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1)

太子顧不由分說,直接牽起翦姬的手走向營帳外。翦姬眉尖緊蹙,用力扯了扯,卻被他緊緊握住,無法抽開手。

太子顧握緊她的手,當她要掙紮時,瘦白如玉的指尖下意識加大力道,翦姬吃痛,只得作罷。

雖說是散步,但他帶着她,十分有目的性地向一個方向走。

“翦姬,你知道俘虜吧?”姬顧側眸看向翦姬,淡淡道。

翦姬瞪了他一眼,“你想說我是你的俘虜?”

同時她擡起另一只手,還沒有做什麽時,太子顧就抓住了她的手腕。

他垂眸,聲音微沉:“不要惹我生氣。”

翦姬帶着薄怒,冷冷看着他。若不是太子顧,她怎麽會落到如此地步。如果不是他不懷好意,把她從祭祀大典上帶走,她也不會和趙螭分開這麽久了。

她根本聯系不上趙螭,更別提知道趙螭在何處,每天能看到的只有蒙着黑布的侍女和不知道在打什麽算盤的太子顧。

她只覺得他莫名其妙的。

翦姬生氣時,眼角微微泛紅,清澈水眸中,映着他的身影,貝齒輕咬殷紅唇瓣,下意識擡眼瞪他。

太子顧默默盯她半晌,突然松開她的手,皺眉問:“很在意虞王?”

“若是虞王覺得你可有可無呢?”

“對虞王來說,一個寵妃,再怎麽寵愛,也不能真的付出太多。畢竟,在虞國,你無任何勢力,對他沒有絲毫助力。”

“你是名族之後,被當成玩物獻給虞王,本就是一件屈辱的事,現在可以離開虞王,為何還要生氣?”

翦姬眼睫微垂,揉了揉被他抓痛的手腕,心裏有些不願,她為何要被他教訓啊。

翦姬觀察了,太子顧在別人面前都是惜字如金,高傲矜貴,偏偏對上她時,話多了起來。

她安安靜靜站在原地,羽睫低垂,小扇子般在雪白臉龐上投下陰影,腰肢纖細,袅袅娜娜,羅裙輕輕,身形單薄,不言不語,倒有些乖巧的意味。

太子顧挑了挑眉,眸色恢複平靜,“你對他有感情麽?”

她對趙螭,自是有感情的。但她憑什麽告訴太子顧?讓太子顧知道了,好利用她對付趙螭麽?

翦姬擡了一下眼,卷翹長睫翕動,輕輕勾了勾唇角,卻是回答太子顧前一個問題:“名族之後?對我來說,翦氏的名號除了能警惕他們不要太過分外,還有別的作用嗎?”

“被獻給虞王又如何?總比陪在老吳王身邊好吧?”

翦姬說着,呼吸發緊,她定定看着面前的太子顧,眼眶在不知不覺中變得通紅。她不知道,原來自己提到這些事時,是委屈的。

她覺得太子顧的話很煩,但在反駁他時,居然沒有控制住,說了一些多餘的話。

都是因為太子顧總是表現的好像很熟悉她似得。

翦姬仰面,眼中水波霧氣晃動,幾縷發絲在耳邊掃落。美人帶着說不上來的委屈,似乎再對她說一句重話,就梨花帶雨哭了起來。

姬顧愣了半天,一時竟不知道要說什麽。

突然,身後響起“咯吱”一聲,樹枝被踩斷,姬顧回頭,冰冷的視線掃過去。

“······太子。”對方是個武将,穿着盔甲,對太子顧行了一個蹩腳的禮。

他來找太子顧,遠遠看到太子顧的身影,就要走過來喊太子顧,卻發現太子顧似乎是正在和一位女郎争執些什麽。

他本來想躲到樹後,等太子顧和她分開後再出現,但他不小心看到了那個女郎的臉。

伊人獨立,眼眸帶霧,柔美絕絕。他一下子呆住,眼底震驚,這才沒有注意,弄出了聲響驚到太子顧。

太子顧瞥他一眼,語氣淡漠:“何事?”

