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談奕第二天破天荒地起了個大早，趕在早讀前到了學校，然後鬼鬼祟祟地趴在三班的後門口，探着頭往裏看。
教室裏已經來了不少人了，談奕此人雖然在自己親哥面前二了吧唧了一點，但在學校裏也算是個風雲人物。原因無他，就是因為長得好看，再加上傳聞他家裏不是一般的有錢。一些女生很快便發現了他的存在，紛紛轉過頭來看着他。
談奕輕輕咳嗽了一聲，然後直起身來，走進去随手問了其中一個女生，“你們班李念是哪位啊？”
那女生本來還羞紅着臉，結果不妨他問出這麽一句話，愣了半晌，才猶猶豫豫地指了指左前方。
談奕朝她指的方向一看，那背影看起來瘦瘦小小的 。他不顧衆人異樣的眼光，直接往他那裏走了過去。那男生直到他走到眼前還低着頭，正專注地小聲讀着桌上的課本。
談奕輕輕咳嗽了一聲，那人還是沒發現他的存在。他無奈，只好拿手指輕輕敲了敲桌子，那人才擡起頭來。
談奕這才看清他的長相。長得倒是挺好看的，就是娘了點。不過反正不是自己的嫂子，娘不娘也不關他的事。
他雖然二了點，但也不是個真傻的。他明白他哥之所以特意來提點自己，肯定是李念在學校經常被人欺負，才讓自己顧着點。因此他特意把聲音提高了些，“以後有事兒就來找我知道嗎？”
李念愣了愣，然後半遮着嘴巴很小聲地問他：“你是談奕嗎？”
談奕點點頭，學着他的樣子也半遮着嘴巴壓低了聲音重複了一遍：“有人欺負你，就來找我，知道嗎？”
靠！怎麽整得跟地下黨接頭似的？！
李念看到他學自己的模樣，笑得彎了彎眼睛。他乖乖地點了點頭，然後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麽，從包裏拿出一瓶牛奶，遞給他。
談奕看了一眼牛奶的包裝，嫌棄地擺擺手。
李念被這一眼看得臉都微微紅了起來，只好一臉無措地又放回去。
江心月在不遠處皺着眉看着這一幕，她自然是知道談奕的，但她怎麽也想不通李念跟這人是怎麽搭上關系的。眼下這情形自然也不好随便動李念，他們家雖然有錢，但她也聽說過談奕家不是像他們這種土豪暴發戶随随便便能輕易招惹的。
大課間的時候，談奕美滋滋地拿着籃球跟着一幫人走到操場，卻在半路裏被同班的一個同學攔住，後面還跟了四五個其他班的人，有男有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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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上來就說：“談奕，你跟李念什麽關系啊？”
大課間只有短短半小時的時間，談奕為了打籃球正分秒必争呢，被這麽一夥人堵在了半路，他還以為什麽大事兒，想不到劈頭蓋臉就問他跟李念什麽關系，他心頭火一下子就上來了。
“有屁快放！我他媽還要去打籃球呢！”
那人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虧他剛才還跟後面那幾個三班的人吹牛，說自己跟談奕關系挺好的。眼下他也沒辦法，只好硬着頭皮繼續問道：“你知道李念是什麽人嗎？”
“你他媽有話快說好嗎！”談奕氣得都想翻白眼了，但為了自己的形象，還是忍了。
這時人群中有一個女生接話道：“李念他媽是小三，還是個妓｀女。”
談奕愣了愣，顯然是一副不知情的樣子。
那人見談奕一臉驚訝的樣子，連忙趁機溜須拍馬道：“是啊，談奕，你可千萬別被他騙了，他們三班的人，沒一個願意靠近他跟他玩的。他看起來一臉陰陰沉沉的樣子，也不知道心理有沒有問題。還有，他媽又是妓｀女，誰知道他有沒有什麽病，你……”
