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我從鬥篷帽子裏偷偷往上擡,正見那壯漢看着自己的右手發愣。他的右手掌一面青灰,青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很快侵蝕了整個手掌。

“你居然下毒!”

紅潾面對他的質問,還理所應當的點頭:“自然,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說過我不可能讓人白摸,是你先招惹我的。”

“解藥呢,解藥拿來!”

生死攸關,壯漢也沒空去調戲紅潾了,猙獰着臉大有要是手真廢了就殺了紅潾解恨的意圖。

“沒有解藥。”紅潾幹脆利落道,搶過壯漢的話頭:“你要說我卑鄙?呵呵,我紅潾在江湖這麽多年,被人罵的還不夠多?卑鄙?那還真不算什麽。”

未及壯漢開口,那幾桌吃飯的俠客竊竊私語的傳開了:“那是紅潾?青衣門的紅潾?”

“那還有假,韓世琤都來了,那肯定是他的護法。”

“他就是韓世琤身邊那個以狠辣出名的毒公子?上一次武林大會沒見過他啊。”

“上一次武林大會韓世琤也沒來,青衣門來了燕綏和任飛霜,單是那兩人就把所有人的氣勢比下去了。”

“對,我還記得,那小娘子看似弱不禁風,一下就将三個大漢打得哭爹喊娘。啧啧,青衣門盡是些瘋子。”

“我說最好別惹他們,搞不好你的軟肋早被他們知曉得一清二楚。”

“噓,小聲點,別被他們聽到。”

我腹诽我都聽得清清楚楚了何況是他們。

這些人可別把我們當傻子了。

但這些閑言碎語我一向從左耳進右耳出,原因有二,其一,我跟着韓世琤他們來,所以得看着他們眼色行事,他們自個兒都不介意旁人這麽說他們,我也就別瞎起哄了。其二,這裏這麽多人,真打起來我只有挨揍的份,要較真也得有實力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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壯漢臉色極為不佳,不知是聽到了他們說的話還是因為中毒了臉色不好。他硬着語氣道:“原來是青衣門的人,難怪底氣這麽足。”

“先說好,我們可沒有仗勢欺人,是你先對我動手動腳,這裏十幾雙眼睛可都看到了。”

“老子管你們,你快将解藥拿來!”

“你聽不懂人話?我說了要解藥沒有,你再糾纏下去我會後悔沒有把你整個胳膊廢了。”

壯漢怒目圓睜,若不是讨不到解藥早一刀砍下去,哪還記得要帶“小娘子”離開。

他門內的人見情勢不對,附耳說他幾句。他臉皮一跳,狠狠各瞪了我們幾眼,心有不甘,卻拿紅潾沒辦法,又拉不下臉皮求解藥,不知同門的人說了什麽,他憤憤哼了聲,擠開圍觀的人上樓了。另外幾個與他同行的互相看了眼,也相繼上去。

我這才擡頭,扭了扭酸痛的脖子。

紅潾跟沒事似的笑嘻嘻的湊過來,韓世琤看着上樓的幾人若有所思,“看他們的衣着,不像是大門派。”

紅潾嗤笑,“區區赤潋峰,幾個山村屠夫組成的小門派,門主理他們作甚。”

任飛雪拉拉紅潾的袖子,“話不能這麽說,看他們兇神惡煞的,要是來找你尋仇怎麽辦?”

韓世琤點頭,“飛雪倒是說了句中肯的話。”

紅潾不介意,“他要是想讓我廢了他整只手,盡管來呀。”

我聽了半天實在忍不住了,“我怎麽覺得我跟了個邪教。”

韓世琤貼緊我:“放心,我們這是正經門派。”

我向他瞥了一眼:“正不正經,看門主就知道了。”

“小潾兒你捂嘴幹嘛?”

“……牙酸。”

打趣歸打趣,正事比較重要,紅潾接下來對韓世琤說:“門主,掌櫃的不知道你也來了,只留了兩間上房和間大通鋪,你和株……柯九少住上房,我和任飛雪去大通鋪擠擠。”

大通鋪一般是十多人同睡一張由木板搭成大床,掌櫃留了間給青衣門随行的弟子們,上房卻不多了。若這間客棧不是青衣門的産業,更是一房難求。

“我們這次帶出來的人也不少,大通鋪哪還有你們兩個的位置,你和飛雪住一間上房,就這麽說好了。”紅潾還要說什麽,韓世琤拉着我上樓,我餘光一瞥,樓下吃飯的人中不少人的目光投向我們,探究的更多。

我的右眼皮忽然跳了幾下。

晚膳我們在客棧大堂吃的,他們幾個完全不擔心赤潋峰來尋釁滋事,心寬得像白天發生的事是我的錯覺般,可那并不是錯覺,我剛咬了口饅頭,幾個赤潋峰衣着的人從我們身邊走了過去。

我慢慢嚼着咽下去,他們幾個已經上樓了。

這幾個不是白天遇到的那幾個,而是另外一批。

領頭一人斯斯文文,若脫了赤潋峰的服飾,解下佩刀,反倒像個讀書人,和這一幹壯漢一道只叫人想起兩字——違和。

赤潋峰是以力量為主的門派,所招門下弟子皆是在力量上取得優越的壯士,像這麽平常的人混在他們中間不免讓人覺得有哪裏不協調。

韓世琤一直在給我夾菜,我邊吃邊心不在焉的聽他們閑聊各大門派,吃飽喝足,洗漱一番後,我披着薄衣在房中等韓世琤,左等右等還不來。再見到韓世琤時,他正将我抱回床上,我才知道我睡着了。

“去哪打野食了?”

