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節
王府回來後,寧珂推門而進,只見一個錦衣華服的少年坐在她的床榻之上。少年的眼睛大大的,烏黑明亮的瞳仁天真無邪。現在,他一臉的認真:“阿姐,聽說你去慕王府逼婚了?”
寧珂眼角一籌,坐在風清寒的身側,摸着他的後腦勺,笑問:“你知道什麽叫逼婚嗎?”
“不就是強搶嗎?”說完,他狀似嘆了口氣,“慕雲深太兇猛了,你駕馭不了。”
寧珂一怔,清寒,你未免想的太長遠了吧。
“可我必須要嫁給他。”
清寒的眼睛黑溜溜的,一瞬不眨地瞪着寧珂:“你是不是輕薄他了?”
寧珂頓時啞然,看着他清俊隽永的臉龐,隐約可見他神色之中略帶了一些恨鐵不成鋼的悲憤。寧珂輕扯了扯嘴角,笑容中有些無奈和苦澀,她是不是把清寒帶壞了?
就在寧珂低頭的瞬間,有宮人進來:“公主,皇上找你。”
聞言,羽睫一眨,漾在唇邊的笑容淡淡地消散了,寧珂捏了捏清寒的臉:“乖,早點睡。”
風清寒靜靜地看着夜色中翩然輕轉的身影,又嘆一口氣。
寧珂轉過回廊,走在長長的甬道上,又沿着長長的玉階走上未央宮,月色落在她的身後,拓下一片清冷的光。
夜色下的皇宮,燈火輝煌,卻是有些清冷死寂。
未央宮中亮如白晝,風清翊卻不在,寧珂走到禦案前,上面堆放了很多女子的畫像。
是那些即将參加選妃宴的名門閨秀。
今年,風清翊二十二歲了,若是尋常人家也早該成家立室了,何況,他是帝王。寧珂心下微痛,深深吸一口氣後,随意拿起一幀畫像。畫像上的女子朱顏玉貌,一襲白衣若雪,襯着如雲烏發,宛若人間絕色。
是顏若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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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來了。”低沉的嗓音,透着絲絲縷縷的清潤,直入人的心裏。
寧珂一驚,畫像掉落在腳邊,她轉身看着風清翊。
一襲明黃的身影靜靜地站在燈火下,身如玉樹。他俊美的臉上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張揚着皇者之氣,有一種壓迫感,他深邃幽暗的眼眸,沉靜卻又深不見底。
“慕雲深願意娶你為妻嗎?”
寧珂點了點頭,彎身拾起畫像:“你打算立她為妃嗎?”
風清翊眸色微深,深不可測的黑眸裏流轉着晦暗的光:“為何是他?”
寧珂低垂着頭,走到殿前,坐在木蘭花下。滿樹紫紅色花朵,幽姿淑态,層層疊疊地壓在枝頭。
“我沒得選擇。”寧珂淡淡的開口,月色下的她安靜深沉,再不是人們口中那兇悍好色的荒唐公主。她頓了頓,回過身,迎向風清翊的目光,“清寒何以會在清瑤宮,你心裏和我一樣清楚,我要帶他離開這裏,出了這宮門,只有慕雲深才能護他無恙。”
風清翊走到她的身邊坐下,輕輕拈起她肩上的一片花瓣:“我是皇帝,我一樣可以的。”
寧珂緩緩地笑起來:“皇帝有太多的身不由己,尤其是蘇太後一手扶持起來的皇帝。”
風清翊怔怔地看着站在眼前的這個人,那麽明豔動人的一個人,怎麽會有這般冰冷疏淡的眼神。
“你不相信我?”
寧珂不再看着風清翊,那種淡漠的樣子讓風清翊眉峰一蹙。
月色中,她籠了一身的冷月清輝,淡淡的語氣聽不出起伏,卻蘊着深深的涼意:“難道我們之間,真的有過信任嗎?”
從前那些一起走過的歡樂歲月,竟似一場美好的夢,被寧珂淡淡的一句話,驚醒了。
風清翊僵在原地。
他的眼中似裂開了一道縫隙:“你說的是真的嗎?”
寧珂微微垂眸,濃長的羽睫在她的臉上拓下深深的暗影,她笑得諷刺:“昔日你我年少,可以天真無邪,但如今,你我之間還需要那份虛情假意嗎?”
