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節
仿佛未曾看到這一幕,眼中笑意依舊,卻不曾到達眼底:“有些情感,不是輕易就能消逝的,如果你相信一個人,你會相信他的所有。”
寧珂能感覺到慕雲深說這話時,目光中隐藏的那抹真摯之情,她突然想起了風清翊,這相依為伴的十幾年,不管她是怎樣的人,風清翊始終陪在她的身邊,守護她,不曾改變過。
寧珂目光微動,看着慕雲深的時候,神色之間,閃過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她的手忽然纏上慕雲深的肩膀,與他鼻尖輕觸:“所有的一切都會變,夢會醒,人會散。如果你和顏若雪,真的可以做到任何事都可以不必相問,不必解釋,為何她不敢進來?”
慕雲深看着神色驟然深沉的寧珂,靜然不語。
清風吹過,吹起慕雲深的衣袍,也揚起了兩人的發絲,屋裏一片沉寂,兩人就這樣一直維持着這個暧昧的姿勢。
屋外,顏若雪渾身一僵,握着枝桠的手,因為太過用力,而顯得有些青白,她的目光始終落在寧珂和慕雲深的身上。她見慕雲深多日不曾找她,擔心他寒毒發作,過府探望他,誰想她一心牽挂的人正在和別的女人暧昧相擁。
從前,她和慕雲深也曾這般親密過,只是如今,一切都改變了。
一抹寒涼的冷意湧遍全身,一點一點入心,顏若雪就那樣站在花樹下,綽約的身影,被日光拉得很長很長,透着濃濃的哀傷和失落。
屋裏,沉寂如初。
許久,寧珂問慕雲深:“你在難過嗎?”
他垂眸,說的很平靜:“她走了。”
寧珂側首,擡眸看向花叢深處,只見花枝輕顫,不見佳人芳蹤。
片刻,她又回眸凝視慕雲深,他面色平靜如水,卻無往日風華。
“原來,你也會為了我這樣一個惡名昭著的人,傷了你若雪姑娘的心。”
微揚的笑容裏,暗藏嘲諷,慕雲深淡淡瞥她一眼,卻是默然。
之後,兩人都不曾說話,寧珂的心中湧起一抹歉疚和蒼涼,到底是命運可怕,還是人心可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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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雲深和顏若雪明明是天作之合,卻因為蘇太後和她,兩人無法成婚。
就在兩人各懷心事的時候,玉嬷嬷忽然到了慕王府,寧珂心中雖然有驚詫,卻也知道她來慕王府的深意。
玉嬷嬷和別的宮人不一樣,她眉目和藹,然而,隐隐之中又暗含淩厲。這次,她只字不提寧珂回宮的事情,反而帶來了很多珍貴的藥材。
寧珂無心猜想這背後的深意,淡淡問她:“清寒近來可好?”
“七皇子一切安好,只是偶爾會發些脾氣,把自己關在屋裏,太後擔心他出事,把他接到鳳瑤宮暫住,有太後照顧他,公主無須擔心。”
寧珂眉目倏忽一沉,眸底隐含冷意,随即又漾開淡淡笑意:“清寒從小就認床,離開清瑤宮他會睡不着的,勞煩嬷嬷回宮的時候,讓素衣接他回清瑤宮。”
玉嬷嬷點頭應下,也不再多說什麽,轉身離開慕王府。
一直沉默不語的慕雲深,忽然開口問她:“明日,你是否就要回宮了?”
“清寒不能呆在鳳瑤宮,不然他會有危險的。”
寧珂的眼中閃過一抹陰鸷的冷光,微風和煦,她渾身上下卻透出徹骨的寒意,她不會忘記,那一年,她抱着風清寒走出鳳瑤宮的時候,她懷中的孩子奄奄一息,那一刻,寧珂指天發誓,此生,定不會讓他經受同樣的苦難。
“可你這樣入宮,也會有危險的。”
寧珂只是輕聲笑了笑:“我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了,還有什麽危險是值得我放進眼裏的?”
“就算如此,你也該惜命,我不知道下次還能不能救你回來,你要記住,你要對付的人,是權傾天下的蘇太後,不是一般的後宮女人。”
“雲深,幫我做件事情,好嗎?”
視線相對的瞬間,慕雲深便讀懂了寧珂眼中蘊含的深意:“你确定要這麽做嗎?”
寧珂的眼神寒涼而深邃,緩緩說道:“我做事喜歡全力以赴,如今再想值得與否,又有什麽意義?”
“這麽重要的事情,你為何信得過我?”