結果還沒等他說完，就被談奕手中的籃球用力砸中了臉。
“我｀操，”談奕罵了一句，“你他媽讀了二十年的書都讀到狗屎裏去了嗎？他媽耽誤了老子打籃球的時間叽叽歪歪地就為了像個中年婦女一樣在背後說人壞話？”
那人背後的一幫人都被他的舉動驚到了，都傻傻地待在原地一臉驚懼地看着他。
談奕算是知道了，就因為他早上去了三班說了那些話，有些人就不爽了。他們家家庭氛圍向來開明，從小對他們兄弟兩說得最多的，就是教育他們不能因為家庭背景而瞧不起別人，要平等地對待所有人。也正因為有這種教育，他哥才敢于在高中就向父母出了櫃。
眼下乍一聽到這些話，雖然驚訝了一瞬，但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就被一連串的污言穢語氣得上了火。他想破頭皮也想不明白，他媽怎麽樣是他媽的事，關李念什麽事兒啊？那小孩看起來多乖多懂事啊，就為了這點事兒被全班孤立，在他看來，心思陰暗的是他們全班才是吧！
他往前走了一步，那人捂着臉急急忙忙地後退了一大步。談奕不屑地看了他一眼，然後一臉倨傲地看着跟來的那幫人：“今兒我就在這裏把話挑明了，李念的事我還就管定了。你們要是看他不爽，行啊，有本事來找我啊。但要是被我知道你們誰在背地裏搞他，我就讓你們看看什麽才叫真正的仗勢欺人！聽懂了嗎？！”
那幾個人愣愣地看着他。
“他媽是聾子嗎？聽不懂人話嗎？”
幾個人連忙惶恐地點點頭。
跟他來的一幫人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還是紛紛上來勸他，讓他別生氣了。
他把籃球從地上撿起來，往其中一人懷裏一塞，邊往回走邊嘟囔道：“媽的，害老子都沒心情了，什麽破玩意兒……”
經過三班時，他下意識地往裏一看，就看到李念坐在座位上，低着頭正寫作業呢。教室裏只剩了三三兩兩的人，但都離得他遠遠的，好像他身上有什麽病毒似的。
談奕轉了個身，大大咧咧地走進別人的教室，然後站到李念面前，問他：“在幹嘛呢？”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人家這不明顯在寫作業呢嗎，自己問的是什麽廢話啊…
李念擡眼看到他，笑了笑，然後合起本子，認認真真地指着封面給他看，“在寫英語作業。”
瞧瞧，這小孩兒多好多乖多懂事兒啊，就這麽随口問的一句話，他都認認真真地回答自己。而且他哥都讓自己特意關照的人，能差到哪裏去嗎。
他摸了摸鼻子，裝模作樣地咳嗽了一聲，“那啥，剛才的牛奶還有嗎，我突然又想喝了。”
李念驚訝地瞪大了眼睛。剛才這人還不是挺嫌棄的樣子嗎，怎麽現在突然又不嫌棄了？幸好今天作業多，自己還沒來得及喝呢。他從包裏翻出那瓶牛奶，然後雙手遞給他。
談奕拿過牛奶，低聲道了謝，然後轉身就走了。走出教室之前，還不忘一臉鄙夷地看了一眼教室剩下的幾個人。
在他看來，這個班級除了李念，剩下的都是一群什麽傻`逼玩意兒。
別看他在學校威風凜凜地出了這麽大一個風頭，回到家那自然還是要跟自己的親哥邀功的。
他美滋滋地從頭到尾講完了這件事，其中自然誇大了他耍威風的那一部分。
談奕理所當然地以為談辛一早就知道了李念的身世，其實卻不知道談辛只知道李念的母親是小三，不知道她是妓｀女。
原來如此，談辛心想，怪不得當初李念認真地同自己強調了兩遍，他的媽媽是好人。談辛想到他那個認真強調的樣子，再聽到他在學校裏這麽被人排擠，心裏就有些不舒服。
