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先弄死他這條小命再試試看!

宋語松端着酒杯一路逢場賣笑,轉了大半圈才在最邊上的陽臺角落裏找到莊周。

他反身靠到雕花圍欄上,拖長音道:“你哥就這樣踏進了圍城,把我爹給羨慕的,剛又催我,恨不得當場就在這花花裙子裏給我定下來一個---哎,你幹嘛呢?心不在焉的。”

不是心不在焉,是心神不寧。

莊周放下手機,拿起一旁的香槟一飲而盡:“我從剛才開始就莫名心慌,我總感覺非非那邊發生了什麽事。”

宋語松:“......”

宋語松還沒有習慣他這位發小真的和自己的學生伢搞到一起去了這件事,那聲昵稱聽得他略微牙根酸。

“我以為他一直在家,”莊周把宋語松那杯香槟也喝光,“現在看監控回放才看到他十點一刻的時候就出門了...這會兒消息不回,電話不接。”

宋語松看看腕表,十二點半還不到,他猶豫道:“周末大好時光的,說不定就是出去玩兒了,你別瞎緊張,關心則亂知道嗎?”

莊周定定地看着他,突然就擡起手拍拍他的肩膀:“我先走了,幫我跟他們說一聲。”

宋語松驚訝道:“喂,你不至于吧?”

莊周脫下西裝外套和馬甲扔給他,走得頭也不回。

十六畫裏,占姚正在和裝修師傅們一起聊閑天,吃午餐。

手機響起來,占姚到店門口去接:“老板。”

“我現在回來,大概兩點鐘能到,你看你能不能聯系上非非。”

“好的,需要我來接站嗎?”

莊周說:“不用,你就...我找不到他了,我有點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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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姚連忙應聲:“我要是聯系上他,我第一時間跟您說。”

電話挂斷,莊周一面松開領口和領帶,一面在心裏緊巴巴地追悔,今早他就不該給他那張“多求幾次”的赦免令的。

咖啡廳裏一鍋粥。

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群衆被民警驅散,二樓不再接客,滿地碎玻璃和死掉的魚是這場鬥毆的無辜犧牲品。

毛非還癱軟在咖啡桌下掩面痛哭,姜以勉被兩個服務生牢牢按在沙發裏,只怕一松手就會放野獸咬人。

民警掃視現場,問:“是打算在這兒解決,還是押回派出所啊?”

最後那聲“啊”輕飄飄地上揚,不像是詢問,更像是威懾。

經理看起來比誰都頭疼,他等不及這兩個鬧事的禍害吭聲,只想趕緊把這一窩子全部掃地出門。

“勞煩您押走吧,我們這還得營業,衛生也得先好好打掃打掃,在這兒解決不方便,要是他們再打起來,又把我魚缸砸---”

就像應驗經理的話,臉紅脖子粗的姜以勉驟然爆發力量掙脫開壓制,他撲到地上去,撲到毛非身前,那雙手仿佛尖利的野獸爪子一把抓到毛非的左腕上!

戒指早在毆打中沾上了鮮血。

毛非還沉浸在心痛和憤憤之中,手腕被拉扯讓他一下子沒能反抗成功,活生生地被姜以勉摳出了幾道皮開肉綻的血痕。

“給我!”打紅了眼的姜以勉嘶吼道,“給我!”

兩個人在連聲的呵斥中扭成一團,毛非緊緊握着拳頭,指甲陷進掌心裏也不松開分毫。

他疲累又煩躁,想罵他“癡心妄想”也罵不出,眼淚混着血腥味的口水咽進肚子裏,一張口就是忍不住的哭腔。

搶戒指?

先弄死他這條小命再試試看!

扭打只短短地進行了幾十秒,服務生手忙腳亂地拽住姜以勉的衛衣帽子,把他本就充血的臉勒得愈發猙獰。

“夠了!別打了!”

毛非抓住時機,連蹬帶踹地把身上發瘋的人踹翻到地上去,他胸口劇烈起伏,也急眼了,撐着沙發胡亂爬起來之後就想再狠狠補上幾腳。

可惜,還不待他站穩,胳膊就被誰猛地抓起來,緊接着一副銀色的金屬手铐“啪”的一聲就鎖死在他青紅交疊的手腕上。

民警大叔怒道:“還不給我老實點兒!”

