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如果不介意的話,和我一起住好嗎?”家惠提議道。

“沒問題。”

飛機在定安機場降落,倆人收拾行李,乘出租車來到第三十三號街的三號公寓,家惠掏出鑰匙開門,這是一間只有六十平方米的單位,一個人居住委實足夠,客廳明亮幹淨,電視機擺在白色的組合櫃上,旁邊的櫃子放着一堆唱片還有幾本尚未拆封的書籍,一張淡綠色的三人沙發,前面是一張小小的圓形玻璃茶幾,幾本攤開的時尚雜志随意地擺放,沙發是一扇玻璃門,将客廳和陽臺隔開,陽臺不大,沒有盆栽一類的植物,只有七八件晾曬的衣服,玻璃門旁邊是白色的窗簾。

“我這裏沒有客房。”家惠接過司徒楠的行李走進房間,“不介意跟我一塊睡?”

“不介意。”司徒楠跟随對方的腳步,家惠的房間有一張雙人床,天藍色的被單和白色的床鋪,床上全是內衣、內褲和幾件連衣裙,甚至還有幾件首飾,梳妝臺全被各種牌子的化妝品和護膚品占滿地方,衣櫃旁邊有幾雙款式各異的高跟鞋,就連地板也沒能幸免,随地都是顏色不同的內衣、吊帶衫、短褲還有腰帶,司徒楠小心翼翼地移動腳步,盡量不踩着地上的衣物。

家惠一邊道歉一邊快速地撿起地上的衣服,然後丢掉床上,司徒楠也加入幫忙,撿起內衣和內褲整齊地放好。她向來是一個整潔之人,從來不會将衣物随地亂扔,她的房間一直都收拾得井然有序,而不是像家惠這般似乎方才經歷了世界大戰。可司徒楠卻沒有對此皺一下眉頭,反而很有耐心地幫對方整理好地上的衣物,甚至覺得這樣的情景很符合家惠的個性。

花了一些時間将地上的衣服全部收拾完畢,然後裝進一個袋子,待會拿去幹洗店,家惠一邊撓着頭發一邊以尴尬的表情望向司徒楠。

“恐怕讓你吓着了吧,真是過意不去。”語氣就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希望得到父母的原諒。

“沒事。”司徒楠搖搖頭,微笑道,“這是你的房間,你想如何擺弄是你的權利,我沒有資格評價。”

家惠拿出一套幹淨的睡意和內衣褲,這是為司徒楠準備的衣服。

“衣服和內衣褲随便穿好了,化妝品也随便用。”家惠拍了拍對方的肩,“反正好像都用不完。”

倆人整頓完畢,把一個多月沒洗的衣服拿去幹洗店。司徒楠環顧街道四周的情況,現在的她身處定安這個城市,不得不承認定安與定州的差別委實巨大,這裏沒有定州所特有的悠閑與自在,取代而之的是匆忙與急躁,每個人腳步匆匆地前往目的地,為維持生計拼命,連安安靜靜地坐在咖啡館裏喝下午茶的時間似乎也沒有,上班族一手提着電話,另一手挽着公文包,沒有時間顧及身邊發生的事物,腦中唯一所想的便是如何完成工作任務。

司徒楠想到工作期間的家惠是否也是這般,一手提着手機或者筆記本,另一手拿着公文包,穿着西裝工作服,腳步快速地行走,連望一眼身邊的人事的興趣都沒有,腦袋所想的可能是如何完成項目的計劃或者如何報告工作內容,每個星期只能與男友見一兩次,其餘時間全被工作占用,家惠曾經告訴過她周末的休息時間她也回公司上班,競争過于激烈,每個人都要竭盡全力保住飯碗,不想丢掉工作。

家惠領着司徒楠去了平時經常去的一間小餐館,理由是離公司很近,她的公司位于第三十號街,餐館就在公司斜對面,家惠指了指了那棟身形修長的長方形建築物,約莫三百米高,告訴對方這是她的公司。這間餐館環境優雅別致,氣氛安靜,飄着咖啡的醇香,适合高級白領等上班族光顧。

家惠說這間餐廳的雞蛋卷是她每次必點的菜單,她在定安還沒找到一間比這間餐廳味道更好的雞蛋卷。

“工作壓力很大吧?”司徒楠啜了一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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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家惠道,“我有過不少于一千次要辭掉工作的念頭,當然我不會這麽做,我大學畢業便進來公司由低層開始做起,別人做一倍的工作,我就做三倍的工作,熬了八年終于爬上了我想得到的位置,我怎麽會放棄呢。”