面色驟然蒼白,風清翊的心裏湧起一股無法遏制的傷痛,他驚訝于寧珂突然而來的冷漠。他霍然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着寧珂,張了張口想說什麽,卻發現自己說不出一句話來。
寧珂籠在袖中的手緊緊地攥着,移開了目光。她要嫁慕雲深為妻,風清翊要娶別的女子為妃,她們終于還是走到了這一步。好懷念過去的日子,那麽地快樂。
從前,她們曾一起讀書,她刁蠻頑皮,總是被太傅責罰,而陪她一起受罰的人,總是風清翊。
從前,她們還一起偷溜出宮,她站在宮牆上一躍而下,沒有絲毫的膽怯害怕,因為她知道站在宮牆下的他一定能穩穩地把她接住。
從前,她彈琴,他作畫,兩人更曾同塌而眠。
原來,這一切的一切,都在這一刻,不再屬于她了。那個刁蠻兇悍的公主,那個明豔張揚的寧珂,再也無法心無旁骛地喜歡着他。她隐忍了八年,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對付蘇太後。
很多事情都已經無法再挽回了,因為,他是蘇太後的兒子。
風清翊微低着頭,他的聲音在沉寂的夜色中,顯得格外的清晰:“如果我們之間從不曾有任何的信任,那麽你和慕雲深呢?你要想清楚,你嫁給他,那便是一輩子的事情。”
寧珂雙唇微抿,風輕雲淡地看着風清翊:“我也希望能與他過一輩子,你會祝福我的,對吧。”
她的眼中是風清翊蒼白憂傷的臉,夜風吹亂了他的衣袍,卻吹不散他身上那抹濃濃的悲傷。寧珂忽然明白,蘇太後那麽讨厭她,卻從不阻撓她親近風清翊,是因為她在很早很早以前就已經知道,她和風清翊終有一天會走到這一步。
蘇太後真是個狠毒的女人。
這世間最痛苦的事情,是原本可以相守一輩子的兩個人,忽然有一天要陌路相對。
風清翊納妃立後是為了開枝散葉,綿延子嗣,更是為了穩固皇權。而她嫁給慕雲深是為了能有一個合情合理的借口,帶風清寒離開,光明正大地調查一些事情。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私心。
“寧珂,這世上除了母後,我唯一拒絕不了的人,只有你。”風清翊摸着寧珂的臉,指尖的溫柔延至兩鬓,“寧珂,你要幸福。”
有時候,要到失去以後,才深刻地發現,自己曾那麽深濃地喜歡着某一個人。從七歲到二十二歲,這十五年的種種經歷,從初見的那一刻開始,就注定了這結局。如果這是寧珂的決定,風清翊為何不成全她,他從來都只是希望寧珂能過的快樂。在他收回手的那一霎那,寧珂幾乎要無聲落淚,好像這一生最純淨的溫暖也在這一瞬間一點一點地流失了。
她的眼底,蘊着沉重的酸澀:“謝謝你。”
一抹淺淡的溫柔掠過風清翊深暗的俊眸,若漾起一片流光,他轉身步入內殿,那每一步都好像是踏在了寧珂的心上。她站在夜色裏,凝視着風清翊遠去的身影,才驚覺自己從來沒有為他做過什麽。
眼前,星光如水。
仿似曾經的一幕幕在眼前流轉浮動,十五年來的每一次相伴,每一次回眸,每一次微笑,都将安安靜靜地藏在心裏,不去觸碰。時日長久,就讓她看着他找到那個能代替她,與他攜手此生的人。
清翊,我的皇,你會幸福的。
003 養虎為患
隔日,碧空明淨,微風煦暖。
寧珂到鳳瑤宮請安。
今日,蘇太後一身暗紅色鳳袍,袖口和領口用金線繡着國色牡丹,發髻高高绾成淩雲髻,發間斜斜地插入一支金鳳步搖,墜下金色串珠的流蘇,更顯雍容華貴。
她是這天下最尊貴無雙的女人。
風清翊初初登基為帝,很多地方還要仰仗于蘇太後,她垂簾聽政,權傾朝野,已然站在了權力的最高峰。
蘇太後坐在荷心亭中,晨光中,她鬓間的金步搖熠熠生輝,一絲淡淡的厭惡深藏眼底:“哀家聽說慕雲深又願意娶你了?”
寧珂放目遠望,湖面上鋪霞疊錦,一片流光溢彩。田田荷葉如浮水碧玉,青翠欲滴,荷葉之上,紅花玉立,花色燦如煙霞,又冷豔似雪。
許久,寧珂斂容,眸色清淡,不見任何情緒:“到時候,我要帶清寒出宮。”
蘇太後一怔,她沒有想到在她面前一向謙卑恭謹的寧珂,會在這一刻算計她,好像在一瞬之間,寧珂身上所有卑微懦弱的樣子全都從骨子裏被抽走了。
“寧珂,你變了,變得不一樣了。”蘇太後眸色微沉,冷銳的目光直直落在寧珂的眉心,“從前,在外人面前,你雖兇悍刁蠻,在哀家面前你一直都是唯唯諾諾的。今日,你竟敢和哀家講條件,這麽多年來,是你藏得太深,還是哀家養虎為患?”
在寧珂的記憶裏,蘇太後曾是她生命裏最親近的人,她三歲入宮,從那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