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當初這套房子裝修，到後來給薛寧看病下葬等等，李念銀行卡的錢早就所剩無幾了，但他還是把工作全都辭了，整天就這麽渾渾噩噩地躺在床上，有時候餓得胃實在疼得受不了了，就随便吃點餅幹泡面。
他知道自己不應該這樣堕落，可是這些年他真的太累了。
這些年他的身體裏就像是裝了一個永動機，就算精神上明明已經很累了，但是身體就像不受控制似的還會不斷驅使着他往前走。每當他想在原地停一停時，內心深處就會冒出個聲音說道“這樣不行”。
李念覺得自己真的越活越過去了，甚至竟然變得越發脆弱不堪了。明明這麽多年下來，他一直就只有一個人，卻在現如今，才真真正正體會到了“孤獨”這種滋味的可怕之處。
他知道這一切的改變都是因為談辛。
就好比一個小孩從來沒有吃過糖，所以他根本不懂什麽是“苦”。但當他有一天無意中嘗到了“甜味”時，這種“苦”就會自發地放大無數倍，直到浸透人的五髒六腑。
但如果問他後悔嗎，他當然不後悔。
因為如果沒有遇到談辛，李念這輩子可能都不會嘗到糖的滋味。
他開始頻繁地做夢。
有時候會夢到他放學回家，他媽跟薛寧就站在一個小超市門口笑眯眯地看着他；有時候還會夢到談辛手牽着他，就這樣光明正大地走在A大校園裏，所有人都朝着他們投來善意的微笑，夢裏再也沒有任何人嘲笑他不自量力，配不上談辛……
他漸漸地分不清夢與現實。有一次手腕上已經湧出一道不小的血口了，他卻仍像不自知一般拿着那把水果刀繼續沿着那個傷口緩慢地割下去，直到他放到床頭的手表“啪嗒”一聲清脆地掉在地上，他才如夢初醒。
他愣了愣，第一眼卻不是看自己的手腕，而是下意識地把目光投向了地上靜靜躺着的那只手表。
手表在地上幽幽地泛着藍光，盡管這光芒是這麽地不起眼，但卻是這個狹小昏暗的房間裏唯一的光源。
他彎下腰把它從地上小心地撿起來，手腕上的液體不小心沾到了表帶上，他就小心翼翼地用衣服擦着表帶，結果卻是越擦越多。他這才慢吞吞地起身開了電燈，走進衛生間把手腕放到水龍頭下，由着那湧動的水流沖刷着那抹刺眼的紅色。還好本就割得不深，沖了一會後，他就從抽屜裏翻出了一張創口貼，沿着那道傷口貼了上去。
翌日他就去了一趟醫院挂了心理科，回來的時候手上拎了一袋藥。
那時候距離跟談辛分開已經快兩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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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念的生活慢慢地回到了正軌，除了時不時地需要定點去醫院，其他時候都與之前無異。他知道自己目前的情況并不适合靜下心來讀書，銀行裏已經沒錢了，所以便找了一份外賣員的工作。
苦是苦點，但是勝在工資高，畢竟像他這種連高中畢業證都沒有的人能找到一份這樣的工作就不錯了。而且他需要這份忙碌，因為人往往只要一忙起來，就沒什麽功夫想其他事情了。
那一天他照常載着一大堆外賣，騎着小電瓶準時停到了一個大公司門口。他幾乎每天都到這個公司來送外賣，但因為公司管理嚴格，外賣規定只能放在門衛處。那一天他照常熟門熟路地從保溫箱裏拿出了那一大堆外賣，剛想遞給門衛，卻發現那個門衛是個生面孔，不知道是因為新來不熟悉公司規則還是什麽，竟向他擺擺手讓他拿進公司。李念只好再把外賣放回箱裏，把電瓶車鎖在路邊，然後抱着外賣箱走進了公司。
公司前臺看到他抱着外賣盒進來明顯吓了一跳，李念怕她誤會連忙向她解釋。那個小妹雖然口中一直抱怨但還是從他手中接過了外賣箱放在櫃臺下，然後彎着腰從裏面拿出了外賣，結果剛想把箱子遞還給他，餘光不知道瞥到了誰，急忙把手縮回來，箱子踢進櫃臺裏，然後迅速地站起身綻放出一個微笑越過李念看着他身後的人，尊敬地說道：“談總好。”