“現在有像你這麽努力的人不多啊。”司徒楠笑道。

“我一直都很相信一句話‘付出與得到是成正比的’,這句話雖然不是在每個方面都适合應用,但是它在職場上非常合适。”家惠喝了一口檸檬茶,“如果想要比別人優秀,那麽當你拿着三千塊的工資時不要嫌工作累薪水少,而應該主動承擔八千塊薪水的工作,所謂成功,便是如此。”

“完全贊同。”

“不過位置越高,責任越大,雖然拿的錢和福利都比別人多,可工作卻比別人累很多。”家惠道,“不過我已經習慣了。”

菜一一送上,家惠夾起雞蛋卷放進司徒楠的碗裏,司徒楠咬了一口,如家惠所言,味道着實很不錯,非常鮮美,比自己弄的還要好吃。

“你現在還沒想起回來定安的理由嗎?”

“恐怕需要一段時間。”司徒楠一邊嚼着雞蛋卷一邊道。

“無需急,慢慢來即可,可能明天你會想起也說不定,這段時間我會先帶你到處轉轉。”

一股暖流注入司徒楠的心田,還參雜無可名狀的情愫,搖動了心髒,想起前幾天家惠的表白,抑制不住的喜悅流進她的體內,融入到了她的血液,讓她的神經興奮不已,每個細胞如獲新生般煥發出前所未有的活力,理智幾乎要被吞噬,無法進行思考,自己已經是一個三十六歲的女人,按照常理應該不會再有這種只有十八歲女孩才有的悸動,好似她第一次體驗戀愛一樣。

事情結束後,司徒楠決定不再返回定州,她要留在定安,原因簡單不過,定州沒有一個值得她留下的人,而定安卻有了一個占據她心裏分量很重的人,重要到令她無法離開對方身邊。

如果條件允許,她希望能和家惠一直保持這種關系,她還不清楚該如何面對家惠的感情,再過不久,家惠即将成為別人的妻子,而且她不認為家惠是一個同性戀者,以家惠的性格她喜歡的理應是男性,不是女性,更沒有理由傾心于一個比她大八年的女人,也許她只不過被男友的感情問題一時沖昏了頭腦,将感情寄托到他人身上,也不管這個人是男是女,或許在她心目中真正喜歡的是那個陪了她十年的男友。

想到家惠要和另一個人結婚,司徒楠感到不是很滋味,酸酸的液體灌進了胸口,心髒好像被狠狠捏住一般,體內的一部分被挖空掏盡,身體變得不屬于自己,她從未體會過這種名為“嫉妒”的心情,如今只要想象家惠與他人結合的畫面,無名的失落與孤獨吞噬她的身心,似乎被推到了這個世界的邊緣,周圍的一切看上去都不屬于其本身,蒙上了一層暗淡的灰色。

司徒楠閉上眼睛,她必須要中斷這個想法,否則她勢必非常難過,這種難過她一點都不想感受。

“司徒,你還好嗎?”察覺到司徒楠微妙變化的家惠不禁有點擔心對方。

“啊。。。我很好。”意識回到現實,司徒楠定了定神,視線的焦距集中在對方的臉上。

“你在想什麽呢?”家惠道,“你剛才看上去臉色不太好。”

“想到一些很難過的事情。”司徒楠勾起嘴角,“不過都是我自己幻想出來的事情,沒有在現實世界發生。”

“怎麽這麽突然在此時想象一些虛構難過的事呢?”

“控制不住自己。”司徒楠喝了一口水,“不過現在沒什麽了,我決定不再去想它了。”

家惠點頭表示同意,“難過的事情,還是盡量不要去想為好。”

下午時間,家惠帶着司徒楠來到第二十五號街,由于現在是上班時間,街道并不多人,但一到晚上六點鐘,情況就會截然相反,整條街頓時熱鬧無比,人來人往,而現在商店的店員百無聊賴地張望四周,等待顧客的來臨。

倆人在BLUEBAR前停下,熟悉感進入司徒楠的腦際,太陽穴隐隐作疼,有什麽正在從體內深處湧上來,司徒楠一手按着腦側,閉起一只眼,直勾勾地凝視深藍色的字體“BLUEBAR”,家惠則攬過司徒楠的肩膀,一手撫着對方的頭發,另一手輕拍對方的背部,司徒楠發出一聲輕聲的□□,憑着強大的意志不讓自己在對方懷裏昏過去。

