,越看越覺得這件衣服上寫着五個大字——任北是傻逼,“我可能吃激素了。”
任國富尴尬地笑了兩聲,又趕緊把鞋拿了出來:“你試試鞋,42碼對不對?爸這個沒記錯。”
任北嗯了一聲,耐着性子拿過鞋盒邊打開邊說:“我要給你一朵小紅花嗎?”
“你這孩子,”任國富拍拍他肩膀,感慨:“是長高了不少,比你爸高了。”
任國富也不矮,一米八,人到中年發福不少,但看外形條件年輕時也是個帥哥,不然也生不出任北這麽又高又帥的兒子。
任北打開鞋盒,露出個白邊:“白的啊?”
“對,白的!”任國富語氣篤定,“你不是喜歡白的,家裏的那一堆不是白的就是黑的。”
任北哦了一聲,拆開包裝紙,一雙白色運動鞋映入眼簾,側面的商标大咧咧地闖進他的視線,造成的後果不亞于彗星撞地球。
短短幾秒,任北拿着鞋盒的手都哆嗦了,大腦瞬間響起刺耳的警報,拼盡全力控制住混亂不堪的呼吸,嗓子像被輪子給攆了一遍,沙啞幹澀,聲音顫抖:“鞋子,你,親自買的?”
任國富正在為終于沒出岔子的鞋而慶幸,松了松領帶坐到沙發上,聽見兒子問話立刻邀功:“爸可親自給你選的,昨天逛街逛了大半天!”
“哈?”晃動的神經在任國富的話下寸寸崩裂,手腕不堪重負似的,鞋盒哐地一聲掉在地上,任北自言自語,“你親自給我買的……親自買的……你買的……”
任國富看着地上的鞋盒,皺眉:“不喜歡也不能随便扔東西,爸賺錢也不容易,你得懂事兒。”
任北的呼吸聲愈發粗重,轉頭看向他的眼睛一片紅血絲,咬牙一字一頓:“我體諒你?你還是個爹?你他媽就是個畜生!”
任國富撿鞋的動作一頓,起身一巴掌甩在他臉上:“我太慣着你了!有你這麽跟你爹說話的嗎!沒我你就算個屁!供你吃供你穿你還罵你老子!這些年你媽走後我給你慣的!”
任北被打的嘴角出血,眼眶通紅,顫着手指向地上的鞋,聲音哽咽:“我媽出事那天,我穿的就是這雙鞋!!!”
任北越想越諷刺,逼近任國富,俯視着他,嗓音沙啞地吼:“你親自給我選的?我他媽還得跪下謝謝你?!你是不是還以為你是絕世好爹呢!”
“你就是個屁!”
任國富被兒子罵的臉面全無,心中的愧疚瞬間被憤怒淹沒,擡手又要一巴掌。
任北一把攥住他的手,手臂青筋乍起,任國富抽了幾下都沒抽出來。
任北牙齒緊緊咬着:“你還以為我是那個随你打罵的小孩兒呢?你他媽早就打不過我了!”
“我告訴你任北!”任國富的火氣借着酒勁兒全竄上來了,“我是你爹!沒有你指着我鼻子罵的道理!老子還養着你呢!”
任北點點頭,嗤笑:“你以為我沒你不能活嗎?那你就看看,我沒你怎麽就不能活了!”
說完一把推開任國富大步走了出去。
……
任國富在酒精和憤怒的催化下,在沙發上坐了足足半個多小時才慢慢感到後悔。
将近半夜十二點,任北連個外套都沒穿就出去了,看臨走的狀态很可能是病發了。
任國富心裏一涼,後知後覺地害怕起來,任北的好朋友就尤嚴一個,他直接撥了過去。
電話那頭迅速接了。
“喂,任叔?”
“小嚴,小北跟我吵架,剛從A市家裏跑了出去,有聯系你嗎?”
“啥?!”尤嚴一下從床上竄了起來,“任北離家出走了?他沒聯系我啊叔,我現在去找!”
“哎小嚴,不用,我讓小劉他們去——”
“叔!”尤嚴一口氣堵在嗓子眼上,要不是對方是長輩還是任北他爸,他現在已經開罵了,“你看看現在幾點了!他病發的時候光膀子冬泳的事兒都幹過,你就不擔心嗎!”
任國富被怼的無言,回過神尤嚴已經把電話挂了。
被兒子的同學教訓一通也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小北幹過這麽危險的事,竟然都沒和他說過……
想着又撥了一個電話。
電話那邊有一個女性背景音,接電話的男生語氣平靜:“喂?叔叔?”
“顧喻是吧,任北剛才和我吵架跑了出去,衣服也沒穿,在你那嗎?”
那邊靜了幾秒,而後傳來顧喻壓低的聲音:“任北生氣的時候跑了出去!?”
任國富心裏一跳:“也沒去找你?”
顧喻心跳都快停了:“他什麽時候出去的?”
任國富看了看時間,一後背冷汗:“半個多小時前吧。”
顧喻一顆心提到嗓子眼,一邊穿衣服一邊問:“叔他平時有什麽經常去的地方嗎?帶手機了嗎?”
任國富被問住:“沒帶手機,他平時去哪,這……我也不清楚。”
顧喻算是知道任北為什麽對他爹是那個态度了,兒子丢了,有嚴重的躁郁症,瘋起來什麽都幹得出來的程度。
他竟然半個小時後才想起找,連兒子平時去哪都不知道。
艹!
“我現在出去找他,您立刻報警,”顧喻的聲音很急,“他現在的情況非常危險,我希望您能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顧喻想挂電話,想到什麽又問:“家裏的狗和貓在嗎?崩崩和心心。”
任國富看了看,都繞着門叫喚呢:“在。”
“您在家別走,我馬上到你家。”
顧喻和保姆叮囑好,匆忙跑到街上,叫了一輛出租車往任北家趕。
心裏沒底:任北,千萬,千萬別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