同時他擋在翦姬面前,遮掩住美人的身形。

太子顧是懶得讓燕王營地的那些人看到翦姬,翦姬這模樣,總會引人注意,扯出不必要的事。

接觸到太子顧冷漠目光,對方咽了一口口水,收回打量那名女郎的視線,簡單回道:“我王問何時才能離開此地。”

燕王做事都是聽太子顧的,不管是刺殺虞王還是藏在這裏紮營。眼見虞國就要攻到他們燕國國都,燕王實在是坐立難安,但如果離開就會遇到虞王的包圍,所以燕王才會讓人來問太子顧。在燕王看來,太子顧一定會有辦法的。

“燕王等不住了?”太子顧掀了一下眼皮。

聽到他們的對話,翦姬眼眸閃了閃。她記得祭祀大典那日是有刺客要殺趙螭的,也許就是燕王派出的刺客。

而現在,她在的地方是燕王駐紮的營地。

燕王似乎躲在這裏,并不敢離開。那麽······燕王是在躲誰?宋公還是虞王?

也許趙螭就在燕王的營地外面等她。

太子顧突然察覺到她在跑神,若有所思看她一眼。

太子顧冷淡優雅,對他們來講,是高傲且疏離的人物。他的身份尊貴,象征着天下正統。

現在各諸侯國還沒有和天子撕破臉皮,自然還是要尊敬着周王室的人,何況太子顧本身就不怎麽簡單。不知道太子顧用了什麽手段,他們燕王就很怕太子顧。

眼見着太子顧又要去和那位女郎說話,武将欲言又止,燕王現在可是急着知道下一步要怎麽做,太子顧怎麽還在這裏悠閑地和美人調情。

他向前走一步,又不小心踩斷樹枝發出聲音。

太子顧不耐回頭:“讓燕王等着。”

随即他扯着美人的手朝營地東側走,武将瞧着,總覺得那個美人神情看上去有些不願意。

他突然想起虞王在找的翦美人。

武将眉頭抽了抽,難道太子顧搶了翦美人?

·

翦姬不情不願,一路被太子顧扯着,早就積了滿肚子火氣,當太子顧帶着走到擺滿兵器架的地方時,翦姬終于急聲:“放開我!”

出乎意料的,太子顧立馬松開她的手。

“翦姬,我這裏有一個虞國人俘虜。”他側眸,笑了笑。

翦姬輕咬下唇,眼睫不安地忽閃,太子顧俯身,眸中帶着散漫,随意敲了敲兵器架上的武器,長指如玉,輕輕扣響,發出清脆響聲。

窸窸窣窣,身後似乎響起重物拖地而來的聲音,翦姬有些害怕,向前走了一步,靠近太子顧。

“你想做什麽?”她輕輕擡眼,眸中秋波漾動,臉龐雪白,凝脂嬌嫩。說起話時,唇瓣一張一合,看着她,太子顧詭異地出神了。

“公子,人帶來了。”

侍女平靜如同古波的聲音打斷二人思緒。

翦姬回頭,見女子穿侍女服,容貌清冷,板着臉,手裏拿了一個大麻袋,拖地而來,留下血跡,麻袋裏······似乎裝的是人,翦姬眼皮跳了跳。

“解開。”太子顧淡聲吩咐。

聽到太子顧的話,侍女蹲下身,從袖中拿出匕首,直接将麻袋的結砍斷,接着踢了一下,把袋中的人踢了出來。

那人蜷縮着,渾身是血,看不清面龐,翦姬被慘烈的血吓了一跳,腿有些發軟。

侍女見人出來後,就帶着麻袋低頭守在一旁。

太子顧突然出聲:“虞國的虎符在我這裏。”

翦姬詫異,虞國的虎符,她記得是被那個探子青鴦偷走的,這麽說來,青鴦的主子就是太子顧?原來太子顧那麽早就已經在暗中對付趙螭了。

接着,也許是想到了什麽好笑的事情,太子顧輕笑出聲:“如果你能殺了這個人,我就把它給你。”

“什麽?”翦姬有些愣。

她下意識看向太子顧,見他從袖中拿出一個東西,在手中轉了轉,又抛向侍女,那東西在空中打了個旋,侍女穩穩接住。看清那是什麽後,翦姬雙眸微怔。

漆黑符節,金色銘文雕刻,是半邊虎符。

見翦姬神情,太子顧彎了彎眼,嘴角笑意加深,“殺了這個俘虜,我就把虞國的虎符給你。”

旁邊侍女聽到他的話,不可置信擡頭。

青鴦死了才換來的虎符,公子就這麽随随便便送給翦美人麽?

