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女郎,該用膳了。”侍女半拖半拽,把翦姬帶回營帳內後,為她端上一碗粥。

翦姬眼眸微閃,冷冷拒絕:“不必了。”

她甩開侍女的手,略帶慌張向後退。侍女眼睛蒙着黑布,看不清她的身影,只能聽到女郎輕輕的腳步。

侍女憑着聲音,向前伸手抓翦姬。侍女動作很快,翦姬側身急急躲過,腰間微涼玉帶飄飛,掃過侍女指尖。

侍女微愣,竟有一瞬間想摘下眼前黑布,去瞧瞧這個女郎到底長什麽樣。

然太子顧并不允許。

“女郎今日為何不乖了?”侍女端着粥食,有些奇怪地問。粥食溢着熱氣,看起來溫度很高,侍女手指被燙的泛紅,但絲毫沒有覺察似得,緊緊端着飯碗。

翦姬覺得太子顧派來的這些人奇怪極了。

她深吸一口氣,放柔聲音:“我并不為難你,我只是不餓罷了,若是怕太子顧責怪,你将粥食悄悄倒掉就是。”

她放緩嗓音,輕輕柔柔,侍女怔愣片刻,卻固執道:“不行。”

即使蒙着黑布,她也能通過聲音知道翦姬站在哪裏,她端起粥食,将碗舉到頭頂,俯身行禮請求:“還請女郎用膳。”

這幾日陪着這個女郎,侍女覺得她應該是一個柔弱溫順的女子。她雖然很想逃走,但不會采取過激的手段,只會悄悄走出營帳打量試探。

除了原則上的事,侍女都不怎麽為難翦姬。

而絕對不能改變的兩件事,一個是離開這裏,一個就是用膳。

翦姬飛快看侍女一眼,接着垂了垂長睫,壓下心中不耐,她在這裏被困太久了。

她根本不知道外面到底發生了什麽,更不要說知道如何聯系上趙螭。

随着時間一點點的消磨,翦姬越發煩躁,她想離開這裏。

她讨厭這種無法掌握自己命運,被人牽着鼻子走的情況。

侍女朝翦姬俯身行禮的動作頓住許久,翦姬并不出聲,也沒有反應,侍女的手有些僵硬,心中不由奇怪,這位女郎是怎麽了?

“女郎,鬧脾氣是沒有用的。”侍女抿了抿唇,開口勸道。

誰料,面前女郎突然輕輕嗤笑出聲,寬袖拂面,侍女只覺臉前一涼,“啪”的一聲,臉頰驟然刺痛。侍女下意識偏頭,心中震驚。

又聽女郎幽幽道:“我為何要聽你的,若我願意,太子顧立馬就會殺了你。”

侍女的手微松,熱粥掉落,灑了一地。

她意識到什麽,直接跪下,“婢子冒犯女郎,還請女郎責罰。”

提起太子顧,侍女自是害怕的。翦姬這麽輕飄飄提醒,侍女突然意識到,這位女郎是太子顧讓他們保護的人。若她向太子顧告狀,他們這些下人就沒命了。

反正對太子顧來說,像她這樣的侍女普通的很,随便就能找出一個新的來替代。就像那位青禮姑娘,不也随随便便就被太子顧當做棋子送命了。

據說青禮姑娘就是當了這個女郎的替死鬼

侍女想着,害怕地吞咽一口口水,她将頭向地上磕了一下,“婢子糊塗,不小心逾越了女郎,還請女郎寬恕。”

翦姬神情稍頓,沒想到這侍女居然好吓唬,她蹙了娥眉,她是想離開這裏,但正如侍女所說,外面是燕王的營地,她一個人是無法逃走的。

翦姬垂眸不語,侍女不由得有些不安,她小心道:“女郎?”

