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翌日早晨, 天剛蒙蒙亮, 微弱的晨光透過紗質的窗簾投射在床沿, 灰色棉被的一處角落灑上一層暖色。
聞羽早早地醒了, 他側躺在床上,曲起手肘,手撐着腦袋,靜靜地看着身旁熟睡的人。
季臨仰面腦袋縮在蓬軟的被窩裏,只露出巴掌大小的面孔, 額前的碎發被被子邊緣壓得散亂, 翹起幾撮呆毛。他嘴唇微啓,鼻翼細微起伏, 平穩地呼吸着。
露在被子外面的鼻尖有些紅, 翹翹的,聞羽瞧着,又有咬一口的沖動。
季臨的睫毛真的長。晨光柔和, 灑在他臉上時,又長又密的睫毛依舊在下眼睑拉出長長的陰影。
聞羽從被窩裏抽出一只手, 用食指輕輕地刮蹭了下他的睫毛。
季臨眉眼處一皺,睫毛微微地顫起來。
他身子略微動了動, 翻了個身, 面朝聞羽, 但是沒醒。
聞羽心神蕩漾了一晚上,此刻也沒壓下去心頭那點悸動,手安分不下來, 又磨磨蹭蹭撫上季臨的耳廓。
裸。露在空氣的耳朵沾着絲絲涼意,聞羽溫熱的指尖沿着季臨的耳廓線緩緩上移,指腹輕。揉着他的耳朵尖。
酥癢感陣陣襲來,季臨縮了縮脖子,緩緩彈開眼皮。
聞羽忙抽回手,有點後悔自己手賤,把季臨折騰醒了。
季臨睡眼朦胧,聞羽與他幹瞪眼,眼瞧着他渾濁的眼眸一點一點來了光。
季臨陡然睜大眼睛,噌的一下翻身躺平,驚魂未定地瞪着天花板。
這是喝糊塗了,睡蒙了,看到聞羽反應不及,一時大腦當機。
聞羽皺起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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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是斷片了吧?
“醒了?”聞羽的嗓音有些啞,兩個單字包裹着一絲莫名的性感。
季臨倒是沒斷片,就是看到聞羽那張臉,昨晚發生的一切霎時湧現在眼前,難為情了。
嘴裏幹澀,舌尖也隐隐泛疼,季臨默默拉上被子,把自己的臉擋住了。
臉擋住了,泛紅的耳朵卻暴露在被子外,聞羽俯身,靠近,嘴唇在他耳朵尖上輕啄了下。
裹在被子裏的人很明顯地渾身抖了下,整只耳朵頃刻間變得通紅。
聞羽臉皮比季臨厚很多,傾身壓了上去,貼着他的耳朵低聲道:“诶——你不會是不記得昨天的事了吧?”
明知故問,惡劣得很。
安靜片刻,季臨沉悶的聲音從被子裏傳了出來:“記得。”
“都記得?”聞羽又問。
季臨嗯了聲。
聞羽滿腦子的騷話湧到嘴邊,嘴唇動了動,還是剎住車,咽了回去,他不再逗弄季臨,手伸進被子裏攬住季臨的腰,輕輕一帶,把人撈進自己懷裏。
季臨都快瘦成紙片兒人了,想當初聞羽見他光着膀子還能看到勻實的腹肌,如今是扁平的一片,一點肉也沒有。
懷裏的人渾身僵硬,杆子似的杵在聞羽溫暖的懷裏。
聞羽撩開被子一角,抓了抓季臨腦袋上的亂毛,“我們昨天該做的,不該做的,都做了個遍,這會害羞什麽?”
聞羽不是個克制的人,昨晚要不是情發突然沒做準備,季臨又醉得迷糊不清,就季臨那副勾死人不償命的模樣,他大概是會做實了的。
當然,還有一點顧慮,那就是他不知道季臨是哪邊的。
畢竟他在這方面完全沒經驗,別說跟男人,就連跟女人,他最親密的接觸也就是法國那邊膈應人的貼面禮了吧。
季臨透不過氣,終于把腦袋從被窩裏伸出來,探出翹翹的鼻尖,呼吸新鮮空氣。
聞羽見狀立刻湊過去在他鼻尖上輕咬了口。
這回季臨沒躲,睫毛輕顫幾下,目光清明地望着他。
“我鼻子快給你咬壞了。”季臨的鼻音有些重,他真想穿越回昨晚好好數一下聞羽在他鼻尖上一共咬了多少口。
“感冒了?”聞羽皺眉,“怎麽鼻音這麽重?”
季臨搖搖頭,嗅了嗅鼻子:“我早起鼻子都會有點堵。”
“咬壞了挺好。”聞羽捏了捏他的鼻子,“不用去拍戲了。”
季臨閉了閉眼,微微勾起嘴角。
一天到晚淨說胡話。
總覺得夢還沒醒,昨晚上的現實交織在夢裏,一直延續到現在。
昨晚聞羽把人扒得精光後,他怕季臨感冒,臨睡前又給他套上了衣服,裹得嚴嚴實實。他的手在季臨後背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撓着,此刻覺得這衣服真是礙事。
季臨任憑他的手在自己背上不安分,神思飄遠,他沉思了會,還是不想對聞羽有隐瞞。
聞羽曲起食指在他鼻梁上刮了下,問:“想什麽呢?”