李念聽到那個姓愣了愣，但随即意識到偌大一個A城談姓的少說也有一大把，像是為了驗證他的猜想一般，他身後果然響起了一個年輕但又陌生的聲音：“把外賣拿進公司裏像什麽話！”
李念聽到那個聲音在心裏輕輕地籲了一口氣，但還沒等他把這口氣籲完，就聽到一個低沉卻又熟悉的聲音緊跟着響起：“算了。”
他脊背一僵，整個人像是瞬間被人牢牢地釘在了原地。他甚至是下意識在那一刻屏住了呼吸，像是唯恐驚擾了身後人一般，更別提轉身确認了。直到餘光瞥到他身後的一群人朝着電梯那裏走去，他才有勇氣小心翼翼地轉過頭，盯着那群人的背影看。
他幾乎是一眼就認出了談辛，盡管那只是個背影，但他卻百分之百确信那個人就是談辛。
談辛感覺又長高了一些，穿着一身筆挺的西服，把他的身材襯托得愈發完美了，從背後看過去就跟西裝海報似的。盡管只是一個背面，但他無疑還是人群中最耀眼最突出的那一個，就跟很多年前一樣。
許是他的視線太過于貪婪炙熱了，那個人就像是有心靈感應般竟慢慢地轉過頭來，朝着他這個方向看了過來。李念急急忙忙地把視線收回來，然後把電瓶車頭盔上的罩子放下來遮擋住那人的視線，連外賣箱都沒拿就往外走。
他回去後用手機查了查才發現那家公司是談辛父親的。從那天起，他幾乎把以那家公司為中心的周圍的外送區域都包了下來。他的同事樂得輕松，那個地方本就位于CBD，一到飯點根本就忙得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但李念卻像是樂此不疲一樣，那段時間臉上的笑容都出現得比平時多了好些。
其他人都以為他是想賺錢想瘋了，但只有李念他自己知道，自己是因為能時不時地看到談辛，哪怕只是一個背影，都夠他偷偷樂上半天的。
他有一個日記本，他原先其實并沒有寫日記的習慣，但那位心理醫生讓他把心裏想的都寫出來，說這樣有助于病情的好轉，他這才慢慢養成了這麽一個習慣。每次只要能見到談辛，他就會在日記本的扉頁上記上一筆，雖然一個月過去了，那上面離一個完整的“正”字甚至還差一筆，但他依舊滿足得不得了。
他還在手機上偷偷地關注了談奕的微博，他知道談奕從小就愛粘着他哥，可惜翻了幾百條微博，都是一些電視劇綜藝的各種宣傳，只有去年生日的時候發了一個蛋糕，裏面有談奕跟他母親的自拍，談辛在他們身後的位置上坐着，只露出了一個模糊的側臉，但依然引起了粉絲的高度關注，一堆人都在下面花癡。他把那張照片下載下來，然後一臉滿足地存在了手機上的一個相冊裏。
有一天他晚上下班早了，就去了家附近的一個小超市買了一些打折的蔬菜面包，那天超市裏剛好放着一首歌，他聽着聽着眼眶就不自覺地濕了。
女聲輕聲哼唱着：
如果說你是海上的煙火
我是浪花的泡沫
某一刻你的光照亮了我
如果說你是遙遠的星河
耀眼得讓人想哭
我是追逐着你的眼眸
總在孤單時候眺望夜空
我可以跟在你身後
像影子追着光夢游
我可以等在這路口
不管你會不會經過
每當我為你擡起頭
連眼淚都覺得自由……
他後來才知道這首歌的名字原來叫《追光者》。
他覺得自己現在這樣挺好的。就像歌裏唱的那樣，他現在就像一個影子跟在光的背後，光或許永遠看不到它背後的影子，但影子卻只能依賴着光才能生存下來。
如果不是那天的車禍，李念甚至做好了就這樣一輩子躲在角落裏偷偷地看着談辛娶妻生子的準備。
他低着頭餘光瞥到談辛慢慢地向自己走近，然後彎下腰來貼着他的耳朵一字一頓慢慢地說道：
“終于肯看我了？”
回憶殺終于全部結束了，我已經是只廢柴了哭唧唧(Ｔ▽Ｔ)
可能有些小寶貝誤會了，談辛是不知道李念一直在暗處這件事情的，可能我自己沒寫清楚。談辛只是朝那裏看了一眼，但沒看清楚那個人是誰。至于最後那句話對應的是第一章，隔了四年之後談辛對李念說的第一句話，我放在這裏就是為了跟第一章無縫鏈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