“公子,翦美人是虞王的人,公子如此做不妥。”詩淩直接出聲。

太子顧似乎沒有聽到手下的勸說,他慢悠悠從兵器架上拿下一柄短刀,遞到翦姬面前。清潤嗓音響起,尾音微挑:“殺了虞國人,如何?”

短刀小巧,正好适合翦姬,男人将短刀銳利的一方對着自己,刀柄對着翦姬,舉止優雅,遞到她面前。

“殺了這個人,我就把虞國的虎符給你。”太子顧一字一句重複。

太子顧讓她殺虞國人,翦姬指尖微微顫抖,也許這個俘虜還是來尋她的。可是······虞國的虎符就在眼前。

不得不說,這是一個極大的誘惑。

虞國若想稱霸,怎麽可能讓半邊虎符丢在外面。

翦姬眸色暗了暗,指尖顫抖着,猶豫片刻,最後卻是接下了太子顧手中的短刀,太子顧微微挑眉,神情略有放松。

刀柄微涼,翦姬一點點握緊,她低垂眼簾,半咬殷紅唇瓣,美人墨發垂在耳側,面龐有些蒼白,脆弱憐人,勾人魂魄。

看着她,太子顧心重重跳了一下。

地上的這個人早已是昏迷狀态,說是殺人,倒也不難,其實翦姬只需要把刀插進他的心髒就行了。

太子顧只是想讓翦姬意識到自己的立場罷了。

她似乎決定了,要為了拿到虎符殺了這個虞國人。太子顧勾了勾唇角,好整以暇。

翦姬擡眼,嗓音輕柔到不可思議:“你想讓我殺人麽?”

美人眼波脈脈,雲鬓玉肌,說話時,長睫輕輕眨動,好像帶着迷茫。太子顧視線打量着她,見她纖細玉指緊緊握住短刀。

他怔愣片刻,莫名就有些不忍。

翦姬繞過地上被血污遮擋了面龐的虞國人,緩緩走向太子顧,美人腰肢如柳,身形纖弱柔美。

太子顧怔怔看着她,她擡手拉住他的衣襟,向下扯,太子顧下意識俯身,墨發從肩頭滑落。

泛着冷意的短刀卻突然抵到他的脖處,翦姬眼睫挑動,帶了點無辜,帶了點勾人,卻輕笑着說:“我不想殺人,你把虎符給我,好不好?”

她幽蘭吐息撲灑在面上,美人身上似乎帶着淡雅的香氣,短刀抵在肌膚上,男人喉結下意識滾動了一下。

地上的虞國俘虜這時痛苦地哼了幾聲,眉頭緊皺,眼皮抖了抖,慢慢睜開眼。

·

孟梁晝頭疼欲裂,迷迷糊糊睜開眼,翦姬和太子顧的身形映入眼簾,他恍惚一瞬。那是翦美人麽······他怎麽看到翦美人了,難道這是他的幻覺?

孟梁晝張了張嘴,發現喉嚨幹澀的緊,還沒有發出聲音,太子顧冷淡的聲音就傳到耳中:“翦姬,你要傷害我?”

突然反應過來什麽,孟梁晝頓時閉上嘴,不敢發出任何聲音,他屏住呼吸,緊張盯着翦姬和太子顧。

這是怎麽回事?為什麽現在翦美人和太子顧站在一起,而且翦美人手裏還拿着短刀對準太子顧,太子顧的話怎麽聽起來和翦美人是認識似得。翦美人在這裏,虞王呢?

