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酸梅湯
夏粽在左府管事院那邊學了幾天規矩，因着他現在只有十歲而且是去廚房裏做事，那是見不得臺面的，所以很快就上崗了。
這期間左府的管事院又來了幾個人，都是不大年紀。
夏粽無暇他顧，畢竟未來的路他都不知道該怎麽走。五天後，他領了兩套仆役的衣服，青灰色配着兩條帶子，一條腰帶一條頭帶。有管事院的管家專門領着他去廚房。
夏粽看到這廚房眼神都愣愣的。
左家外院的廚房一共設立了五行竈臺，一行竈臺有四個竈，配切菜臺，配煮鍋蒸籠等等廚房物具，東西都齊全的很！人手更是足夠。
廚房忙亂但是看得出門道，都是有條不紊的。夏粽聞着那大火炙烤翻鍋出來的香味整個人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他用“眼睛”看向自己腦子裏的菜，再看看那布菜臺上的已經出鍋的菜，突然覺得……這些菜，好像并沒有自己腦子裏那些菜做的好。
夏粽心裏隐隐有棵種子緩然冒出個小芽……
他低眉順眼的跟着管事進廚房，只有少數幾個人擡起眼睛看了看他，其他人都專心在幹自己的事情。
管事的直接把他帶到了廚房的一個竈臺前面，這平時對他們兇巴巴的管事笑臉在看到這大師傅的時候面皮子刷的笑出一朵花來：“洪師傅，這邊給您配了個小厮過來，您盡管使喚，要是用着不順手，打死了也無事。”
夏粽：“……”
這洪師傅長的一般，額頭上有汗珠，脖子上還搭着塊毛巾。他一臉的嚴肅不茍言笑，夏粽看了他一眼，立馬低了頭。這洪師傅好可怕的樣子。
洪師傅對着管家說了句：“我知道了。”
管家笑得把後槽牙都給露出來了，“那洪師傅你忙！你忙啊！”回了頭一臉兇狠皺眉對夏粽道：“好生做事！做不好有你受的！”
夏粽連連低頭，不敢出聲。小小的身子後背都出了汗。
洪師傅大火翻炒出一碟糖醋排骨，只見這雪白如月的瓷盤間那骨肉均勻的排骨上流金璀璨，點綴一朵時令的桃花，整盤菜讓人忍不住口水直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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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粽還傻傻的站着，這個時候一個面色黑炭一樣的人端着個盆子過來，直接把夏粽給撞到了一邊差點把他給撞進火堆裏。夏粽額角的頭發都被火舌給卷了一下。
夏粽又驚慌又害怕，看那洪師傅，好像把自己當成了透明人一樣。
這個端了一盆子青菜過來的人放下青菜之後，對夏粽冷聲冷氣的吩咐：“你！去把那一袋子菱角去殼！然後把那一袋子山藥削皮。”
夏粽急忙去了。
驟然看那角落的菱角和山藥，一袋子比他人還高。
夏粽懵逼了。
夏粽先削皮山藥，他不知道山藥要入水削皮，削不到幾分鐘全身都開始發癢起來，但是只能忍着。
那吩咐他的黑臉人過來說道：“明日府裏有宴會，這菱角和山藥必須弄完了，不弄完不需休息！”
夏粽看他那兇巴巴的樣子哪裏敢說半個不字？削到日落西山好不容易削完了山藥，剝菱角，一不小心就劃到了手，剝到半夜，他還湊着竈邊的光亮在剝着，手上的血凝固了又開了傷口。
夏粽又餓又渴。
但還是剝着。伸手去抓菱角，摸到了泥灰。
頓時一看，發現都弄完了。
夏粽從小板凳上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往地上一躺，望着天上大大的月亮，血跡斑斑的手蓋在眼睛上，不多時熱淚從眼角流出來。
夏粽躺了一會兒，體力恢複了一點點，但是這個時候他的肚子咕咕咕的叫起來。這個時候廚房已經沒有任何人了，只有溫湯的火還在發着光亮。
夏粽爬起來找了水洗手。他幾乎懷着朝聖的心理緩緩地……緩緩地摸了摸砧板！摸了摸菜刀！摸了摸菜勺！
長長的呼出一口氣，他黑黑的瞳仁亮出光芒來。他不知道，因為沒試過，不确認，他想……确認一下！是不是……腦子裏的寶貝真的有那麽神奇！
左府的廚房裏基本上材料俱全。他也不敢占了別人溫湯的爐子，他撿了柴火燒火。
他從來沒做過吃的，自然也就不知道紅樓大掌廚的方子有什麽特別的東西。他也沒有喝過酸梅湯，自然也就不知道大多數的酸梅湯帶着除不去的酸澀味。
他選了飽滿粒大的烏梅放入冷水裏浸泡，浸泡開之後倒入燒開的水浸泡，再用冷水浸泡換水兩次。将甘草水煮一番過冷水放入盤中加兩勺子梨花蜜。将冰片糖熬出濃稠的漿來裝碟子。黃金桂用蒸汽蒸開，煥然新生。