“我…昨天見到你——”季臨停頓了下,不知道該怎麽稱呼錢盈,想了會,最終還是道,“我昨天見到你媽媽了。”
聞羽手一頓。
“我還問了她你以前的事情。”季臨擡眸看了眼聞羽。
聞羽“哦”了一聲,反應出乎意料地平淡,他輕摟着季臨,“她不是我媽。”
“嗯,我知道。”季臨回抱住他,觸碰到溫熱的肌膚,他才發現聞羽竟然沒穿衣服,手心一陣發燙,季臨顧不得害臊,把他摟得緊緊的。
“你會生氣嗎?”季臨問他。
“不會。”聞羽垂下眼皮,“我上回也沒生氣,是我話說得太重了,我每次一看見那老東西就來氣,不是針對你。”
季臨嗓子一哽:“我不是故意沖你發脾氣的。”
“發呗。”聞羽滿不在意,“我就喜歡看你因為我着惱的樣子。”
“也不該不搭理你。”季臨眼皮耷拉下來。
發脾氣不是故意的,但不搭理卻是故意的。這話季臨沒說。
大概就是欲情故縱那一套吧,只是季臨這個毫無戀愛經驗的人并不是很使得來這一招。像個笨蛋一樣。
愛而不得的人是會任性而為的,聞羽要是知道季臨還藏着這樣孩子氣的負面心思,怕是又要興奮好一陣。
兩人一陣沉默。
聞羽原打算說的話被錢盈搶先一步告訴了季臨,要把自己爛糟的過去親口訴說給季臨,這對他來說不是易事。項南說得對,他運氣好,走向季臨的每一步路都有老天在幫他。
也許過去失去了很多,但是遇到季臨之後,總感覺歲月翻過去的每一頁都在熠熠發光。
聞羽開口:“我過去那點破事兒,你還有什麽想問的?我現在全部說給你聽。”
季臨搖搖頭。
“阿姨她到底是跟你說了多少啊?”聞羽有點無奈,“不會是從我穿開裆褲的時候說起的吧?”
季臨沒吭聲。
聞羽嘆了口氣:“我之前不願意告訴你,是覺得你沒必要知道那些事兒。”
知道他秘密的人,或同情,或哀嘆,聞羽早已厭煩那些目光,也從心理上抵觸季臨知道真相後的反應。
季臨環住聞羽腋窩的手微微收緊了些。
現在的聞羽在他面前終于是一個完整的聞羽。
“我在此說明一下,我喜歡你。”季臨說,“昨天說的那句’喜歡‘跟你的過去,跟那位阿姨告訴我的一切都沒有關系。這個喜歡從九年前就存在了,一直延續到現在,并且以後還會繼續延續下去。”
季臨将他的“喜歡”跟聞羽厭惡的“同情”撇清了關系。
聞羽眼底掠過一彎微光,他低頭在季臨的額頭落下一吻。
兩人身子緊貼着,季臨感覺到聞羽的心跳在加快。
現在時間尚早,聞羽掀開被子下了床,光着膀子從季臨的衣櫃裏挑衣服。
他的衣服昨晚被弄髒了,只能臨時穿下季臨的衣服。
季臨手抓住被子邊緣,從被窩裏探出半個腦袋偷瞄聞羽。
聞羽穿着衣服顯瘦,但人高,身形是很高大的,這下脫了衣服就能看出來,他骨架大,手長腳長,腰杆挺直時,脊柱深陷,背脊線蜿蜒而下,格外性感。
季臨悄悄咽了下口水。
聞羽打開季臨的衣櫃就是一陣懵逼,季臨的衣櫃裏清一色的運動服,還都是套裝,款式各不相同,顏色基本都是黑白灰這三個色系。
估計平時沒有品牌方提供服裝,他也懶得購置私服,就靠這一櫃子的運動服過活。
打開下層的抽屜,還能看到疊得整整齊齊的紅色針織襪。
聞羽蹲在衣櫃前,樂得眼睛眯起來。
“怎麽了?”季臨坐起身問。
聞羽挑了件黑色的運動服,套在自己身上,笑問:“你是運動服終結者?”
季臨一愣,繼而憨笑了聲:“在家裏穿運動服舒服。”
“紅襪子好鮮豔哦~”聞羽賤賤地感嘆了一句,婊氣撲面而來,“我昨天瞧你內褲也不是紅色的啊?”
季臨耳根一燙,辯解道:“都說了今年不是我本命年,襪子是我媽織的!”