“因為,我從未當你是一顆棋子。”
這句話在慕雲深的心裏回蕩着,久久不散,想來日後經歷的那許多事情,都因為這句話,而逆轉兩人原有的際遇。
010 相忘深宮
回宮的時候,寧珂特意繞過蓮花大街,因為秦府就在蓮花大街後面一條不起眼的小巷子裏。
馬車遠遠地停下,寧珂掀起車簾的一角,側身看着滿門素鎬的府邸,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說的負疚。
秦時月是因她而死的。
他倒在皇陵前的玉石階上,身上劍傷無數,每一道傷口都呈青黑色,他如此慘死,秦府卻對外宣稱,他是因病而亡,只因不想再節外生枝,惹禍上身。
想來,秦時月位列三公九卿之首,卻一生清貧,甚至無辜慘死,他這一生,何其艱辛!
寧珂滿目悲怆,一顆顆淚珠在眼眶中閃動,她很想哭,可是,她又有什麽資格哭?
寧珂生生地忍住了那些欲奪眶而出的眼淚,慢慢地,她的雙眸變得清冷沉銳,再無一絲的波瀾。
如今的她再難以回頭,亦不能回頭。
寧珂告訴自己,一定要好好地活着,就算真的無法查清所有的真相,她也要親眼看着蘇太後自食惡果的一天。
許久,終于回到清瑤宮,風清寒卻不在,寧珂心頭一滞,瞳眸之中難掩驚惶之色。
“清寒哪裏去了?”
有宮女垂首輕聲回答:“七皇子在芙蕖宮。”
寧珂聞言,一時安心下來。
芙蕖宮有一大片的荷花池,那裏的蓮子清如水。
風清寒正坐在玉階上,雙足浸在水裏,目不轉睛地看着水面。
寧珂在他身側坐下,笑道:“為什麽一個人偷偷跑來這裏?”
“阿姐,你回來了。”風清寒回頭,笑吟吟地攤開雙手,手心裏的蓮子圓潤飽滿,“他們說你生病了,你一生病就喜歡吃蓮子糕。”
寧珂心中湧起一陣暖意,輕撫着他的頭:“你不知道一個人來采蓮是很危險的嗎?”
“皇兄陪我來的。”
寧珂一怔,目光之中,微微有清光閃動,卻是神色難辨。
她望着湖面靜默不語,水面上有細小的漣漪蕩漾開來,忽而從水底鑽出一個人,那人看到玉階上靜然端坐的寧珂,面有異色,目光在她身上轉了轉,聲清如水:“身體好些了嗎?”
寧珂望着從水裏上來的風清翊,微微點頭,他渾身濕漉漉地,身姿依舊一如往昔那般挺拔偉岸。從前,他的雙臂為她和清寒在宮裏撐起一方安寧,如今,又多了一份肩負天下蒼生的責任。
寧珂的心不禁軟了一角,揚起淡淡的笑容:“以前,你也經常下水采蓮,那時大家都還小,可以無所顧忌。現在,你是一國之君,不該再把心思,花在這些小事上。”
風清翊靜靜看她,灼灼雙目,如同暗夜裏的星火,無比耀目:“你的事情,我不想假手于人。”
他不是帝王嗎?不該是最殘忍,最冷血的一個人的嗎?為何對她真心至此?
寧珂仰頭,風清翊衣袍上用金線繡着的五爪金龍,在日光的照耀下,金光四射,耀花她的眼睛。她低下頭,牽起風清寒,對他笑道:“這裏水寒風涼,快回去換身衣裳,感染了風寒就不好了。”
風清翊眉目一黯,忽然伸手拉住了寧珂的手腕,卻不說一句話。
風清寒看着默然背對的兩人,忽然松開寧珂的手,沖她笑道:“阿姐,我先回去做好蓮子糕等你回來。”
說着,一溜煙跑了。
等風清寒走遠了,風清翊才松開寧珂的手腕,他說的很淡然,卻有幾分擔憂深藏其中:“寧珂,你收手吧。”
寧珂渾身一僵,不敢肯定,風清翊到底知道她多少事情,從小到大,她沒有什麽事情能瞞得過他。因為,他是她在這世界上,第一個給她溫暖的人,她不忍心,也不想欺瞞他。
寧珂慢慢地轉身,冷如寒冰的聲音,在風中飄蕩:“有些事情如果不去做,永遠也不會知道答案。”
“你會死的。”
風清翊的雙手,再次抓着寧珂的手臂,緊緊地攥着,他害怕他一松手,就真的失去了她。
“我可以死,但是,我在乎的人,不能死的不明不白,亦不能無辜慘死。”
寧珂眼中的決絕,刺痛了風清翊,他怔怔地望着寧珂,寧珂卻伸手,一點一點地掰開他的手。
手心頓然一空,頹然垂于身側,風清翊眸色微變,蘊着晦暗的光:“我知道,你從不把生死放在眼裏,可是,你想過沒有,如果你死了,清寒怎麽辦?我又要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