他就這件事大力表揚了談奕，并當場承諾他今年暑假就帶他去美國看球。晚上洗完澡上床，突然便有些想聽聽那小孩的聲音，等打開手機才發現他根本沒他的電話，他只好懊惱地把手機扔在了一邊。
還好隔了兩天便是周五，他提着一大袋零食又提早到了李念那裏。
李念剛剛吃完面，正端着碗喝着湯呢，門鈴就響了。
一想到談辛來了，他覺得自己走過去開門的腳步都變得輕快了許多。
“哥，你來了啊。”李念笑眯眯地在門口看着他。
談辛點點頭，然後走進門把袋子遞給他。
李念接過來看了看，發現袋子裏放了好多各種各樣的零食，這裏面大多數還都是英文的。他合起袋子又遞給談辛，說道：“哥，你已經給我買過好多東西了，這些我不要。”
談辛剛想說什麽，就看到李念輕輕踮起腳，然後湊到自己耳邊小聲說道：“其實我悄悄地藏了好多錢呢，這些我都買得起。”
兩人的臉貼得很近，近到談辛都可以感覺到對方噴薄在自己臉上的熱氣，以及李念身上帶着的，淡淡的牛奶味。
他氣息變得有些不穩，心裏還有些癢。
還好小孩一說完就離開了，還站在原地一臉得意地看着他，仿佛自己剛才說了一件多麽了不起的事一樣。
談辛感覺到自己的臉微微有些發燙，不自然地偏過頭，随口胡謅道：“是談奕讓我拿來給你的，說你早上給他喝了牛奶，這是回禮。”
“可是這也太多了啊……”李念喃喃自語道。
“沒事兒，給你你就拿着，放在他那裏吃不完也是浪費。”
“好吧。”李念于是只好拎着那一大袋零食放到了沙發的茶幾上，然後進廚房給他倒了一杯水。
談辛接過水坐下，李念從書包裏拿出習題，同他開心地說道：“哥，你弟弟人真好。”
談辛被那笑容晃了晃眼，心裏一酸，随口問道：“那是他好還是我好？”
李念拿出課本的手一頓，驚訝地看了他一眼，卻發現談辛正一臉認真地盯着自己看，一點都不像開玩笑的樣子。
他只想了一秒鐘，就毫不猶豫地對他說道：“當然是你好。”
談辛心裏一下子就美了。心想這小孩兒還是挺有良心的，沒白對他好！
“哥，我能不能問你個問題啊？”
“行啊，你問。”
“你們家是不是特別有錢？”
“呃，還行吧。”
“那你為什麽要來當家教啊？”李念天真地問道。在他看來，當家教的人雖然不至于個個很窮，但像談辛他們這種特別有錢的，幾乎不可能來花時間精力來做這個啊。賺不了幾個錢，而且也不可能增長社會閱歷。
談辛看着李念一臉天真的樣子，突然便有些不想同他說實話，只随口扯了個謊，說道：“體驗生活吧。”
李念等了半天，就聽到了一個這麽普通的答案，失望地微微垂下了臉，咕哝道：“好吧，真不知道你們有錢人是怎麽想的。”
離開前，談辛特意問了他的電話，然後存到了自己手機裏。末了還拿過他的手機，剛想把他的電話輸進去，才輸了幾個數字，就看到他的名字跳了出來。
李念微微紅着臉解釋道：“本來是想存‘哥’這一個字的，但電視上說不能這麽寫，有些不法分子撿到手機會根據這些稱呼來騙錢，所以……”他越說到後面心裏底氣就越不足，聲音也越來越小。
其實他只是單純地覺得這個名字好聽而已。談辛談辛，這名字多好聽呀！
想到這裏，他偷偷擡眼觑了談辛一眼，看到他正好笑地看着自己。
李念覺得自己的臉更燙了，雖然他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的臉會這麽熱，但他莫名就是有些不敢看他。
談辛把手機遞給他，摸了摸他的頭，表揚道：“真聰明。”
李念聽了他的話，心下便有些愧疚。他覺得自己可真壞，談辛對自己這麽好，他還騙他。
可是他在愧疚的同時，心裏卻又暗暗地生出一絲隐秘的歡喜。他不知道那是什麽，只知道這份歡喜讓他有些害羞，又有些不為人知的小甜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