侍女擡頭,眼前黑布突然松散,向下落。

翦姬的面龐映入眼簾,女郎容顏昳麗,長睫輕翕,勾人惑人,侍女微微睜大眼睛,恍惚之餘,一道清潤嗓音兀地擲在空中:

“性子挺大,在虞王面前怎麽那麽乖?”

侍女立馬抓起黑布,垂下頭。

太子顧掀開營帳帳簾,挑眉輕笑。

翦姬頓時警惕,太子顧擡眼,見她就像受驚的小兔子,見到他時,瞬間炸毛。

視線稍低,掃在翦姬手上,美人纖手白皙,此時指尖微縮,輕輕顫抖。

姬顧嘆口氣,走進翦姬。

翦姬見他過來,立馬後退躲開。

當時太子顧居然弄暈她,把她強行帶走,實在是給翦姬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太子顧淡笑着,抓住翦姬的手腕。她掌心泛紅,在玉雪柔軟的肌膚上十分顯眼。

“怎麽,稍微打一下人就變成這樣了?”姬顧長睫微垂,心中輕嘆,她和他到底是像還是不像。

翦姬輕咬下唇,想要抽開手。太子顧卻突然眨眨眼,輕輕問:“翦姬,你殺過人麽?”

翦姬愣了一下,“你想做什麽?”

太子顧靜靜看着她,清澈的眸中,水波輕輕。

侍女偷偷擡眼看了一下翦姬和太子顧,心中微驚。太子顧居然這麽溫和,難道···太子顧是喜歡這個女郎嗎?而這個女郎不願意,所以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麽。

男人外貌出衆,翦姬每看到太子顧這張臉,就覺得怪異,而太子顧對她的态度,也讓她奇怪。

她張了張嘴,丹唇輕阖,不安問:“你是不是···在我的食物裏做手腳了?”

翦姬發現了,被關到這裏的這幾日,她變得嗜睡起來,每天有大部分時間都在睡覺,所以才沒有太大的煎熬感。思來想去,翦姬覺得是太子顧在膳食裏做了手腳。

“你懷疑了麽?”太子顧指尖輕輕撫過她掌心的紅痕。

“翦姬,你知道嗎,如果你懷疑我,就不要說出來,如果你讨厭我,就要學會在暗中布下計劃,然後殺了我。”他聲音漸漸趨向冰冷。

翦姬微怔,随即皺眉,“你到底想做什麽?”

太子顧笑一下,突然握住她的手,收緊一瞬,翦姬吃疼輕嘶,就聽男人道:“下次記得用匕首。”

接着,他牽起她的手,向外走。

“我來······帶你出去散步。”

·

“又滅了?!”聽到王叔帶來的消息,燕王不可置信大吼。

“我王,虞軍此時已經逼近國都薊,齊軍陳兵易水,形勢危機,還望我王迅速離開宋地,去援助我大燕兒郎。”

聞言,燕王揉了揉太陽穴,很是疲憊,“王叔,你不是不知道,虞王在外面布下天羅地網,本王一旦出去,就會對上趙螭那小子。趙螭就是個瘋子,最近他虐殺我大燕國人,實在是令人膽戰心驚。”

“早知今日,何不當初殺了虞國郡守時,就與虞國開戰?也不必把漁陽等地拱手送出了。那時虞國與我國和齊國、吳國剛剛結盟,對我大燕防備較低,且虞國經歷大戰,元氣大傷······”

“好了好了,現在提之前的事有什麽用。”燕王皺了皺眉。

“虞王一向傲慢,為何偏偏要與我王焦灼在此地,而且虐殺逼問俘虜,這并不符合天下道義,被天子等知道了,對虞王也是百害而無一利。他如此焦急,莫非是我王藏了什麽東西。”

燕王神色一僵,正準備找個借口糊弄過去。王叔定定看着他,在王叔的眼神中,燕王最終吶吶:“太子顧在這裏。”

“太子顧搶了虞王的女人,藏在本王這裏了。”

子晏公沉默一瞬,眼神有些呆滞,好半天才反應過來。接着有些不可置信,似乎聽到了什麽荒誕之事。

他深吸一口氣,問燕王:“太子顧搶的誰?”

