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說到黃五爺,這兩日過得是詭異非常。只當那一日是醉酒被聽沒清他意思的小厮送進沈倩娘的房裏,難道是他日有所思,喝醉了也還記得心中記挂着怎麽處理這麽個人?可是他印像中,醉酒的事本就少,也沒聽說過他還有酒後吐真言的習慣啊。早前不是傳他酒後都像死豬一樣的睡得天昏地暗麽,這回怎麽還能行房事?要不是他那日早起時還能感受到得到抒解的那份快意,真要當時某些人設計他呢。
說到這他更苦惱了,雖說他不是個縱情酒色之人,可男人嘛,有個三妻四妾的算不上什麽,看得喜歡的也有一兩個,只他過了夜之後,便不會在日常想起女人的身體,從來不知道他還有一日為了在百忙之時,腦海中總飄過某個女人的身子,這讓他有些無所适從,更別提還是個他厭惡至極的女人!
一旁在侍侯的小厮常時眼角瞄到五爺的臉色又黑了幾分,忙不動聲色地放下墨碇,悄動聲息地退到書房的角落裏,生怕主子爺将火氣發到他的身上。
常時心裏更是納悶,從五夫人處回來後五爺就有些不太正常。他那一日沒随五爺去香江縣,後來得知常開錯開一時半會的功夫,便被底頭的下人鑽了空子,這不,五爺現在罰他去馬房打掃院子呢。故而這兩日他都有些提心吊膽的,一個不好,主子爺罰下來可不是玩笑的。
往常五爺就算面無表情,可好歹他們這幾個慣常侍侯的還能明白幾分五爺就是那麽個性子。這一回着實不同,沒見過他一連兩日沒出書房,這不算什麽,有時忙起來五爺在書房呆上個把月也是有的,問題是,在書房裏五爺就那樣端着一本書,翻兩頁就嘆一口氣,臉色便黑上一分。有時拿起筆,寫幾個字又放下,然後讓他把東西給撤了,臉色更是青白交加。更別提處理公文時臉色陰晴不定的,從來沒見過五爺這麽沒定性過……
正當常時開着小差想着爺是不是在夫人院裏受了挂落時,黃延年的聲音冷冷地飄了過來,“我讓你處理夫人回府的事,是怎麽處理的?”
常時手腳開動行了一禮,嘴裏忙回道,“回主子爺,按爺的意思給內院陳媽媽遞了話,只在院中迎接夫人便好,不必出府撐門面。”心裏卻有些不明白,主子爺不給夫人臉面,可不是讓人看笑話麽?老夫人不給夫人臉面,他還能理解,只五爺都這樣,讓他更加肯定了夫人給爺吃了挂落,要不主子爺能像現在這樣計較?
黃延年這會子又有些氣不順了,明明是他吩咐下人做的,現在卻有一絲擔心那女人是不是會傷心,他幾時如此好心了?冷冷地“哼”了一聲,“着他們幾個看着,有什麽異動随時回禀。”
常時低頭應是,收斂聲息立在一旁。
黃延年單手按着額頭,再道,“倒杯濃茶給我!”得好好定定神,公文再堆積下去可不是辦法,明兒個必須遞到聖上手中的。
常時乖巧地應了個是才退出去。心裏想着爺當真氣不順了,只有爺氣不順的時候才會想到喝濃茶醒神的。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卻說沈倩娘扶着銀柳的手下車,回到她以前居住的碧香院門前時,面對着跪了一地的人微微頓了頓,好笑地“呵”了一句,穿過他們直接回院,在步出人群時才慢悠悠地道,“都起來吧,今日我也乏了,明日再同各位妹妹敘敘話。”
幾位當頭跪着的姨娘恨恨地絞緊膝頭的手帕子,心裏怎麽罵她沈倩娘都行,口裏不得不說一句“謝夫人,妾等明日再來請安。”
倩娘才不管她們呢,花枝招展的樣兒可不是給她添堵麽,她這才回來就被那濃郁的香氣嗆了個滿口,等收拾好了心情再同她們鬥。
不說幾位姨娘神色不滿地望着倩娘步入主院的身影,氣不順地帶着自身的丫鬟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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倩娘好容易回到主院坐着歇口氣時,打發銀柳将一衆要請安的丫頭婆子請出去後,卻發現一個頭绾着媽媽發髻的富态女人抹着眼淚看着她,倩娘走過去輕輕抱住她,耳語道,“媽媽,女兒回來了。”
她不說話可好,一說這話,杜媽媽再也忍不住嚎起來,哭聲中還能夾雜着外人聽不到輕聲細語,“媽媽的小乖乖總算平安回來了,快別說女兒的話,讓人聽見要說您的不是了。”
