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小鴿子丢了

陸喬正在參加鎮國公的宴會。

習武從軍的鎮國公開宴會,可不搞歪歪唧唧的賞花作詩那一套,宴會直接開在校場上,酒用大壇子裝,肉是整只、整頭地往桌上放。

要不是時間不對,只怕鎮國公還要搞個篝火烤全羊、蜜汁烤大豬之類的活動。

而且宴會上的表演節目也很特別。

鎮國公府沒有養歌姬舞娘,倒養了一幫兇悍的家将,所以表演的節目不是舞刀就是弄棒,吓暈了兩個膽子小的文臣。

鎮國公一邊叫人把那兩個文臣“請”下去,一邊嘀嘀咕咕。

“叫他們不要來,非要來,吓得這個鬼樣子,敗興。上頭那位一天給幾個錢給幾塊肉,這麽賣命監視自家親戚,有意思嗎?”

陸喬離着鎮國公近,耳力好,将他的話盡數聽在耳朵裏。再聯想到楚歌的遭遇,她心裏對當今皇上的性子有了些數。

多疑。

想想也是,帝位來路不正,殺了兄弟還奪人妻子,能不多疑嗎?能是好人嗎?

陸喬飲盡碗中酒,覺得自己将來的武舉和官路,不太好走的樣子。

可不好走也要走。

士農工商,商最賤,歷史上,身懷巨賈卻沒權利的人,沒有一個有好下場。

只有站得盡可能高,才能得到盡可能多的自由。

而且她家中還有個柔弱可憐的小鴿子,陸喬想起那夜楚歌的默默哭泣,又灌下一碗酒。

她不能慫,她要是慫了,小鴿子再也沒有好日子過。

鎮國公看陸喬一碗一碗喝得豪爽,看向她的目光中充滿贊賞。

今兒他本就有心要擡舉陸喬,當即喊陸喬道:“陸二郎天生神力,來,你給大夥兒露一手。”

衆武将停下吃喝笑鬧,紛紛看向陸喬。

他們知道楚星澤瘦下來多虧了陸喬,但他們自己以及家中的子弟習武者多,身材都不錯,基本沒有胖的,所以對陸喬不大關注。

但鎮國公一句“天生神力”,頓時把這些個武将的興趣給勾起來了。

如今習武全靠天賦,你要是天生力氣小,那就是力氣小。你要是天生跑得慢,那就是跑得慢。什麽肌肉訓練、力量訓練、耐力訓練之類的都沒有,爹媽給生了啥樣就啥樣。

所以行伍之人特別看重“天生”這兩個字,一聽陸喬天生神力,哪還坐得住。

“國公爺,”一個臉黑黑的健壯漢子站起來,憨憨一笑,“你莫要逗我們,力氣大得像我這身板才行。”

楚星澤悄悄告訴陸喬:“這位叫鐘朗,從四品上的歸德中郎将,十年前的武狀元,在朝中以力氣大而出名。”

鎮國公被鐘朗當衆反駁,不怒反樂。

“嘿嘿鐘歸德,你知道上一個瞧不起陸二郎這小身板的人是誰嗎?”

時人有用官名代指人的習慣,故而鎮國公叫鐘朗鐘歸德。

“誰啊?”鐘朗傻傻地問。

鎮國公反手一指他自己,“我。”

“然後呢?”鐘朗仍舊傻乎乎地問。

“然後我的蚩尤弓就沒了。”鎮國公一臉肉疼。

鐘朗将信将疑地看着陸喬,一抱拳。

“兄弟,來,咱們掰個手腕試試?”

陸喬欣然同意,她幾步走上前,伸出手。

鐘朗看着眼前白白軟軟的手掌,不解:“啥意思啊?”

“我有個習慣,交手前先握握手。”

“真是怪習慣。”鐘朗邊說,邊伸出手,用力跟陸喬握了握。

“行了,來吧。”鐘朗坐在案桌前,豎起手腕。

陸喬突然擺手,“且慢。”

“你還有什麽怪習慣啊?”鐘朗不滿,懷疑道:“你不是不敢吧?”

“哈哈哈”衆武将哄堂大笑,唯有鎮國公一臉神秘莫測。

能拉開蚩尤弓的人,會怕掰手腕?他覺得陸喬肯定憋着什麽招呢。

果然,陸喬不急不緩地說道:“中郎将別急,在下難得遇上你這般大力之人,有一不情之請。”

“你有”鐘朗看看陸喬這副斯文小白臉的樣兒,把到嘴那個“屁”字咽下去,不耐地道:“你快說。”

“我徒兒練了一段時間力氣,想請中郎将指點一下。”

“你徒兒是誰?”