聞羽穿着不太合身的運動服,緩步走到季臨面前,俯身,挑了一下他的下巴,繼續婊裏婊氣:“我要是會織衣服,就給你織條紅內褲,季臨寶寶一定很喜歡~”
季臨覺得自己快瘋了。
聞羽歪頭在他唇上親了一口,“我去做早飯,你要是不想睡了就去洗個澡,昨天晚上怕你感冒沒給你洗,一股味兒。”
聞羽說罷轉身走出了卧室。
季臨忙擡起胳膊嗅了嗅。
這間單人公寓面積不大,但一個人住綽綽有餘,聞羽四處轉了轉。
房間不多,除了卧室、浴室、廚房、客廳,還有一間健身房,季臨看書的桌子也設在這,靠在窗戶邊。
健身房設備一應齊全,面積不大,但該有的家用運動器械都有。
書桌擺在跑步機旁邊,桌上放了本書,聞羽走近看了眼,是卡夫卡的《變形記》,還是全英文版的。他随手便翻到了夾着書簽的那一頁。
聞羽愣了愣。
書簽是一張小巧的卡紙,上面畫了素描,這筆觸再熟悉不過了。
聞羽捏起卡片的一角,目光停留在畫中的人上。
光影傾洩,睫毛飛揚,用淡藍色彩鉛點綴的眼眸。
原來季臨一直留着這個“見面禮”。
聞羽舌尖在牙龈上舔了下,嘶了聲。
就這一瞬間,他産生了一個極其畜生的想法——如果當年就跟季臨好上了,那該多好。
是很畜生。不僅早戀,還誘拐未成年。
聞羽把卡紙放回原處,合上書本。他餘光瞥到了擱在書架上的金邊眼鏡。
季臨還近視?
不知道戴眼鏡的季臨又是什麽樣兒的。
聞羽帶着疑惑和遐想,晃晃悠悠走出了健身房。
季臨的卧室裏就設有浴室,他在床上賴了一會,緩了一會,從衣櫃裏挑了件跟聞羽相同款式不同顏色的運動服,赤腳跑進了浴室。
洗好澡,他從房間裏磨蹭出來。
聞羽聽到動靜,擡頭看了眼,“洗好了?”
季臨嗯了聲,将運動服拉鏈拉到最頂頭,半張臉縮在衣襟後面,踩着棉拖走過來。
他瞥了眼聞羽身上的運動服,同樣尺寸的衣服,在他身上寬松,穿在聞羽身上就顯得貼身了。
高中時代穿校服,遇到喜歡的人,那就權當一起穿情侶服,可是眼下竟然還能産生這種二逼少年的想法,季臨不得不在心裏暗罵自己。
屋裏有暖氣,聞羽見他縮着脖子,眼神飄忽不定,不敢正眼瞅自己,問了句:“冷啊?”
季臨搖搖頭,牙齒咬住衣服拉鏈,雙手插兜,痞裏痞氣地在餐桌前坐下。
聞羽奇怪地看着他,不覺好笑,也沒說什麽,低頭繼續搗鼓手裏的咖啡機。
看到桌上的早餐,季臨眼睛一亮,脖子立刻從衣領裏探出,“你會做飯?!”
聞羽不置可否:“這是什麽震驚十億地球人的事嗎?”
季臨震驚的是聞羽的手藝竟然這麽好,撿着冰箱裏那點存貨做了一桌子豐盛又誘人的西式早餐。
“我以為你不會做飯呢,你那麽……”
“懶”字被季臨咽回了嘴裏。
“我那麽什麽?”聞羽把調好的咖啡端過來,眯起眼睛笑得像貓,“那麽沒用?”
“當然不是!”季臨飛快否認,夾了一片培根加蛋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嗫嚅:“只是覺得你不像會做飯的樣子。”
“不會做飯我在法國還不得餓死了。”聞羽笑,“只是平時懶得給自己做,反正項南會管我的死活。”
季臨悻悻的,想來他自己都不會做飯。
“以後我管你的死活。”季臨悶悶道。
聞羽嘶了聲,放下手裏的咖啡,雙手撐着餐桌居高臨下地看着季臨。
陰影投射下來,季臨含着培根擡起頭。
聞羽用手指蹭了下季臨嘴角的油,提醒道:“你以後少說這種話,不然你這澡就該白洗了。”
季臨一愣,耳朵尖緩慢變紅,低頭小聲道:“白洗就白洗,随便你。”
聞羽覺得這話茬不能再接下去了,再接下去這澡确實該白洗了,他及時收住話頭,把咖啡推到季臨面前,“焦糖瑪奇朵,甜的,放心喝。”
季臨看着那杯賣相極好、還拉了花的咖啡,陡然發現自己對聞羽的認知偏差大得不是一星半點。
他那咖啡機買回來從來就沒用過,純粹擺設。
“苦的我也能喝的。”季臨不希望聞羽對自己嗜甜的習慣産生刻板印象,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
味道絕美。
聞羽怕不是隐藏的田螺姑娘吧。
田螺姑娘開口了:“我就是要給你做甜的。”
聞羽雙手撐着下巴,笑得眼角彎起來,“當然是喜歡什麽喝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章的标題應該叫“浪漫滿屋”2333,膩了歪了一整章,我寫的時候感覺整個人泡在了那杯焦糖瑪奇朵裏。
謝謝投雷的小天使,破費了~
感謝在2020-01-06 21:01:34~2020-01-07 19:40:1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瞳璇 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1377122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傲嬌、瞳璇 10瓶;耀夏 5瓶;韶光 3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