太子顧垂眸看着翦姬,慢慢道:“傷到我,對你沒有任何好處。”

翦美人打斷太子顧:“我不會殺虞國人。”

孟梁晝愣了一下,看樣子翦美人好像不知道是他。

翦姬握住刀柄,玉白的纖指有些顫抖,她擡眼,羽睫扇動,眸中映出太子顧的面龐,秋波盈盈,在太子顧看來,帶着無辜和天真。

他突然低低笑了一下,男人臉龐如玉,膚色白皙透明,如同仙人,笑起來時,眼眸微彎,眼角帶着星光。

翦姬愣了愣,好聽柔軟的嗓音帶着疑惑:“你笑什麽?”

她握着短刀抵在他的肌膚上,距離很近,能清晰地看到她的長睫,雪白凝脂般的面龐,因為舉着短刀,袖角滑落,皓白細腕露出。

一直悄悄盯着二人的詩淩,兀地別開眼。不得不說,這兩個人都長得太要命了。

太子顧對翦姬眨眨眼,“你覺得這樣對我有用麽?”

他說話時,頭低了低,湊近翦姬,短刀頓時輕輕割破他的脖頸,沁出血珠,太子顧輕嘶一聲,這才反應過來。

他皺了一下眉,随即道:“詩淩,把虎符給她。”

“公子?!”詩淩愕然。

說實話,即使拿着短刀抵在太子顧脖頸上,翦美人也威脅不到太子顧什麽。

翦姬也有些愣,她知道自己也威脅不到太子顧,畢竟現在是只要他想,就能把刀從她手裏奪過來,她肯定是應對不了的。

侍女站在原地,遲遲不肯把虎符遞過來,太子顧聲音驟冷:“虎符。”

察覺到男人的殺意,詩淩瑟縮一下,不情不願走過來,太子顧又淡淡道:“給她。”

虎符遞過來,翦姬下意識伸出手接住。冰涼的符節落入手中,翦姬還有些回不過神來······就這麽容易?

躺在地上的孟梁晝呆呆地看着翦美人和太子顧,他總感覺這兩個人的氛圍很古怪。一時間,他也不能确定是不是翦美人和趙螭發生了什麽,也不知道翦美人現在到底是站在哪一方。

“玩夠了麽?”太子顧突然道。

男人指尖如玉,直接捏住鋒利刀刃将短刀從翦姬手中奪走扔掉,反握住翦姬的手腕,俯身眯了眯眼,“只要你說你想要虎符,不想殺人,那我直接給你就是。”

他半抱着美人纖細腰肢,太子顧身上清冷的花香撲面而來,男人昳美面龐在眼中放大,翦姬咬了咬牙,手中死死攥緊虎符。

他自是注意到她對虞國虎符的重視,太子顧神情微頓,眼底流露出些不愉快。

太子顧其實并不怎麽在意這半邊虎符了,因為經過燕國之事,他發現虞國的士兵主要是聽虞王王诏,他們對虞王尊敬畏懼的很。虞王王诏和虎符之間,是王诏更為重要。

趙螭只派了一個孟三來他這裏找虎符,說明趙螭都根本就不怎麽在意這種形式上的符節,翦姬卻偏偏對虞國的這些東西認真,愛屋及烏麽?想到此處,太子顧眸色微冷。

翦姬一時察覺到不對勁,只見太子顧扯了一下嘴角,接着低頭湊近,他的呼吸輕輕噴灑在臉上,翦姬睜大眼眸,想要後退,卻被太子顧禁锢在懷中,太子顧似乎有些猶豫,眸中糾結。

電光火石間,突然有一人大吼:“放開翦美人!!!”