将甘草桂花烏梅用幹荷葉包裹後裝入幹淨的白色布袋子裏，布袋子放入新鮮竹片。紮好袋子倒入冷水大火燒滾将酸梅湯倒入準備好的瓷罐裏。
封好瓷罐放在裝了井水的桶子裏。中間夏粽還換了三次水。
冰片糖糖漿入冷卻的酸梅湯，融化的那一瞬間仿佛有一道銀河消失在裏面。
再添加三勺梨花蜜。
酸梅湯色澤殷紅泛金，好看得不行。
夏粽忍不住喝了一口，頓時眯了眼睛。
酸梅湯全然無一點酸澀味，酸酸甜甜分外解渴，入口生津。桂花之香肺腑回蕩，這裏面還包裹着一股清新荷香蕩人心滌。入喉之後不久，忽有竹味撩面，從酸甜口味中緩然生出來。
夏粽喝了一口都不忍再喝了，都想把酸梅湯藏起來慢慢喝了，但是他知道他要馬上喝完然後把東西都洗幹淨放到原地去。
他又不傻，要是被人知道他亂動廚房的東西，恐怕會把小命丢在這裏。
他把瓷罐放在桌子上，先去把東西收拾幹淨了。
正把梨花蜜放到櫃子裏，這個時候後面突然傳出來人聲：“你在幹什麽？”
夏粽被這一吓，凳子一歪，人摔在地上差點沒摔斷骨頭。他忍着痛往後邊看，只看到一個錦衣華服的六歲小娃娃疑惑看他。
夏粽不知道這是府裏哪一位主子，急急忙忙說道：“我、我在整理一下廚房的東西。”
說謊不帶眨眼的。
這娃娃皺眉頭看着夏粽，夏粽冷汗涔涔。過了一會兒聽他道：“我是偷偷出來抓蟋蟀的，你幫我抓蟋蟀吧！前晚我在這裏抓到了一只好大的蟋蟀，鬥拜了學堂裏的無敵鐵将軍！”
夏粽：“……對不起啊少爺，我這裏要打掃廚房，馬上就要天亮了，到時候要準備吃食。”夏粽又不傻，他還想回去睡兩個小時了。
這娃娃聽夏粽這麽一說，脾氣頓時就上來了：“我不管！你今天要是不幫我抓只大蟋蟀我就讓左管家把你趕出去！”
夏粽：“……好。”人倒黴的時候真的是喝口涼水都塞牙的。好在廚房這一塊兒蟋蟀多，夏粽抓了十七八只蟋蟀這少爺才算滿意了。夏粽滿頭大汗着，看着坐在板凳上拿大碗用草葉子已經逗起蟋蟀來的少爺，夏粽無言以對。他怎麽就這麽倒黴呢？這少爺還不走他怎麽辦？
抽了凳子坐下，端了瓷罐喝酸梅湯。
好累好餓好渴。
夏粽喝了好幾口緩了緩，結果擡起眼睛正好看到這少爺看着他。
娃娃開口問：“你這是什麽水啊？好看得很。”
夏粽有點心虛：“這是酸梅湯。”
娃娃皺眉：“你說謊！我們家酸梅湯不長這樣！”
夏粽：“……真的……是酸梅湯。”
娃娃不相信：“我喝一口，看你是不是在騙我。”
夏粽不知道該說啥！不給？給？好像都不好。他還在猶豫，娃娃已經過來把他手上的瓷罐搶了過去喝了一口。娃娃喝了一大口，眼睛刷的亮了。
娃娃抱着酸梅湯不給他了，再喝幾口。看到還有大半罐子，對夏粽說道：“酸梅湯我要帶回去喝，你幫我把蟋蟀裝好了，我也要帶回去的。”
夏粽：“……”行！你是少爺你說什麽都對！夏粽心髒都梗了。
夏粽等這少爺走了之後，偷了個紅薯洗幹淨也不削皮就吃掉了，肚子飽飽的。回去睡了兩個小時多一點就要起床到廚房幫工。今天早上分到的是剝蝦殼。
夏粽看着這些蝦，頭皮一陣發麻。
去頭去腳去殼去蝦線放到冰裏。
好多！
“二少爺，您該醒醒了，不然遲到了會挨先生批評的。”左嘉棠腿一踢被子從床上跳起來：“芸兒！你去幫我把竹筒帶好了！還有！那個瓷罐也給我拿好了！”那個瓷罐指的是夏粽的酸梅湯。
芸兒看着左嘉棠房間裏多出的瓷罐，心裏無奈的很：“二少爺，那瓷罐裏是什麽？您拿個罐子去學堂有些不妥的。”
“那你幫我把酸梅湯放到水壺裏去。”
芸兒：“……”頭好疼！哪裏來的酸梅湯？天！昨天根本就沒有酸梅湯！今天早餐還在路上！
酸梅湯哪裏來的？
伺候好左嘉棠穿好衣服，芸兒溫柔笑着勸慰：“少爺，酸梅湯好喝解渴可是甜甜的到底比不上水解渴的，您看要不放學回來的時候再喝？”趕緊得把這酸梅湯的來歷查清楚了，告訴主母去！
“不好！我就要喝酸梅湯！你去把蟋蟀裝上！快去！”
芸兒：“……”這要是我兒子我準得暴打一頓！她去把竹筒打開，頓時臉都扭曲了。我的天，這是又多了三只蟋蟀。昨天晚上她的二少爺又溜出去抓蟋蟀了。
“芸兒快點！本少爺今天要騎馬去學堂！你待會兒把本少爺的閃電牽過來。”
芸兒腦袋一陣一陣發疼！閃電？閃電個毛線！剛出生兩個月還沒怎麽斷奶的馬硬要被二少爺拉出來騎着去學堂。
她覺得她是沒辦法了，今天早上要是不去請主母，遲早要栽在二少爺手裏。芸兒這正想讓個丫鬟去禀告了主母，結果這個時候外邊兒傳來了左嘉棠歡呼的聲音：“哥！哥！我抓了好多蟋蟀！你幫我取名字好不好？”
芸兒拿着竹筒出去，對着左睿青行了一禮：“大少爺。”
左睿青點點頭，抱起左嘉棠：“嘉棠越來越厲害了。”
“那是!我今天還要騎着閃電去學堂！”
“哦？是嗎？嘉棠長大了呀！”
芸兒：“……”我的心在滴血，我不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