吼罷拎起毛非的另一只手,又一聲清脆的落鎖聲。

鐵圈冰涼,仿若一盆冰水兜頭澆下,一瞬間就将他熊熊燃燒的氣焰澆滅成一縷不再成氣候的輕煙。

毛非被吓出了冷汗。

他愣愣地盯着自己被铐住的雙手,徹底傻了。

仙女路派出所裏,茶水清香。

經理提供了監控錄像,此時正一邊翻看采購賬本合計損失,一邊旁聽民警批評教育鬧事者。

此兩名鬧事者已經消停,手铐有神奇效力,铐上的那一刻就把野獸變成木頭人。

姜以勉鼻青臉腫地垂着腦袋,毛非比起他形容更要狼狽一些,被潑的咖啡不僅弄髒了他的淺藍色條紋衫,還把他頭發也糟成了麻雀窩。

民警喝一口茶,說:“你們倆---互相道個歉。”

沒人吭聲。

民警“嘿”地笑道:“是還不服氣啊,還是拉不下面子啊?那會兒也是,要送你們去醫院,死活不去,讓你們叫朋友或家屬來,死活不叫。”

大叔拿簽字筆帽點點桌面:“是不是我讓你們倆知錯就改,你們也死活不聽?”

毛非擡起臉,目光誠懇地望着他道:“聽。”

姜以勉照搬道:“再不敢了。”

民警見多了這種嘴上乖巧的,雖說乖巧,但認錯态度确實不錯,他們樂意和解,他們也樂得少拘留兩個。

他從一旁抽屜裏拿出兩支筆和兩本信紙:“一人三千字檢讨。”

再問問經理:“合計完了沒有?”

經理把明細一總:“魚缸,觀賞魚,茶壺水杯,還有耽誤營業的損失,共計兩萬兩千元整。”

姜以勉自知理虧,他先動的手,他用茶壺砸碎的魚缸,毛非全程靠拳頭輸出,所以這筆賠償只落得他一個人頭上。

手機被摔壞了,姜以勉申請使用VISA卡。

民警“嗯”一聲,沖着桌上暫且收繳上來的兩個挎包努努嘴:“用吧。”

又拿出鑰匙招呼道:“過來,先給你們倆把手铐解了。”

牆上的圓挂鐘沒有秒針,剩下的兩根指針形成了一個直角。

一點四十五了。

毛非茫然無措,聽批評的時候他就一直在走神。

在想莊周,想好多好多,想自己要挨揍了,可是落下的巴掌會變成疼惜的揉揉吧,也想自己沒有後悔此次的一意孤行,狼狽歸狼狽,可是好歹算出了一口惡氣。

毛非小聲道:“請問,我可以看看我的手機嗎?”

民警大叔催他把筆和紙拿走:“看完趕緊寫,別玩手機,當心再給你沒收了。”

當初在咖啡廳裏上二樓時,毛非特意把手機調成了靜音,就為專心應對姜以勉,以便見招拆招。

但是現在他面對着滿屏幕的未接來電和微信消息,再一次傻透了。

捧着發燙的手機,幾乎只是眨了一下眼,屏幕就被來電界面霸占,來電人顯示“占姚姐”。

毛非心跳加速,怕得都不敢接,他頂着酸楚的鼻尖滑動手指,随後嗡聲道:“喂。”

“非非!”占姚強壓着急切,“你終于---!你在哪兒?老板找不到你,他很擔心!”

“我...我在...在仙女路派出所。”

“什麽?!”

毛非忍住情緒,說:“我先給他回個電話。”

毛非把挎包夾在胳膊下面,一邊回撥莊周一邊往審訊室裏走,他一口深呼吸還沒呼完,莊周的聲音就清晰的響在耳邊。

“非非!”

毛非用力咬着唇,本來以為沒有多委屈的,可是眼淚一下子就滾了滿臉。

“非非,”莊周只聽見細細的抽息聲,心都揪緊了,他耐心哄道,“乖寶,有事跟我說,我已經回---”

“莊啊,”毛非嘟囔着打斷他,“你能再教教我嗎,我要怎麽求你,你才會原諒我?”

