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傅涵跟肯特從奴隸市場回來, 順路去集市采購些食物。為了節省時間,兩人決定分頭行動。

半個小時後,肯特抱着一瓶葡萄酒從巷子裏走出來,打算回去跟傅涵好好喝幾杯,結果走到岔口的時候,有個毛毛躁躁的小子跑過來, 猛地撞在他身上, 手裏的酒罐應聲而碎。

對方跑得飛快, 好像鬼追似的, 肯特想去追都來不及, 氣得在原地直跺腳。

傅涵聽到聲音走過來, “怎麽了?”

“倒黴催的!也不知道是哪個臭小子走路不長眼睛,回頭要是讓我知道, 非得讓他後悔從娘胎裏出來!”

肯特惋惜的看着灑了一地的葡萄酒,雖然沒多少錢, 可好心情都被破壞了。

他蹲下身, 用手指蘸着瓦片裏還剩下的酒水在嘴裏嗦了嗦, 忽然想起什麽, 擡頭對傅涵提了一嘴“剛才那小子一頭銀發, 跟你帶回來的那個有點像啊?”

一句話,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傅涵突然将目光瞥向肯特。

“銀發,他身上有沒有鎖鏈?”

肯特努力回憶着,“鎖鏈沒看着, 就是佝偻着身子,感覺身上藏了什麽似的。诶诶!你幹嘛去啊!”

傅涵沿着市場的小道一路跑去,剛才他買食物的時候聽人說,這附近有一個停船的碼頭。

如果剛才那個撞到肯特的人就是蘭休,那他很有可能是奔着碼頭去的。

等跑到碼頭的時候,還真看到甲板上站着一個身披鬥篷的少年,兩個穿着騎士服的高大男人一左一右拖拽着他的手臂,似乎要把他帶走。少年身體前傾,兩條腿在地面上無力的拖行,發出破碎的嘶吼聲,周圍烏泱泱圍了一圈看熱鬧的人。

眼看蘭休就要被他們帶上馬車,傅涵趕緊跑過去,伸出手臂攔住他們“我是這孩子的監護人,你們不能帶走他。”

蘭休的面部被打了幾拳,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鼻血滴在甲板上,眼睛腫成了一道細縫,不過他絲毫沒有妥協的意思,依舊拼死掙紮,企圖拜托這兩人的控制。

可看到擋在面前的傅涵時,他的掙紮忽然停了,勉強撐開眼皮看了傅涵一眼,臉上的表情有些難看。

“你有病啊,還追過幹嘛?走啊!沒看到這都是皇室騎士隊的人,身上都有槍的!”

剛才還拼命掙紮的蘭休,現在卻對着兩個騎士道“不是要帶走我嗎,趕緊走啊,別讓我再看見這個人,惡心死了!

蘭休也沒想到,沃爾德公爵居然對他執着到這個地步,他都從拍賣場逃跑了,還下了通緝令滿城緝捕他。

他剛登上甲板就被人舉報,那幾個水手把他按在地上,稍微反抗就對他拳打腳踢,一腳腳踹在他肚子上,又狠又快,蘭休感覺自己的腸子都要被踢碎了。

讓他更沒想到的是,傅涵居然會在這個時候站出來。這幾個人可都是沃爾德公爵的人,如果傅涵得罪了他,恐怕今後很難在白耀星混下去。

蘭休已經被這個世道打壓的快要失去最後一點棱角,他現在只希望這兩個狗腿子能快點把他帶出傅涵的視線,別讓不幸的人再增加了。

可後來他發現,讓他想不到,遠遠不止這些。

等他快要被騎士隊的人帶上車時,就聽身後突然傳來兩聲槍響,抓着他的騎士手下的力道一松,撲通一聲,一左一右倒了下去。

蘭休轉過頭,正對上舉着手槍的傅涵,看着黑洞洞的槍口,他整個人都是僵硬的。

衆目睽睽下,平民射殺貴族騎士,簡直就是十惡不赦的重罪,周圍的人都吓得四處逃竄,傅涵朝馬車跑了幾步,抓住蘭休的手後飛快朝左邊的巷子口跑去,身後全是騎士隊的射擊聲。

子彈從頭頂耳畔飛過,打在身旁的馬車和牆壁上,所到之處一片雞飛狗跳,蘭休看着傅涵帶他一路狂奔的背影,心中忽然有些動容。

眼看前面就是一條死胡同了,身後的騎士隊越追越緊,馬上就要無路可逃,這時候,傅涵把緊握住蘭休的手松開。

囑咐他“稍微離我遠點。”

蘭休瞪大了眼睛,就看傅涵一個飛身,右腿蹬了一下牆面後,雙手抓住牆壁頂端,借着力道往上一跳,整個身體都橫在了半空,眨眼間就從地面跳到了兩米多高的圍牆上,身形矯健的像一只敏捷的獵豹。

不等蘭休回神,傅涵抓着他的兩只手腕一個上舉,等他身體上升到一半時,攬住他的腰,抱着他從牆頂跳了下去。直到雙腳落在地上的剎那,蘭休還恍如夢中。

再次看向傅涵的目光也變得不一樣起來,“沒想到你這麽厲害。可以啊,我要是有你這兩下子,也不至于混這麽慘。”

不但槍法了得,身手也這麽利落,如果讓傅涵放下武器跟騎士隊的那些人單挑,肯定沒人能是他的對手。

兩人順着巷子口又朝前跑了一段路,眼看着快要進樹林了,傅涵才停下腳步,把蘭休拉到一處隐蔽的角落,将身上帶的所有錢都塞給了他,還拿出鑰匙解開了他手腕上的鐵铐。

傅涵把鑰匙折斷後扔在地上,“從今以後你自由了,想去哪去哪吧。”

看着掉在地上的鐵铐,蘭休半天沒回過神來。

本以為傅涵這次把他抓回去,肯定要換個更難逃脫的鎖鏈,沒想到他居然不抓自己了。

那一瞬間,蘭休心裏竟然有種莫名的難過,連他也不明白自己為何會産生這種情緒。

他咧開嘴,有些僵硬的笑了笑,“這可是你說的,我走了可不許跟皇室舉報我。”

傅涵站在原地沒說話。

蘭休走了兩步又回過頭,“我真走了?”