陸喬一指楚星澤。

鐘朗猶豫。

他跟鎮國公有些交情,知道楚星澤是個浪蕩的纨绔,從小力氣就不大,不知道該不該答應陸喬的請求。

鎮國公看看一臉自信的陸喬,再看看呆愣愣的楚星澤。

這陸二郎既然能幫他兒子把那些肥肉甩掉,想來有些秘術,說不定真幫他兒子練大了力氣,試試也無妨。

反正他兒子本就頂着纨绔的名頭,多丢一回臉不算什麽。

想到這兒,鎮國公一點頭。

“我看行,澤兒,你去跟鐘歸德請教一下。”

楚星澤:坑了那麽多年爹,報應來了。

他不情不願地坐到鐘朗對面,伸出手,握上鐘朗的大手掌。

陸喬鼓勵楚星澤:“盡力而為。”

楚星澤不想說話,憋着氣。

倒數聲後,他猛然發力。

“梆”,楚星澤壓倒了鐘朗的手臂。

場面陷入了詭異的安靜。

鐘朗傻了眼。

實話說,他并沒有把楚星澤放在眼裏,要不是怕得罪鎮國公,他連比都不想比。

鐘朗不想輸,但又不太敢贏,遲疑間手上只用了五分力氣。

他想着先讓一讓,面子上好看一點,然後裝作努力的樣子贏下來。

可鐘朗萬萬沒想到,楚星澤的力氣那麽大,完全蓋過了他的五分力氣。雖然在中途鐘朗意識到不對,用上了全力,可手臂已經被掰彎過去,想再掰回來太難了。

輸掉的原因難以啓齒,鐘朗羞臊得縮回人群中。

楚星澤不可置信地看看自己的手,奔回了鎮國公身邊。

“爹、爹我”

“好兒子!”鎮國公又是得意又是欣慰地看着楚星澤,楚星澤把半截話咽下去,向陸喬投去感激的目光。

陰差陽錯之下,場面變成了楚星澤輕輕松松一把贏了鐘朗。

陸喬沒想到楚星澤贏得這麽容易。

她就是想讓楚星澤展現一下力氣,然後她商業吹一下,給自家的健身館拉點生意。

畢竟這麽多習武的人,也不是家家有校場,可以到健身房練嘛。

不過楚星澤贏了,對陸喬來說是大好事。

她趕緊報上自家健身館的名號,做起了宣傳。

“先天因素固然重要,但是我徒弟通過後天的鍛煉,也一樣能達到力大無窮的效果。”

“健身館就是這樣一個幫助大家鍛煉的地方,館裏會提供精妙的功法,神奇的器材,不僅能幫助各位大人保持目前的水準,還能更加精進。”

“就算各位大人不需要,你們家裏的兒郎們也可以去嘗試,館裏的功法對少年郎們尤其有提高作用。”

陸喬的最後一句話,讓各位将軍、中郎将、校尉、羽林郎們十分心動,紛紛向她打聽健身館的事兒。

陸喬賣力宣傳完,一擡頭,見趕車的來順在宴會門口探頭探腦,一臉慌張焦急。

她心裏一沉,壓抑着不安,向鎮國公告罪。

“家裏有點急事,先走一步。”

楚星澤出風頭,鎮國公感激陸喬還來不及呢,怎麽會怪罪她,反倒催着她走。

“家人要緊,你且去。”

陸喬一出宴會,來順就過來,急急地說:“郎君,您快去看看二少奶奶吧。安國公府的那兩個女郎嚼舌頭根,叫二少奶奶聽見了,車廂裏頭半天沒動靜,奴才怕沖撞了二少奶奶,不敢進去看。”

陸喬跟着來順匆匆趕到前院。

隔壁安國公的馬車已經跑了,只剩陸喬的馬車。

有錢後,她特意定做了這輛豪華馬車,有門有窗,又大又高,跟個移動的小房子似的。

陸喬登上車轅,推門。

原以為門是鎖的,她用了力氣,誰知一推就開了,兩扇門撞在厚厚的車廂上,發出巨大的回響。

“光。”

來順遞上蠟燭,陸喬照亮車廂,車廂裏空空蕩蕩。

楚歌不見了。

陸喬眉心一跳。

來順也看到了空的車廂,慌忙解釋:“郎君,奴先前一直在車轅上看着,二少奶奶一直沒出來。”

“你什麽時候去找我的?”

“約莫半盞茶之前。”

陸喬壓下心頭的慌亂,跳下馬車,叫來順挖些灰土來。

“要幹幹碎碎的,不要黏糊的。”

來順弄來碎土,陸喬把土灑在車轅和馬車周圍的地上。

灰土中顯出一雙繡花鞋的腳印,從腳印看,楚歌下了馬車,往宴會廳的方向去了。

陸喬讓來順看着馬車,若楚歌回來,叫他千萬看住人,等她回來。

然後她順着腳印,往裏找去。

但是越往裏,各種各樣的腳印越多,賓客的、下人的,要從中辨認出楚歌的腳印,着實費工夫。

但陸喬始終沒放棄,哪怕要跪倒地上細細去辨去認,她也沒想過丢下楚歌。

但她也不敢聲張,一來畢竟是在別人家裏,二來是楚歌身份尴尬,叫別人知道他在鎮國公府走丢了,不知道要傳出什麽難聽的話。

陸喬就這樣一個腳印一個腳印地辨認,終于,一座高大的假山後頭,陸喬找到了楚歌。

假山雖然在宴會廳的方向,但中間有道岔路,走錯了就找不到宴會廳了。

陸喬找到楚歌的時候,他正拿頭往假山撞。

“笨,笨死了,走錯了,不要走這裏,我要找喬喬,喬喬呢,喬喬在哪裏?喬喬,喬喬。”

他的語氣不太對勁,有點像失了智的小孩子。

散亂的發髻遮擋住了楚歌的臉,粗糙而堅硬的石頭上留下道道暗紅色的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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