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鬼頭紋身
邱新志心裏堵得慌,要不是約了人,他真想起身就走,也給由良辰留個背影。
還好他的飯搭子很快就出現了。陳朗心掃了掃身上的雪,稍微整理頭發,走進了餐廳。她連妝都沒化,随意穿了件高領毛衣和牛仔褲,漫不經心地四處掃視。
見到邱新志,她很意外,問道:“是你?”
邱新志左右看了看,怪道:“這裏難道還有別人?”
餐廳只有他一桌客人。陳朗心抿了抿嘴——這次的對象還挺帥,不只相貌俊雅,穿衣的品味也很順眼。不過這裝模作樣的傲慢語氣是怎麽回事?難道做文化工作的人都不會好好說話嗎?
她伸出手:“我是陳朗心,你就是邱新志?”
邱新志跟她握了握手,覺得她的手冰涼涼的,暗暗皺了眉。
陳朗心叫道:“由良辰!”
由良辰走了出來,看到兩人坐了一桌,心下了然:原來又是她的相親對象。陳朗心跟霍子安混熟之後,幾乎每星期都會帶個男人過來,說是相親,但也沒見有什麽下文。
“今天好冷清啊。霍子安在嗎?”
“在。”
聽到這個答案,她就安心了。笑道,“這頓飯由主廚安排吧,先給我杯咖啡,我凍壞了。”
由良辰應了。
邱新志心裏更堵,冷冷一笑:“你不問問我要吃什麽,直接給我拿主意了?”
陳朗心直接道:“這裏的主廚很棒的,做什麽都好吃。對了,你是圈內人,應該聽過霍子安吧,國內最年輕的米其林主廚,你把自己交給他就行,不會出錯的。”
邱新志搖頭:“就算是米其林也有兌水的時候,我誰都不相信,只相信自己的舌頭。而且你的品味,我真的不敢茍同。”
“咦?!”陳朗心皺了皺鼻子,覺得這男人有夠讨厭的。她對各種奇葩的相親對象早就免疫了,能一邊敷衍着,一邊對着美食大快朵頤。但她有不好的預感,說不好這男的會沖破她的底線,讓她倒盡胃口。
果然,等咖啡上來之後,他第一句話就問:“你做什麽工作?”
陳朗心:“無業。”
“無業?”邱新志簡直不敢相信,“你看上去離退休還有二十好幾年吧,怎麽就不工作了?”
陳朗心沒好氣道:“邱老師,工作不工作,是個人選擇,沒必要對別人交代;不過你要想知道原因的話,我可以告訴你——找合适的對象很難,找合适的工作也很難,要是我一邊找工作、一邊找對象,豈不是難上加難?生命苦短,我可不想這樣折磨自己。”
邱新志覺得,這是他聽過最無賴、最可笑的理由了。他毫不留情地笑了出來,“陳小姐,我告訴你,正好相反,你現在沒工作,也沒對象可以付出,對這個社會來說,存在價值等于零。而且年齡越大,時間越長,這個零還會變成負數。你怎麽可以理直氣壯地讓自己變成社會的負數,拖其他人的後腿?”
陳朗心瞪大眼睛,想要怼回去,邱新志卻不給她說話時間,扔出了一句:“我的妻子,一定要有工作,而且工資不能低于我一半。我并沒有義務去供養社會的負數。”
陳朗心真想翻桌子,但她忍了下來,嘲道:“那祝你早日找到理想的老婆!”話到這裏,這場相親該要吹了,可是由良辰恰好拿來了面包和黃油,放在兩人之間。聞到了食物的香氣,兩人都不想走了,心裏都想,姑且忍耐一下吧,吃飽了再散夥。
由良辰轉頭看向邱新志,指了指他的肚子,“主廚讓我問您,您除了這裏會紅之外,還有什麽毛病?”
陳朗心一聽這話,沒忍住,驚詫地笑了出來。邱新志尴尬不已,怒道:“你這是什麽意思?”
“我的意思是,您還有什麽忌口的?大雪天兒的,這裏去醫院不近,萬一出了事兒,不一定來得及。”
陳朗心附和道,“沒錯,邱老師這種精英,萬一出了啥事,社會損失可就大了。”
邱新志看着兩人,以超人的涵養按下了怒氣,他咬牙切齒道:“別的沒有了,趕緊上菜吧!”
由良辰回到了廚房。霍子安笑問:“外面很熱鬧啊,那男的什麽來頭?”
由良辰聳聳肩,“不知道,反正挺有意思。”
“你少逗他,”霍子安道:“長相蠻不錯的,說不準陳朗心就看上了,別攪了她的局。”
“他們倆不打起來就算好了。”
“一開始看不順眼很正常,把對方看在眼裏,才會看不順眼,”霍子安突然知心哥哥上身,“我覺得這次有戲。”
由良辰心想,那人看我也不順眼。他好像看誰都不順眼,大概不只是對檸檬過敏,也對人類過敏吧。
開胃小吃已經準備好了,由良辰兩手捧起碟子時,突然牽扯到後背的傷,“嘶”地輕呼了一聲。
霍子安忙問道:“怎麽了?”
“剛才撞石獅子上了。”
“我看看?”