美人嬌嬌弱弱,面龐還是那麽美。見到太子顧就要親上翦美人,孟梁晝心中亂七八糟的猜測頓時抛到九霄雲外。

虞王親近翦美人就算了,太子顧怎麽可以?!本來被傷的半死的孟梁晝,突然覺得渾身上下都充滿了力氣,想也不想,直接出聲打斷他們。

太子顧愣了一下,剎那間,攜帶着殺意的拳頭襲來,他側頭躲過,那人撿起地上短刀,直接刺過來,太子顧躲閃不及,被砍傷肩膀。男人悶哼一聲,手中頓空,美人烏發從眼前飄過,太子顧臉上閃過詫異。

孟梁晝身手不凡,眨眼間,他就把翦姬從太子顧手中救出,他扶住美人的肩膀,心神恍惚一瞬,接着抱起翦姬就向外跑!

太子顧臉沉下來,就要追上去,卻兀地被人拽住胳膊,“公子!您沒事吧!”

在拽住太子顧和追上翦美人之間,詩淩毫不猶豫選擇了拽住太子顧。翦美人逃了就逃了,逃了最好。

被侍女扯動傷口,太子顧倒吸一口涼氣,眼神陰冷。

“滾!”太子顧用力甩開侍女,詩淩重心不穩,摔到地上。

詩淩有些尴尬,她方才焦急,不小心拽住了太子顧的胳膊。

太子顧肩膀滲出血,一點點染紅衣衫,他蹙了蹙眉,卻是拔出兵器架上的劍,提着劍徑直向外追。

·

外面營帳重重,到處都是燕國人。

孟梁晝橫抱着翦姬,拼了老命逃跑。美人溫軟如玉,身上帶着淡淡幽香,他喉結滾了滾,倉惶躲開遇到的燕國人。

“孟三郎?”翦姬怔愣片刻,方才一切發生的太快,等她回過神,就已經被孟梁晝帶着跑出來了。

秋日涼風拂面而過,不遠處的山脈上綠葉漸漸染上枯黃,孟梁晝呼吸急促,身形突然有些踉跄,閃身帶她躲到一個營帳的背面,緩了緩。

只要稍微側一下腦袋,就會被燕人發現。

“你怎麽在這裏?”翦姬輕輕問他,長睫翕動,眼眸眨了眨,看起來有點茫然。

孟梁晝朝她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翦美人卻像沒看到似得,繼續問,語氣帶了點輕快:“是王上派你來的嗎?”

翦姬想,難道是趙螭派孟梁晝故意被抓過來當俘虜的嗎?

孟梁晝使勁向她眨眼,讓她先不要說話。

翦姬頓悟,孟梁晝是怕燕國人發現。她表情有些古怪,放低聲音,緩緩道:“燕國人不認識我。”

“只要太子顧沒有追過來就行。”

翦姬心裏說,其實你帶着我大搖大擺走出去,燕國人也不知道。誰讓太子顧保護着她,都不讓燕國人知道。

“啊?”孟梁晝愣了一下,接着撓了撓頭,松口氣。

不過他還是不太敢讓燕國人看到他和翦美人,畢竟翦美人這個長相,實在是太惹人注目了。

翦姬見他不說話,又重複問:“是王上派你來的嗎?”

美人嗓音輕輕,撓心抓肺的,孟梁晝已經很久沒有聽過這麽溫柔的聲音了,他竟有些說不上來的感動。

同時他也是既疑惑又好奇,翦美人怎麽會在這裏?那個太子顧和翦美人到底是怎麽回事?大王······大王知道嗎?

孟三郎又在跑神,翦姬勉強從他沾滿血污的臉上看出他的神情,翦姬眼皮子跳了跳,又問了一遍:“是王上派你來的嗎?”

孟梁晝卻有些支支吾吾,“不是,大王怎麽會派我來這裏······”

翦美人眼眸暗了暗,細細看去,孟梁晝發現美人眸中帶着水霧,眼角微紅,楚楚可憐,孟梁晝以為她嫌棄自己,立馬自暴自棄解釋:“大王不是派我找虎符,結果被太子顧察覺抓起來了,我都不知道昏迷多久了,啊哈哈···多虧了翦美人,要不是翦美人,我估計就要死了。”

孟梁晝提前到宋國,一直在給趙螭傳遞情報,但他只有一個人,去茶館打聽情報的時候,正好遇到太子顧。太子顧一下子就注意到他,很快就讓人把他抓起來了。

在被詩淩當做俘虜帶過來之前,孟梁晝是躺在商丘一處隐秘的地牢裏的。

原來是這樣,翦姬點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心中卻感覺空落落的。

趙螭他······沒有找她嗎?