他親我一口:“哪有,快睡吧。”

我揪着他的衣領道:“睡前先做點事。”回敬回去。

他滿是無奈的笑笑:“你怎麽越發主動了。”

我将手伸到他衣服裏,“我不是一直都這麽主動的嗎?”

好一陣衣料摩挲,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腕,“你乖,現在不是幹這種事的時候。”

我冷了臉:“那什麽時候才是?”

用力推開他,從床上坐起來,他有些愕然。

自打跟他離開王爺府後他便不再碰我,先前不同院子便罷,可現在都一個房間了他還不肯碰我,我都做到這個份上了,想着他積壓這麽久肯定沒好受到哪裏去,誰知他……看來是我在自作多情而已。

想着想着就覺得氣打不到一處來,整衣穿鞋,道:“你要是對我生厭了大可明說,我也不是死纏爛打的人。”

打野食?總比守着我一個半死不活的人好吧!

“株幽,你去哪……”

我拉開門,憤憤道:“別管我!”

我拍了隔壁間上房的門,紅潾一開吃驚問我:“你怎麽來了?”

我道:“待不下去了,過來和你們擠擠。”

任飛雪一副吃了大蒜的表情:“你,你就穿成這樣?”

我低頭看了衣服,剛才拍門用勁大,剛坐下就敞胸露懷。我拉了拉随便遮住,“我不和你們擠一張床,我睡地上就行。”

他們倆互看了一眼,紅潾朝我擠眉弄眼道:“我和飛雪還是去大通鋪那裏湊合睡吧,你這身子骨要是睡地上睡出病了門主會責怪我們的。”

任飛雪道:“就是就是,你睡覺的時候,記得多穿點衣服,別着涼了。”

他眼珠子一直在打轉,不知該放哪裏,紅潾一出門他忙跟在他後頭,還替我關門。我本打算着給我多床被子就好,還沒說出口,低頭一看,衣服松松垮垮的又敞開了。

難怪他們倆的神色這麽尴尬,正直的少年郎忍受不了我這種三番四次衣衫不整的人,和我一個房裏待一整夜,還不如和一群大老爺們擠擠。

他們的想法我理解,沒喜歡男人前我也這麽想的。

“咳咳咳咳……”

我十指蜷曲,喉間的異常猶如洪水猛獸噴湧而至,我緊緊捂住嘴,好一陣強烈的悶咳,咳得我胸口發疼。

有時候真想剝開胸膛,看看裏面是否正在腐爛,否則為何會這麽痛,我這一生從來沒覺得這麽疼過。

咳得我肺都要咳出來了,爬到床上迷迷糊糊的睡着,半夜被冷醒,拉拉被子,床前立着一個黑影。

我愣了須臾,我以為那是韓世琤。

誰知他慢慢的擡起手臂,眼底映入一個模糊的輪廓,迅猛刺向睡在床上的我。

呲啦——

兵器刺入被子,我滾到一邊,匆忙一眼,沒看出是刀是劍,總之發着寒光的東西能是什麽好東西。

我被他吓出一身冷汗,貼着牆面腦子裏飛快的回想我的仇家有哪些,沒等我想出大概,那人又朝我撲來。

我大叫一聲:“滾!”腳下不留餘力踢向他,他赤手摸了我的大腿,我打了個激靈,他手上密密麻麻全是老繭。

他大概也沒想到摸到的是我大腿,反而愣了一下,我趁着他發愣,也顧不得什麽風度,這時候保命要緊,直接滾下床,頭撞到旁邊挂衣服的木施,捂住腦袋從地上爬起。

他抓住我的後領毫不留情的把我往桌子甩,不由分說的砍過來。

我下意識的躲了一下。一聲巨響,我回頭一看,他将桌子劈成兩半。

我目瞪口呆,這……這還真是下了狠手。

剛才要是沒躲開,我必死無疑。

意識到自己在死亡邊緣走了一遭,心想不妙,我近來安分守己,去哪招惹這麽暴力的仇家,上來一聲招呼都沒有就打打殺殺。

心中一動,猛然想起那年和二王爺從宮裏出來也遭江湖人士追殺,那時韓世琤問我,為什麽沒有想過那些人的目标是我……

難道,這是同一批人?

可有什麽理由要殺我不可,想要我死的長公主首當其中,但她的勢力分崩瓦解,更是被皇上幽禁在宮中,根本無暇殺我。除了長公主,還有誰想要我死?

不,或許還有一人,從頭到尾都在做戲……

我心髒急促的跳動,就連做吞咽的動作也變得艱難,趕緊扇自己一巴掌,這個時候還有心思想別的!拔腳往門口跑,結果絆了一腳,摔了個狗吃屎。

我這才心悸的發現自己的雙腳竟然在顫抖。

黑衣人近在咫尺,握緊手中兵器一步步的朝我走來,我梗着脖子望着他,盤算着我這樣逃走的可能有多大。他舉起兵器,兵刃反出滲人的光。刀起刀落向來是一瞬間的事,哪由得人心思百轉。實話實說,我真什麽都沒想,就怔怔的看着他,等着他砍下來的前一刻……

門被踹開了。

“株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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