“不用,沒什麽大事兒。”
霍子安不肯,怕他傷了脊椎,執意讓他放下碟子,掀開他的襯衫。一看,霍子安傻眼了,他的後背花花綠綠的,都是色彩斑瀾的紋身,竟看不出傷口來。
“脫了衣服,”霍子安命令道,讓他靠着牆,就着明亮的大吊燈察看他的皮膚。
“是這裏嗎?”子安按了一下。由良辰“嗯”的輕輕叫了一聲,眉頭皺了起來。是真疼。
霍子安聽到由良辰的叫聲,心急促地跳了幾下,臉和脖子突然就熱了起來。他手一顫,劃過了由良辰後背的皮膚,更是心慌意亂。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随口道:“紋身很漂亮。”比起他身上的小紋身,這大片圖案是比較常見的般若鬼頭,肩膀處紋了幾朵木槿花,緋紅色的,妖豔得很。霍子安情不自禁地摸了上去。
由良辰撥開他的手,“癢,別玩兒了。”
霍子安不肯,“讓我摸一會兒嘛,紋的時候很疼吧。”
“忘了。整個兒紋了兩年,還沒弄完呢。”
“嘿,沒弄完?你身上還有地兒嗎?”除了脖子,他的後背到手臂都紋得滿滿當當了。”
由良辰轉過臉,笑道,“有啊,屁股。”
這句話讓霍子安想入非非,比盔甲還厚的臉皮居然微微紅了起來。
邱新志和陳朗心話不投機,菜又沒上來,快要坐不住了。他想呼叫由良辰,突然想起在門口淋了雪,不知道自己的頭發有沒有亂掉。
“這兒有衛生間嗎?”
“院子裏。”陳朗心指了指另一頭的門。
邱新志告了罪,站起身,走進了院子。他沒穿大衣,冷得跳腳,心裏連連咒罵:自己腦子是進了多少噸漿糊才會應下今天的飯局?簡直沒一樣是順心的!
院子的東廂是餐廳廚房,廚房門開着,因為職業習慣,邱新志對廚房向來很有好奇心,他走近幾步,正好看見廚房的一角。
廚房很小,他只看見兩個男人在牆邊,一個半裸着,另一個在上下其手。
他雙眼圓睜,腦子裏的漿糊瞬即變成了成噸的蒼蠅,擾人的翅膀嗡嗡作響。定睛一看,沒穿衣服的男人不就是那跩得要命的服務員嗎。之前他一直冷淡着臉,現在跟另一個男人卻有說有笑。
另一個男人,邱新志也見過他的照片,米其林主廚霍子安。
我靠!邱新志罵了一句,急步走去了衛生間。
衛生間很陰冷,他覺得寒氣已經滲入他的骨頭裏,正侵蝕着他的神經。他定了定神,擡眼,看着鏡子裏的自己。
他雖然自戀,但并不時常看鏡子。即便不看鏡子,他也很清楚自己的優秀。他是從小就生長在別人的贊譽裏的,從別人的口中,他清晰地看到自己出色的輪廓,并且時時有意識地維護它。
但此時,當他真正看到鏡子裏的映像時,卻覺得異常陌生。
這是我嗎?
他不知道,他分辨不出來眼前人的五官。鏡頭失了焦,裏面的人近在眼前,他只覺得一片模糊。
在無法看清的臉上,裸着後背的由良辰卻清晰地浮現了。他身上猙獰的紋身,豔麗的花,肌肉的線條……那個米其林主廚對他說什麽了,是什麽讓他眉眼都靈動起來?
邱新志暴躁地打開水龍頭,也顧不上調節溫度,把涼水直接潑臉上!
回到溫暖的座位時,小吃已經放在桌上了。陳朗心詫異地看着他。
“嗯?”邱新志狐疑。
陳朗心指指他的衣襟。他低頭才發現,襯衫上洇了小片水。他略感到狼狽,但此時他已經不太關注這個了。他心不在焉地拿起了小巧的食物,放進嘴裏。
食物在他嘴裏化開,霎時間,他呆住了。
陳朗心得意道:“好吃吧?”
邱新志不答。這個小吃長得像夾心餅幹,“餅”是糯米鍋巴,輕脆微鹹,有淡淡的味增醬香,餡兒是茉莉花酸奶油,中間還夾着帶點辣味的肉松,層次豐富,口感卻很輕盈。
是好吃,邱新志不得不承認。再看擺盤,簡潔清爽,色彩也很節制,不像現在一些噱頭餐廳,動不動就上幹冰或其他沒用的裝飾,花團錦簇的。
這确實是名廚的手筆。
但他仍然無法認同這家餐廳——食物的滋味、優雅的擺盤、米其林,這些統統都被由良辰的後背掩蓋下去了。掃雪的時候不看人、還紋着鬼頭的服務員?
他想,盡管食物不錯,但這餐廳真是糟糕透了。外面的評價一點錯都沒有,這種店遲早關門,滾出北京!
作者有話要說:
昨晚刷知乎,發現了一個認知的誤區,原來金箔的價格是很便宜的。雖然是真的金子,但因為非常薄,一張進口的八厘米乘八厘米金箔才兩英鎊。某寶有國産的,價格更低,四厘米平方的不到四塊錢人民幣啊。
然後我就覺得金箔是真·黑暗料理,第一它吃了沒營養,金是穩定金屬不會被人體吸收,第二它沒味道不好吃,第三它其實也不壕,算個帳,要在一杯星巴克大杯咖啡上鋪滿金箔,也就四塊錢,這還不如一盤蒜泥白肉上的蒜貴,特麽現在帝都的蒜一斤都14塊錢了!
嗯,我就是來吐槽吃不起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