太子顧奇奇怪怪的,似乎對她很寬容,又似乎對她很冷淡,還總是表現地像認識她一樣,翦姬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麽,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麽,應付他很是疲憊。

想到什麽,孟梁晝臉色突然一變,看上去有些害怕:“大王在附近嗎?”

翦姬眉尖輕蹙,搖了搖頭。她見孟梁晝松口氣,心中頓時警惕,孟三郎為什麽怕見到趙螭?他難道是背叛了虞王嗎?

“為何這麽問?”翦姬扯了扯他的袖子,歪了一下腦袋。

視線接觸到美人的臉,孟梁晝大腦轟鳴,下意識就把心裏話說出來:“我沒有找到虎符,任務失敗,我要提頭去見大王······翦美人,你放心,我在逃之前會把你送出去的。”

翦姬神色微僵,孟三郎這樣肯定不敢去見趙螭,那她怎麽辦?她指尖冰涼一瞬,下意識握緊,突然發現自己手裏還握着一個東西。

是虎符!

“你不用提頭見王上。”翦美人輕輕說。

孟梁晝立即回她,帶着悲傷:“翦美人,你不用安慰我,也不必為我求情,被太子顧發現,我自知無能,是我對不起大王。”

“虎符在我這裏。”

“我自己逃走就是······啊?虎符?”孟梁晝慢半拍意識到她在說什麽,愣了半晌。

美人似乎被他的傻樣逗到,彎了彎眼眸,輕笑出聲,孟梁晝看到她手裏拿着一個東西,舉到自己眼前。他瞪大眼睛,又用袖子擦了擦臉,終于看清,孟梁晝雙眼頓時發亮,嘴巴張了張,顫抖着:”是、是虎符。”

他擦了一下臉,露出青年俊秀的面龐,翦姬看到他鼻梁上的傷疤,眼眸閃了一下。

孟梁晝······不恨她麽?

因為不知道趙螭在哪裏,翦姬心情有些低落,看着孟梁晝,她居然有些擔心孟梁晝中途會把她丢下。

翦姬垂了垂眸,斂下複雜情緒,她想了一下,把虎符塞給了孟梁晝。

“這樣你就可以去找王上複命了吧?”翦姬靜靜看着他。

孟梁晝顯然沒有察覺到翦姬此時情緒的不穩定,他拿着虎符,滿心歡喜,咧嘴一笑:“當然,我這就帶你出去。”

他覺得翦美人不僅長得好看,而且善良極了。這次是翦美人救了他的命!

孟梁晝歇息片刻,覺得頭暈沒有那麽嚴重了。這才忍着身體的巨痛,站起身來,正準備帶着翦姬離開這裏時。天空突然出現一支燃火的箭矢,破空而來,直指營地,孟梁晝愣了一下,以為自己眼花了。

燕人和孟梁晝一樣,看到這青天白日在半空中出現的帶火箭矢,還以為是自己的錯覺。他們在這裏安穩了半個月,只聽斥候傳消息說虞國人如何找他們找的發瘋,下意識茫然地看着那支箭沖過來。

反正就一支,也許是誰在練武時失誤了也說不定。

誰料,這支燃火的箭矢直接射到了主帳,猶如火星落入幹燥柴火,燕王的營帳瞬間被點燃。

“誰幹的!!!”燕王大吼出聲,中氣十足的聲音帶着怒氣響徹半空。

士兵們急忙拎着水桶去救火。

然而,還不待他們将主帳的火撲滅,擡頭看到半空中的景象,燕人眼中劃過驚恐,手中水桶落地,冰冷的水帶着渦旋滲入泥土中。

帶火的箭矢一支支穿雲而來,攜帶着濃重殺意,每一支都準确地刺向将領們的心髒,又将糧倉營帳點燃。

對面,是一個極其殘忍且高超的射手。

“是虞國人!”