私底下只她們母女二人時,相處較普通的奶娘跟小姐要親密的多。從倩娘接受了原主的意識之後,原以為自己能做到旁觀者清的,可這一兩日下來,她發現,她現在磨合了二人的記憶,也逐漸有了點感同深受的意味了。這不是說她忘記以前的自己,只是不用細心揣摩前身倩娘的思想,也能做出前身的動作與神情,當然,骨頭裏的性子卻是随了現代倩娘。
倩娘替杜媽媽抹掉眼淚,“媽媽說的是,媽媽也快別哭了,往後咱們都要好好活着,我也讓媽媽享享福。”
杜媽媽有些詫異地望着倩娘,三年不見,小姐變化得真大,以前都要她撫慰的小人兒,如今懂得孝敬她了呢,她大感欣慰地點頭,眼淚又似不要錢地流出,“嗯嗯……好好活……小姐長大了……媽媽跟着小姐會享福的。”
倩娘自然聽得出來杜媽媽話裏的敷衍與關愛,杜媽媽不信任她能争取到幸福,但她有這份孝心,讓杜媽媽高興。倩娘也只笑笑點頭,日子久了,杜媽媽總有明白的一天的。
示意銀柳端了一張矮凳過來,拉過杜媽媽一起坐下,“媽媽在府裏一向可好,可要好好跟我說道說道。”
杜媽媽拿起手帕子将臉上的淚水擦幹淨,清清嗓子應是後,才敘起府裏的大小事宜。
倩娘看着杜媽媽收放自如的眼淚大感神奇,想着往後可得跟杜媽媽好好讨教,做戲麽,當然要真材實料才能信服別人,只不知她有沒那天份。聽杜媽媽詳細講敘府事時,才收起心神做個好學生。
大約過了個把時辰,杜媽媽總算将府裏的大小事宜講了個遍,倩娘聽着,再合計義兄給她的信息,已對侯府有了個七八分的認識。畢竟多年不回府,多出的幾十號大人物——相較于杜媽媽而言,倩娘沒有見過面,也只能腦補了。
杜媽媽見倩娘神色疲憊,便起身告辭,“小姐剛回來,是奴婢急切了。小姐且吃了晚膳再好好休息休息,明兒個奴婢伺侯小姐去給老夫人請安。”
倩娘好笑地點點頭,“不錯,我都忘了要給老夫人請安呢。多得您提醒,還麻煩媽媽給那幾房通個話,就說明兒個的請安免了,後日再來吧。”誰知道老夫人那邊有什麽等着自己呢,沒的讓幾個姨娘看自己的笑話。
杜媽媽嗔怒地瞪了眼倩娘,“小姐是主子,媽媽是奴婢,用得上麻煩?往後啊,可別跟媽媽客氣,做主子就要硬氣點。”小姐總是這麽心軟,下人們可不會服她的。
倩娘又怎麽不明白杜媽媽的意思?只是杜媽媽不同于別人,她想為這個為她付出良多的女人多點關懷與尊敬,才更為客氣,如果杜媽媽不喜歡,她自然順着她的意思來。
倩娘笑着搖搖頭,才回來多大會功夫,腦筋用得比前世一年都要多,口裏才應着,“好好好!您說什麽是什麽,哎呀,銀柳怎麽出去了還沒回來,我這肚子可餓壞了。”其實餓壞了倒不至于,為了讨巧地哄着杜媽媽,這也開始作秀呢。
說着話銀柳适時地開門進來,“奴婢可是等着小姐吩咐呢,一切都布置好了,請小姐移步花廳用餐。”
不提倩娘用餐洗梳,好容易一翻折騰,倩娘總算是再一次躺在了軟軟的床上時,舒服地喟了口氣。
綜合杜媽媽跟義兄給的信息,目前她的形勢并不好。
侯府老太爺久不問世事,窩居在一處院落養花種草,不提內外院之事。老夫人手中掌着家權,偏疼二房,聯合二房打壓大房,幫襯着二房拿到世子之位。三房、四房外表看不出有什麽異動之處,只從義兄給的下人關系中不難看出,三房、四房暗裏圖謀的東西也不少,估計與錢財有關,這就跟倩娘有了關系。畢竟這侯府動用倩娘的嫁妝不在少數,倩娘如果要收回嫁妝,不說家權要不要掌,至少跟三房、四房打交道的時間不少。而自己這一房,子息艱難,五爺雖是弱冠之年,又有一妻五妾,卻尚無一子一女,着實前景迷茫。
大房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想與二房一較高下,倩娘自然不想攪合進去。二房嫡子身份,她做為幼嫡子媳婦是偏哪一方都落不着好,何況她也不想為他人做嫁衣,不提她本身對黃五爺沒啥感情,就為了自個兒的安靜,她也不想去摻合。只是她不動,人家不會來擾她麽?
還有五房的幾個姨娘,是一句話能打發的麽?今兒個五房的男主人沒出面為她這個夫人出頭撐腰,明兒個天怕是要變呢。
對于倩娘來說,入侯府當真是進了豺狼窩,舉步維艱,前景堪憂啊……
作者有話要說: 親們,敢不敢送朵花給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