傅涵點點頭。

隔着面具看傅涵那雙漆黑的眼,蘭休鼻子開始一點點發酸,在自己沒失态之前,趕緊轉身跑開了。

離開傅涵的視線後,他就開始一邊跑一邊罵自己,居然對一個綁架犯還依依不舍的。他不會是斯德哥爾摩了吧?!

呸呸呸!才不可能,他三觀正着呢!

等蘭休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時,才緩緩停下腳步,拿出傅涵給他的錢看了看。

很厚的一沓,大概五六十張,十塊和五塊居多,這些錢雖然不多,卻是傅涵好幾個月才攢下的,居然一張沒留全都給了他。

一張張老舊的星幣,被傅涵疊的整整齊齊,像極了他做事一板一眼的樣子。翻到最後一張時,蘭休目光一滞,心裏頓時咯噔一下。

最後一張星幣上,印着一枚清晰的血指印,輕輕一蹭,粘稠的血跡就沾到了指尖上……

等蘭休跑回去的時候,就看傅涵癱坐在樹幹後面,用衣服上撕下的布條在給自己止血,旁邊是剛被他夾出來的子彈。

聽到悉悉索索的腳步聲,傅涵警惕的擡起頭,正對上蘭休那張惶恐的臉。

有些奇怪道“你怎麽回來了?”

蘭休走到傅涵身邊一下跪了下去。看着那兩顆帶血的子彈,兩只手一把捂住了傅涵還在流血的腹部。

“你剛才怎麽不跟我說你受傷了!”

看着從自己指縫裏溢出的鮮血,蘭休低着頭,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這個時候也顧不上丢不丢人了,他趕緊把自己的破鬥篷脫下來,在傅涵的腰腹上使勁勒緊,然後背起他拼命的往外跑。

在禁區的時候,他就看到好多小混混都是被槍打死的,就算當時沒死,過幾天傷口也會化膿、潰爛,最後因感染各種病菌死去。

一想到傅涵會死,他心裏就難受的不行,傅涵不能死,他不想這個人就這麽消失掉。

傅涵看着背着自己拼命狂奔的少年,汗水順着脖頸往下淌,在太陽下整個人都泛着一層瑩瑩的光,傅涵搭在蘭休肩膀上的手忍不住把他環緊了。

只要現在就好,再讓我抱一抱你吧。

等跑回家的時候,蘭休趕緊把肯特找來了,他跟傅涵現在一個全城通緝犯,一個是持槍射擊騎士的罪民,現在跑去找醫生實在太危險了,只能拜托肯特。

肯特看到傅涵身上的槍傷也是大吃一驚,沒想到這小青年還是個不走尋常路的,出一趟門就給自己身上開了兩個窟窿,具體原因肯特并沒有問,有些時候知道太多并不是好事,尤其對他這種一喝酒嘴就沒有把門的人來說。

肯特看着傅涵腹部的傷口,連連搖頭,“流了這麽多血,傷口倒是不大,可這大熱天的要是感染可就麻煩了。”

他抓着亂糟糟的頭發想了想,“你先給他清理一下傷口,我去找點抗生素,也許對外傷有效果。”

等傅涵的傷口處理好後,蘭休就坐在旁邊的椅子上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盯得傅涵有些詫異,靠在枕頭上不解道“你不走了?”

蘭休苦笑一聲“我能走哪去,現在全城都在通緝我,跑出去再給別人創造幾次領賞金的機會?”

說完他看向傅涵,不由得嘆了口氣“我就不懂了,你為什麽要把我綁回來啊?一開始我還以為你跟我有什麽仇,可我被騎士隊的人帶走,你又冒着生命危險過來救我,也不像是跟我有仇的樣子。你能不能告訴你這麽做到底是為什麽?”

傅涵看着蘭休,少年的銀色長發被汗水打透,睫毛都濕漉漉的,一雙碧綠的眼眸,清澈無垢。

傅涵開口問他“你今年多大?”

蘭休見他所答非所問,以為傅涵是不想回答,故意岔開了話題,有些無奈道“17了,你呢?”

傅涵笑了笑,多巧,他跟蘭休相遇的那年,也是17歲。

沒想到有朝一日,他也能見到蘭休17歲的樣子。

蘭休注意到傅涵看向自己的目光正越來越炙熱,盡管他未經人事,但也很清楚這種眼神代表着什麽。

渴望,極度的渴望。

可傅涵對他的渴望并不會像那些觊觎他的男人一樣讓他感到惡心,正相反,還會讓他産生一種前所未有的愉悅感。心跳加速,腦子裏不由自主的回想起傅涵抱着他從牆頭一躍而下的場景。

盡管他跟傅涵都是男人,可那一剎那,他卻不可控制的被對方迷住了。槍林彈雨中矯健的身姿,宛如神明降世,拯救他于水火。

可一想到傅涵曾經說,他深愛着自己的丈夫,蘭休的心裏又開始隐隐作痛,像是被毒蟲啃咬身體一樣疼痛難挨,他甚至惡意的希望,要是傅涵的丈夫已經死了就好了……

作者有話要說  狗子不得不說,蘭蘭,你的願望成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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