“虞國人來了!”

只有虞國才會有此等厲害的人物,因為根本不知道對方到底藏在哪裏,也不知道對方有多少個人,将領又紛紛死去。失去了主力,燕人驚慌失措,營地混亂,騷動亂起,竟無人去救火。

虞王虐殺俘虜,絞肉般圍殺其他燕人營地的消息早就傳遍整個營地,此時見到虞國人攻來,他們手足無措,心中驚慌。

燕王咬牙切齒,抓住逃跑的士兵,目眦欲裂厲聲斥道:“跑什麽!!!滾過去殺了那個人!!!”

趁着營地混亂,孟梁晝帶着翦姬走出躲藏的地方,如果燕人說的沒錯,現在是虞國人來襲,那他們只要離開營地就行了。剛走出,迎面撞上一個神色匆忙的燕國人,對方看到翦姬,眼中頓時癡迷。

孟梁晝心中叫不好,他現在渾身是傷,不知道還能不能對付這個人。

然而下一刻,一支箭劃破風,如同閃電般,直接穿破那人的腦袋。孟梁晝立馬擡手擋住翦姬的眼,不讓她看到士兵的慘狀。

箭正好釘在他的腳前,孟梁晝下意識瞥了一眼,見箭身似乎纂刻金色銘文,孟梁晝一愣。這······好像是虞王的箭。

“孟三郎?”他忘了放下遮擋翦美人視線的手,翦姬疑惑,出聲喚他。

聽到翦美人的聲音,孟三郎心中生出一個猜想,翦美人出現在這裏,難道是因為大王派翦美人過來查探敵情?

可是,大王不是很寶貝翦美人的嗎?孟梁晝又茫然了,翦姬見他站着不動,有些焦急:“孟三郎,我們快走。”

在這裏,要是被那箭矢誤傷到怎麽辦呀?而且不知道太子顧追上來沒有。

營地火勢漸大,火光沖天,灼熱氣息和焦味傳到鼻尖,孟梁晝神情嚴肅,抱起翦美人匆匆離開。

翦姬卻覺得他步子有些踉跄,娥眉微蹙,她心裏有些不安,孟梁晝能帶她離開嗎?

·

“太子顧!”燕王正在生氣地把逃兵揪回來,火光中走出一個人的身影,身姿修長如竹,帶着冷淡矜貴的氣質。

“現在我們該如何是好?”燕王驚喜,下意識去尋求太子顧的幫助。

太子顧看着四周,似乎正在找什麽人,聽到燕王的話,他皺了一下眉:“我們?”

燕王察覺到他狀态似乎有些不對勁,咽了一口口水,吶吶道:“對······虞國人來襲,我們該怎麽辦?”

太子顧卻轉了一個話題:“你是燕王,由周王室分封,如同皇父卿士,聽命納貢,協助天子。”

随着太子顧的清冷的聲音響起,他身邊突然出現了一些人,那些人面色冷峻,穿着古老神秘規制的服飾,漆黑如墨,刺繡暗紋,冷幽幽的殺意随着他們的出現而波動。

燕王表情驟然變得恐懼起來,退了一步,幾乎跌坐在地上。天子暗衛!周太子身邊的天子暗衛怎麽現身了?!難道,太子顧對他不滿,想要殺了他了?

太子顧面龐如玉,身後火光吐着赤紅的絲,天子暗衛臣服于他。他擡起手中的薄劍,指向燕王。

銳利的劍尖離燕王的臉只有幾寸,燕王心中害怕,卻見太子顧冷着臉,嫌棄道:“你簡直就是廢物,天子為何要把燕國交到你手中。”

似乎還帶着對周天子的嫌棄。

燕王噤聲,不敢說話。

所幸太子顧現在好像有別的急事要做,他冷冷瞥燕王一眼,很快帶着天子暗衛離開。

燕王摸着滿頭冷汗,聽到周圍士兵的喊聲,覺得頭疼極了,虞王的人還沒有露面,也許現在只是佯攻罷了,一群沒用的東西!