少卿,疼痛褪去,太陽穴不再作疼,可司徒楠的臉色宛如白紙般蒼白,家惠提議回家休息,但被對方拒絕,拿出紙巾擦去司徒楠臉龐和額頭布滿的冷汗,以及脖子上的汗珠,然後把黏在臉腮的發絲撩到耳後。

“我來過這間酒吧很多次。”司徒楠有點激動道,“我認識這間酒吧的老板,她是一個女人,叫藍,這間酒吧是1997年的時候開張的,那時的我19歲,在上大學,某天放學後來到這條街,當時這條街上只有這一間酒吧,由于它是新開張的,所以我就進去光顧,藍當時還送給我一瓶蘇格蘭威士忌。”

“行呀。”家惠開心道,“居然記起了這麽多。”

“而且我出來工作後我基本上只來這一間酒吧,我跟藍非常熟稔,想來也跟她認識了十七年。”

“我第一次來這間酒吧的時候應該是十七歲,由于這間酒吧的老板娘非常好人,所以導致我去其他酒吧的興趣都沒有了,跟你一樣,我出來工作之後下班經常來這裏消磨時間。”家惠若有所思道,“不過為什麽一直沒有見到你呢。”

“應該是來的時間不同吧。”

司徒楠深吸一口氣,再呼出,道了一聲“進去吧”,卻被家惠拉住,司徒楠露出不解的眼神,家惠從手袋拿出化妝包,取出一只淡粉紅色的口紅,塗抹在司徒楠的唇上,然後又在司徒楠的臉腮抹了一把BB霜,再點了一些淡淡的腮紅。

“你這個樣子進去會吓着藍的。”家惠整理一番司徒楠的頭發,再拿出一瓶香水往其脖子噴了噴,去除汗味,“OK,無懈可擊。”

司徒楠用食指輕撫下唇,想到适才家惠溫柔地塗抹口紅的動作,一縷紅暈泛上臉龐,可惜家惠忙着将化妝品放好,沒有看到司徒楠的表情。

推開門,酒吧播放ChristinaAguilera的《Genieinabottle》,藍正在拭擦杯子,看到進來的倆人,臉上露出喜悅,嘴角的弧度擴到最大,彼此打了一聲招呼,藍放下杯子,走到倆人面前,注視司徒楠的臉一會,随後一拳敲向司徒楠的肩,然後擁抱對方,好一會才放開。

“你這半年去哪了?玩失蹤?”藍道,“也不跟我說一聲就消失了,不夠朋友啊。”

“抱歉。”司徒楠道,“我失憶了,現在才想起了一部分的記憶,還有一部分還沒記起。”

一時間,藍愣在原地,笑意立即斂起,露出極度詫異和不可思議的表情,好像聽到了筱要戒掉星巴克的笑話(筱:藍的一個很好朋友,極度喜愛星巴克,視星巴克為性命的一部分)不知過了多久,藍才将其作為事實接受,拍了拍司徒楠的肩膀,咬着下唇,随後再次展現笑容,拉起司徒楠的手讓其坐在吧臺,從酒櫃拿出一瓶波爾多,倒進三個杯子。

“入我帳就行了。”藍把酒杯放在司徒楠和家惠面前。

司徒楠抿了一口紅酒,瞧了一眼旁邊的家惠,盯視藍的臉一會,俄頃,開口簡單地敘述失憶的緣由。

藍不發一語地傾聽司徒楠的敘述,家惠不時補充一兩句,最後還道出了倆人相識的過程。

“奇妙!”藍喝完杯裏的紅酒,倒上一杯,“沒想到司徒楠你居然會有失憶的一天,肯定不好受吧。”

“多多少少會有一些不好受,不過我現在已經沒什麽了。”司徒楠轉動酒杯。

“你們兩個很有緣分啊。”藍的視線在家惠和司徒楠的臉上掃來瞄去,“說實話,你們兩個過去經常來我酒吧,怎麽就不見你們搭讪過呢?是一直都沒有留意對方嗎?”

“也許是。”家惠道,“或者我們來的時間有差異。”

想到剛才家惠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過司徒楠身上,藍的眼角在倆人沒有注意的情況下眯起,眼裏閃過一抹狡黠。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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