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都盼着陸喬狗帶(捉蟲)

陸香亭緊張地盯着陸喬。

陸喬忽然笑着站起來,朝陸香亭作揖。

陸香亭愣住,不解地看着陸喬。

“二郎這是何意?”

“謝謝阿姐。”

陸香亭更懵了。

“謝我什麽?”

“阿姐如此關心縣主,二郎領你的情,日後一定好好照顧她,不叫她着了風寒。”

陸香亭的臉色難看起來。

呸,人都沒娶到家呢,胳膊肘就往外拐。

話都聽不懂,蠢貨。

陸香亭忍不下去了,擡腳往外走。

陸喬也不攔她。

慫恿弟弟殺媳婦的姐姐,她消受不起。

陸喬這頭撬不動,陸香亭直奔梨香院。

王氏好不容易從陸喬的事兒中緩過一口氣,正要叫人弄些飯菜,就見女兒一臉怒容地進了院子。

怎麽了?往常閨女就是再生氣,也不曾如此失态。可是因為宮裏落選的事,遭了誰埋汰?

王氏頓時心疼,哪還坐得住,下了塌,緊走幾步,将人迎進來。

陸香亭忍着氣,坐到榻上。

王氏立馬叫人泡女兒最喜歡的梅子飲來,怕女兒餓了,又叫人傳點心。

六七樣各式點心擺上黃花梨木桌,淺紫色的梅子飲斟在白瓷杯裏,通透又好看。

陸香亭卻沒心思,屏退左右,向王氏訴委屈。

“我不過提了一句清河縣主身體不好,二郎就笑我瞎擔心。人還沒進門呢,一句不好都不能說了。”

要是陸喬在這兒,一定會對陸香亭說話的藝術驚嘆。

睜眼說瞎話不可怕,可怕的是句句都是真的,到她嘴裏就竄了味道,直戳人心窩子。

陸香亭想在王氏面前給清河縣主上眼藥,順便挑撥了王氏和陸喬的關系。可她卻不知道,陸喬是女的,壓根沒理由維護“未來娘子”。而王氏本來就不喜歡陸喬,哪用挑撥。

她這一說反倒弄巧成拙,讓王氏誤以為陸喬對洞房夜欺瞞清河縣主很上心,誇起陸喬。

“二郎曉得關心清河縣主是好事,你這兩天莫去煩她。”讓她好好研究技術。

陸香亭一噎。她見王氏真心贊同陸喬,不死心地搬出了仕途一事。

“阿娘,娶了清河縣主,二郎還怎麽做官哪?”

王氏心說陸喬那纨绔樣兒,十六歲了連個童生都考不上,做個屁的官。要不是裏子是個庶女,王氏早恨不得把人抽死了。

“我的兒,早上你也瞧見了,二郎傷得腦袋暈暈乎乎,高公公硬是叫把人架着接了旨,雷霆雨露皆是天恩,只能認了。”

陸香亭來時一肚子氣,這會兒氣更足了。

氣也沒用,她舍得慫恿陸喬害清河縣主,哪舍得慫恿王氏。

一個是當槍使的庶弟,一個是親娘,她害誰也不能害王氏。

陸香亭吐出一口濁氣。

她得靠自己。

“阿娘,我落選了,後頭怎麽辦啊?”

陸香亭明明心裏有想法,卻不說,只問王氏怎麽辦。

王氏也愁。

陸家有錢,陸老爺在世的時候,涉足了當鋪、壽器、香料、藥材四個行當,還憑借安國公府的關系成了皇商。陸老爺過世之後,這些東西明面上是陸喬出面,實際王氏才是真正管賬的人。

可結親看得不止是錢,還有門第。陸香亭頂着個商賈之女的頭銜,婚嫁高不成低不就。

王氏原想送陸香亭入宮,天底下哪有比皇家富貴的地方。她使了不少銀錢才弄到一個名額,萬萬沒想到悉心嬌養的閨女,第一輪就被刷下來了。

王氏挺郁悶,陸香亭的容貌雖不算傾國傾城,也稱得上小家碧玉,還讀過詩書,怎麽一輪都過不了。她只能安慰自己,采選的宮人瞎。

“我的兒,你別急,橫豎咱們跟安國公府有走動,回頭我央了那邊,替你尋一門好親。”

陸香亭抿唇,忽然拉住王氏的手。

“阿娘,我想招婿。”

王氏第一個念頭是反對。

“那怎麽成,好人家、有出息的子弟哪會甘願給人當上門女婿。”招來歪瓜裂棗,哪配得上她的嬌嬌女。

陸香亭早就料到王氏不同意,有條有理地勸說。

“要是在禹杭,我們招不到有出息的兒郎,可這兒是長安,年年來參加科舉的寒門子弟多了去了,咱們招個中了進士的、小門小戶出來的兒郎,我嫁了他,扶着他走仕途,不怕他不聽咱們的。”