·

孟梁晝抱着翦姬,二人躲開火光和燕國人,很快跑到營地邊緣,前方守着營地大門的士兵早就被箭射殺,身後一片混亂。

翦姬不知道的是,孟梁晝身上其實都是傷,他能站起來已經很不可思議了,更別提帶着翦姬跑這麽久。眼見就要出去了,孟梁晝驚喜喊道:“翦美人,我們要跑出去了!”

翦姬笑了一下,她下意識将目光移轉到箭矢發出的地方,如果那裏是虞國人,那麽······是趙螭派人來找她了吧?她出去能看到趙螭麽?

翦姬心中發着呆,下一刻抱着她的孟梁晝突然狠狠晃了一下,思緒被打斷,翦姬臉上閃過詫異,接着一陣天旋地轉,翦姬被孟梁晝帶着重重摔倒在地。

翦姬輕嘶一聲,推開壓在身上的孟梁晝,她緊張地拍了拍他的臉:“孟三郎?”

孟梁晝緊緊閉着眼睛,額頭都是冷汗,因為傷口的疼痛,下意識瑟縮。翦姬心中一涼,她知道他們現在就在營地邊緣,只要走幾步就能出去了。

但依她的力量,肯定帶不走孟梁晝,而孟梁晝渾身是傷,又抱着她跑這麽久,傷口肯定裂開了。如果丢下他,營地現在這個樣子,如果放着不管的話,孟三郎會被燒死吧······翦姬眸色微閃。

她輕輕咬唇,用力晃着孟梁晝的肩膀:“孟三郎,你醒醒啊。”

孟三郎臉色發白,唇角顫抖,剛才是因為太激動,結果心神一松,這才撐不下去了。他能聽到翦美人的聲音,美人聲音好聽極了。他甚至覺得,能在翦美人的注視下,死了也成。

翦姬見他這樣,咬了咬牙,站起身,拽住他的衣服,把他往外拖。

鼻尖突然傳來血味,面前一道黑影擋住視線,翦姬心頭湧起害怕,下意識松開拽住孟梁晝的手,她怔怔擡眸。

見一個穿着古老服飾的黑衣人,面無表情擋在自己面前。

翦姬吓了一跳,後退一步,卻不小心絆住孟梁晝的腿,跌坐在地。

身後輕輕腳步聲響起,太子顧清潤如同玉石碰撞的嗓音擲在空中:“翦姬,不要跑了。”

翦姬身體僵硬一瞬,輕輕咬唇,眸中帶着水霧,可憐兮兮回頭看去。

因為逃跑,美人烏發披散,衣衫羅裙也沾了灰,她跌坐在地,就像被獵人捕到,無處可逃的白狐一般。

太子顧握着劍柄的手微松,他認真盯着她,語氣緩和:“回來吧。”

太子顧生于周王室,見多了不可一世的諸侯對王室臣服,以至于他總是帶着高貴和疏離,男人面龐昳麗,安靜看着翦姬,藏在袖中的另一只手中緊緊握着一對耳珰。

天子暗衛跟随着他,圍住翦姬。

他如同星辰,要迎接皎潔月光。

翦姬長睫輕顫,眼波流轉,她不明白,為什麽太子顧要執着于留住她。她根本不認識他,太子顧也不像是要拿她威脅趙螭。

太子顧這樣做,到底有什麽意義?

也許是多天的不滿和疑惑的累積,翦姬看到太子顧追來,心出奇的靜。美人擡面,烏發滑動,她眼角微紅,輕輕出聲:“太子顧,你為何要這麽做?”

她眼中情緒,是前所未有的認真。

聽到她的話,太子顧長睫微垂,低低道:“你想知道麽?也許你不願知道。”

他的神情有些孤寂和茫然。

翦姬指尖輕顫,無端有些心神不寧。

太子顧卻擡眼,笑了一下:“有兩個原因,你想聽哪個?”

“······為什麽?”似乎被他感染,翦姬聲音輕顫。

太子顧丢掉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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