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節
寧珂眉梢微展,她知道她們已經安全了,很快,兩人就站在了洞口,她猜想的不錯,不遠處果真有瀑布奔騰而下,聲如雷鳴,振蕩峽谷。
眼前,水霧迷蒙,在日光下,映射出五彩的光。
寧珂遠望,整個石洞好像是鑲在山崖上的,石洞外有一條狹窄的石道,不知道通向哪裏。
站在石道上,整個峽谷的風光一覽無遺,山巒疊嶂,又峰回路轉。
風灌進洞裏,盤旋着,發出低低的嗚咽聲,寧珂望着石道的兩端:“該往哪一邊走?”
慕雲深面色蒼白,更顯得他眉目深黑,深不可測。他站在山道上,淡淡地看着遠處的山巒水流,那神情如同是在睥睨萬裏河山,散處出王者之氣。
許久,他低聲道:“我們順着水流往下游走,走那一邊。”
他擡手,指着左邊的石道。
慕雲深所言,正是寧珂心中所想,河的下游一般都有人家居住,這樣自然就能找到回帝都的路,只是寧珂的眉間,依稀凝有一抹愁緒,難以遮掩。
她看着慕雲深的目光滿是擔憂:“你怎麽樣,還能走嗎?”
慕雲深扶着石壁,勾唇淺笑:“不要把我想的那麽沒用,我沒事。”
寧珂心中隐然有些許的心疼,轉瞬,又心事重重。
慕雲深心思深沉,做事雷厲風行不留餘地,誰都不敢小瞧他,可這樣的一個人,為什麽還會被人輕易就暗算了,那麽,那個人是誰,有多可怕,多厲害?
“你怎麽了?”慕雲深看着寧珂忽而皺眉,忽而又面露心疼,心中驚疑。
“我沒事。”寧珂轉眸望着狹長的石道,微微笑道,“走吧。”
峽谷風光無限,兩人都無心多看一眼,走到一半的時候,慕雲深忽然屈膝跪在地上,痛苦地喘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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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向來深沉莫測,又從容優雅,卻在這一刻,那樣虛弱地跪在自己的面前,全身發顫,面露痛苦。
寧珂心中駭然:“你真的沒事嗎?”
慕雲深無法抑制自己體內的寒毒,他沒有想到,這次發作竟然持續了這麽長的時間,他抱着自己的身體倒在地上,渾身冰冷,戰栗不止。
然而,他雙目微睜,澄澈清明,他是清醒的。
山道上的風很大,将兩人的衣袖吹得獵獵作響,慕雲深的聲音那麽輕,險些聽不見:“寧珂,你先走,找到人了,再來這裏救我。”
“慕雲深,你瘋了嗎?”寧珂低頭看着慕雲深,他全身開始僵硬,如果她在這個時候扔下他先走,他有可能真的會曝屍荒野,正好中了他說的那句話,真的是連個收屍的人的人也沒有。
慕雲深的眉頭蹙的很深,仿似正在極大的痛苦:“我不會有事的,聽話,快走。”
寧珂的心中隐約有薄怒乍起,也許是因為經歷了秦時月的死,一向冷靜自持的她,忽然淚盈于睫,一顆滾燙的淚珠,滴在慕雲深的臉上:“從這一刻起,從生到死,我寧珂陪你一起走。”
慕雲深神情一滞,原來,他半生艱險,半生苦痛,還會有人心疼他,願意和他一同走下去。
他的心裏湧起一抹暖意,漫至眼底,化成瑩潤的水光。
他好想抓住這一份溫暖。
然而,他不能。
慕雲深的目光暗了暗,沉寂下來:“你走,我不用你可憐。”
他忽然推開寧珂,卻忘了石道狹窄,底下是險灘流水。
“我沒有……”
寧珂原本想說她沒有可憐他,可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只來得及發出一聲驚叫聲,便從石道上跌落下去。耳畔有風呼嘯而過,寧珂的眼中充滿了恐懼,她就像一片輕盈的花瓣,緩緩墜落。
“寧珂。”
慕雲深驚懼,向前飛撲過去,他伸出手的時候只能碰到寧珂的衣袖,什麽也沒有抓住,他眼睜睜地看着寧珂,一身白衣若雪,從他眼前跌落下去。
這一瞬間,他的面色更加蒼白如雪。
“砰……”
河面上發出一聲巨響,激起了層層的水花,寧珂瞬間沉入河底。
“不要……寧珂,寧珂……”
靜谧的峽谷裏響起了一聲聲撕心裂肺的喊叫聲,寂然而悲怆。
慕雲深如遭重擊,好像心裏的某一個地方被深深地牽扯着,如蔓藤入心,疼痛難當。
“寧珂,對不起。”
慕雲深從不曾懼怕什麽,卻在這一刻,害怕下次寒毒發作的時候,再也沒有人能像寧珂,這般既無賴又真心實意地給了他片刻的溫暖。
慕雲深顧不得身體上的疼痛,連滾帶爬地在石道上狂奔起來,模樣狼狽又心酸。
他是那個高高在上,霸氣深沉的慕王爺,即便泰山崩于眼前,依舊面色如水,決勝于千裏之外,卻也會為了一個,認識不過短短幾日的女子,癫狂至此,何況,這個女子不但劣跡斑斑,還居心叵測地利用過他。
慕雲深奔至河面,只見水流湍急,心中是從未有過的惶恐和焦灼。
他雙膝跪地,雙手撐在水裏,頭微微垂下,惱恨又傷心。
“寧珂,你不是說過,生生死死都會陪着我一起走完,你憑什麽說話不算數?”