時人有榜下捉婿的習俗。

發榜之日,富紳之家齊齊出動,争相挑選登第士子做女婿。蓋因進仕途做官,前前後後少不得要錢打點,故有不少寒門士子,中舉後極樂意娶富商千金,一方求財,一方求名,雙贏。

王氏陷入了思索中。

陸香亭雖有八成的把握,卻仍有兩分不确定,緊盯着王氏。

片刻後,王氏點了頭。

“這法子倒也可行。若是今年秋闱能捉到願意入贅的士子,就照亭兒你說得辦。若是捉不到,你才十七,再說親也不難。”

陸香亭目的達成了,十分高興,抱着王氏的手臂撒嬌。

王氏也高興。

陸香亭招婿成親後誕下孩子當然也姓陸,只要陸香亭生下了兒子,那就是陸家名正言順的繼承人。

到時候,王氏再也不需要女扮男裝的陸喬,陸喬是死是活不再重要,而清河縣主就更不用說了,天家都巴不得她早點死。

光想一想,王氏就覺得心頭松快。

陸喬發現原主雖然不愛讀書習武,卻有一個很大的書房,汗牛充棟堆滿了書,陸家後頭還設了一個小校場。

看看人陸家這覺悟,裏子可以沒有,面子功夫要做足。

養傷的日子,陸喬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然而,第N次嘗試斷句失敗後,陸喬終于認識到,重生并不能改變她是個文言文學渣的事實。

等她讀完四書五經,大概頭發都白了吧。

陸喬決定棄文從武。

這個決定受到了王氏和陸香亭一致鄙視。

王氏覺得陸喬異想天開,女扮男裝讀讀書還行,習武?男女力量天生懸殊,習武這條路根本不可能。

陸香亭雖然不知道陸喬是女的,可從外表上她就覺得陸喬沒戲。習武之人哪個不腰大膀圓,陸喬那風流文弱的樣兒,進了武舉場,一拳就讓人給打趴下了。

不過,王氏鄙視歸鄙視,還是答應陸喬成親後給她請個武師父。

前提是,成親後陸喬能活下來。

陸喬不置可否。

她重生以後,前世的天賦和練就的力氣也跟着來了。小校場裏有一把裝飾用的八力獵弓,一力等于現代的十斤,陸喬拉滿弓,輕輕松松。

看守小校場的奴才來順看傻了眼,逢人就說陸喬力氣大。

由于當時只有來順一個人看見,下人們都以為他吹牛。大管家嚴正警告來順,不許造謠,還是這麽不靠譜的謠言。

來順憋屈死了,格外關注疏桐院的動靜,就盼着陸喬再去小校場拉一次弓。

不過陸喬自那一次後就沒去了,一來是娶親的禮數繁瑣,二來是武舉有專門的考核項目,陸喬不是很清楚規則,需要等師父來講解之後,再針對性地訓練。

等着成親的這段日子,陸喬發現古代的生活比她想象的舒坦。

飯來張口、衣來伸手是基本操作,除此以外還包含諸如點心無限供應,菜色種類豐富,茶飲随便續杯,屋子比花園大,花園比公園大,真絲拿來做鞋,香料當柴燒,珍珠如土金如鐵,盡顯陸家潑天的富貴。

果然,不管哪朝哪代,只要有錢,日子都好過。

然而期間發生了一件事,讓陸喬意識到,不是自己雙手創造出的美好,只是随時可以破裂的泡沫。

其實不是什麽大事,起因是陸喬逛坊市的時候,看中了一把西域來的匕首,要二十兩銀子。

對尋常百姓人家來說,三十兩是個大數目,一家子得不吃不喝攢好幾年。哪怕對九品的小官,也是一年的俸祿錢,不便宜。

可是對陸家來說,就是府上的一棵茶花錢,算不上什麽。

陸喬沒多想,拿了匕首,讓小奴木棋付錢。

木棋為難地告訴陸喬,這個月的份例銀子就十兩,不夠。

在西域攤主怪異的打量下,陸喬尴尬地把匕首放了回去。

等走遠了,陸喬才問木棋,什麽時候定的新份例,她怎麽不知道。

“郎君養傷的時候夫人定下的,奴以為夫人跟郎君說過了。”

陸喬想了想,很确定王氏沒跟她說過。

于是,王氏找她商量親迎禮數的時候,陸喬假裝不經意提起了份例銀的事。

王氏扣錢的理由很充分。

“外頭都傳你是個纨绔,名聲不好聽,你收收心在家呆着,莫要總是出去亂走。”

盡管王氏的語氣并不嚴厲,甚至可以稱得上溫和,但是陸喬還是聽出了一種“廢柴庶女就不要出去浪還瞎花錢”的味道。

陸喬驀然明白過來。

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陸家的經濟基礎其實一直被王氏把持,原主和她都只是王氏手中的傀儡,原主更慘一點,還要被陸香亭左右。

無論是從前還是往後,只要陸喬不是官身,沒有自己的産業,王氏就可以随意操縱陸喬。說給十兩份例就是十兩份例,說給二兩份例就是二兩份例。

吃穿不愁,要錢沒有。再敢瞎浪,吃喝扣光。

陸喬忽然熱切地盼望起娶老婆這件事來。

娶老婆,活下來,參加武舉,向自由邁步。

很快,成親的日子到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