“那位翦美人呗······”燕王眉毛抖了抖。

說實話,他還沒有見到過那位翦美人到底長什麽樣,心裏是好奇地緊。太子顧把翦美人帶過來,藏到他這裏,又警惕的很,根本不讓他去看美人。

虞王也許是因為這位翦美人才追着他不放,但也有可能是因為惱怒于他撕毀盟約刺殺虞王。而無論怎樣,太子顧給予了燕王極大的幫助,現在要不是有太子顧在幫他,虞王早就把他找出來了。

燕王還是挺感激太子顧的,若不是太子顧,他估計還要繼續在虞王面前裝一副謙卑膽小的樣子了。

現在燕王只希望能早點耗完虞王的糧草,然後趁機逃走。

·

晌午,天氣還算晴朗,萬裏無雲,日光照亮浦丘附近的起伏不斷的山嶺。告別了燕王,從燕王營地出發的子晏公,身邊跟着零散護衛,騎馬穿行在隐蔽小道上。

風吹動草木,窸窸窣窣。子晏公頓時勒馬,高大駿馬踏在地上亂草,馬蹄發出“噠噠”的聲音。

子晏公扭頭觀察四周,不知為何,他總感覺有人在盯着他。

“你們,去看看。”他對身邊的護衛吩咐。

護衛下馬,掃開周圍的草叢,一陣聲音響動後,他們回到子晏公面前,報告:“沒有人。”

子晏公松了一口氣,雖然脊背仍然有些發涼,但他安慰自己是太過警惕了。都怪燕王,說什麽虞王可怕,還說什麽在外面布下了天羅地網,讓他都有些害怕了。

他穿過浦丘,來找燕王。一路上雖然有遇到虞王的士兵,但很快就悄無聲息解決掉了。這也不安安全全到這邊了?

燕王就是太怕了,才說的那麽誇張。

子晏公緩了一下,擡手示意身邊的護衛,“走。”

而他剛擡起手時,箭破風而過的簌聲響起,子晏公瞪大雙眼,手骨處傳來驟烈刺痛,箭穿過他的手,死死釘在後面的樹幹上。

子晏公疼痛至極,從馬上跌下來,“護衛!護衛!快擋在我面前!”

卻無一人回答,子晏公哆嗦着嘴巴回頭,發現所有人都被凜利的箭穿破心髒,釘在地上。

“誰!出來!不要裝神弄鬼!”

子晏公拔高音調,臉色驚慌,話音剛落,又有箭破風聲響起,子晏公轉身逃跑,箭卻像長眼睛似得,直接穿破他的身體,幾乎撕裂。

地上落了一堆的血。

“大王,這······”将領咽了一口口水。

他今早剛醒,就被趙螭拉出來,還沒弄清楚到底怎麽回事,就直接被趙螭帶到了燕王營地附近。

将領一時震驚,大王是如何得知此處的?他們都已經找好幾天了,還沒有找到,大王前天還在折磨俘虜,今天怎麽就知道了?

接觸到趙螭臉上的疲憊,将領一愣,小心問:“大王,您要不要休息?”

“他們還要等一會兒才能包圍過來。”

剛走到這個領域內,将領就放出了信號。他知道,滅殺燕王,今日就可以完成了。

不過,将領又看了一眼旁邊靠在樹上的趙螭,他感覺大王好久沒有休息了,好像沒有睡覺似得。

陽光透過高大樹葉照下,斑駁光線映在男人臉龐,他半阖鳳眸,靠在樹上,赤色錾金彤弓躺在腳邊,蒼白瘦勁的指尖摩挲着手中翠色扳指。

聽到将領的話,他勾了勾嘴角,笑意有些諷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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