“寧珂,你兇悍好色,禍害本王也就算了,現在,你又禍害誰,你給本王出來。”
“寧珂,你出來,出來啊……”
忽然,慕雲深發瘋似地擡起頭來,一路呼喚,一路尋找,眉間疲憊不堪,卻堅毅如初。
許久,暮色漸起,金黃的光暈灑落在河面上,映出一片迷蒙眩暈的波光,天地寂靜,仿佛從來就只有他一個人。
可是,他知道,就在不遠的地方,寧珂正在等着他救她,他不能放棄。
“寧珂,寧珂……”
耳畔,風聲呼嘯,流水潺潺,無論慕雲深如何呼喊,始終無人回應他。
009 威脅
慕雲深的目光有一瞬間的呆滞,他黯然地看着河面,如果寧珂有什麽意外,此生,他如何能心安?
很快,他的眼中又閃動着沉銳的光芒,沿着河道一路尋找,身上的寒毒時有發作,冰冷的寒意讓他飽受蝕骨的疼痛,卻怎麽也比不上心底湧動着的那抹不安。
天光中,河面粼粼,閃爍着耀目的光芒,刺得慕雲深有些頭暈。
這兩天,他粒米未沾,又加上寒毒發作,身體虛弱到了極點,他走的很慢,途中有好幾次險些要昏倒在地。
然而,他從未想過,要放棄尋找寧珂。
雖然寧珂說從生到死都會陪他一起走,不關男女之情,卻有患難與共的真情意。
終于,在一處岸邊,慕雲深找到了寧珂,他背起她,在寂靜的山水間,一步一步,堅定地向前走着。
月升日落,慕雲深背着寧珂,淌過水流湍急的險灘,走過濕冷陰暗的深林,終于回到熱鬧繁華的帝都。
最後,在他暈倒的那一刻,王府的侍衛找到了他們。
寧珂醒來的時候,是在慕王府。
迷蒙的視線中,她看見墨發紫袍的男子,正坐在自己的身邊,她的眼睛動了動,便對上慕雲深暗藏欣悅的目光。
寧珂知道自己終于脫險了,不過慕雲深倒是清瘦多了。
慕雲深扶着寧珂半倚在軟枕上:“想吃點什麽?”
寧珂深深地看着他,嘴角忽而微微上揚:“你留我在王府,不怕外面的人,玷污了你慕王爺的聲名?”
說着,她眉頭一蹙,頓了片刻,再次笑道:“我記得你最在乎這些了。”
十歲那年,李尚書的公子跌下太清池,外面的人都說她劫色未遂,就推人下水。如今,她和慕雲深共處一室,又多日不曾露面,不知外面的人,又會如何猜想她們?
看到寧珂笑意中的戲谑,慕雲深深黑的俊眸,随即浮動着淡淡的笑意:“謠言止于智者。”
寧珂笑而不語,微垂着雙睫,仿若正在沉思慕雲深說的話。
人生在世,難免要被流言蜚語所牽累,她寧珂也不例外。她曾經想過,要麽終身不嫁,要麽就把天下美男盡收石榴裙下。
可原來,人心善變。
她即将嫁給慕雲深,現在,或者以後,或許都沒有那樣的機會了。
想到這裏,寧珂擡眸,看着慕雲深的手,輕柔地拂過她的臉頰,把她額前被風吹亂的發絲拂到耳後。
“在想什麽?”
寧珂盯着他看了許久,嘴角一動,露出淺笑梨渦:“在想你的若雪姑娘,是哪一類人,她是否信得過你?”
慕雲深一怔,目光一斂,順着寧珂那道別有深意的目光望去,便看見窗外的花叢中,隐約有一角淺綠色的衣裙在風中舒展。
那是顏若雪站在那裏,隔着重重花枝,看這兩人目光暧昧,談笑風生。她想,慕雲深似乎非常的好,一點也不像下人口中說的,病的很嚴重的樣子。
慕雲深收回目光,也一并收回了落在寧珂鬓間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