莊周看着動車慢慢進站,心急火燎卻只能按着眉心幹着急。

他溫聲道:“原諒你,現在就原諒,你不用求。”

“...真的嗎?”

“真的。”

莊周聽着那憋悶的哭腔,盡量把聲音壓低着誘哄他,可惜一句“你在哪”還沒問出口,就聽聽筒裏傳來一聲“還打起電話來了,快寫”。

毛非匆匆答應,電話挂斷前他宣告道:“莊啊,你和花旦的仇,我幫你們報了!”

審訊室裏安安靜靜。

一張桌子面對面,兩個人埋頭苦寫。

身上的傷綿綿密密的泛着疼,手腕上被抓出來的血痕還泌着血絲,毛非自覺沒有需要檢讨的,但這和當初朱銘事件不一樣,那份檢讨是寫給導員,這份是寫給警官的。

毛非不敢糊弄,于是什麽話漂亮好聽又違心,他就使勁兒編排什麽,悔過悔得聲淚俱下。

奮筆疾書中,姜以勉啞聲問:“一會兒莊周要過來,是麽?”

毛非頭也不擡:“不知道。”

不過占姚肯定會來的,他需要她來,他這副德行不想出去丢人現眼,他想拜托占姚能送他回家。

正默默嘀咕着,高跟鞋踩地的聲音就打破安靜。

占姚推門進來,看見毛非時驚詫地捂住了嘴,她擰着眉,一時間腦海裏只剩下“完了”兩個大字。

“我沒事兒,”毛非難堪地捉緊筆,毫無說服力地小聲道,“我寫完檢讨就能走了,還差大概兩千字。”

占姚不信也不聽,她扭頭去看姜以勉,恰和姜以勉打量的目光對上。

占姚冷聲問:“你們和解了?”

姜以勉反問:“你是誰?”

民警大叔幫忙答:“和解了,現在的年輕人都浮躁,一言不合就打架。”

占姚沉下一口氣,急切和驚訝被冷靜取代,她堅決到:“不能和解!”

一切又回到原點。

毛非的檢讨被占姚拿走,塞進了她的手提包裏封存起來。

姜以勉的臉色已經不能用難看來形容,他抿着唇,再次問:“你是他什麽人?”

“他姐姐。”

“哦,親姐?”

毛非聽他講話就好煩,況且他眼下極度內急,早上起來後空腹一杯奶茶加兩壺鐵觀音,他已經憋了好久了,再不去就要膀胱爆炸。

他尿遁到衛生間裏,把戰場交給占姚他一萬個放心。

目光空洞地盯着窗外,他嘟哝道:“好餓啊,想睡覺...”

淋淋水聲半晌才停,尿完小腹一空,一塊腹肌都沒有的柔軟肚皮更癟了。

毛非沒動,也不收回去,也不拉拉鏈,就這麽扶着,晾着。

想莊周。

他會來嗎?

毛非吸吸鼻子,環顧一周,看見了鏡子。

他立馬來了精神,抖一抖,收好,差些忘記沖水,再大步去洗手池前端詳自己。

慘不忍睹。

怪不得占姚會被驚到捂住嘴。

毛非擰開水龍頭,水壓大,水流充足,毛非被這力道吓了一跳,他稍稍擰小一些,卻還是不敢接水洗臉,既怕疼,也怕傷口被感染。

猶豫再三,毛非最終只用手指撩水,将染血的戒指仔細清洗幹淨。

回到審訊室,戰場硝煙彌漫。

毛非站在門外聽了片刻才進去,他沒有理會占姚的關心,自顧拿起手機給莊周發消息。

非非:哥哥。

莊周沒有回複他。

指尖懸在屏幕上,毛非的桃子眼裏蓄着一汪淚,他似是元神出竅,再打字時寫到:等見到我了,別激動,我只是看着嚴重,其實沒事的。

房間裏陷入寧靜,又猛地被推門進來民警大叔一嗓子打破:“說要私聊,聊完沒?我夠寬容大度了啊,就屬我們片兒警最講情理。”

占姚說:“聊完了,不和解。”

話音剛落,另一個在前廳的警察小哥像是追誰而來,滿口“哎哎哎”地叫喚着。

毛非抹一把眼淚,鹹澀的淚水浸得傷口發疼。

他站起來,迎上莊周,被擁進臂彎裏抱了滿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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