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蘭休不懂傅涵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他腦子暈暈的, 閉着眼躺在地板上,聲音有氣無力。

“外面那些人見到我都躲,你就不怕死嗎?”

傅涵坐在旁邊, 把他淩亂的衣服勉強整理好,“我在家鄉得過一次這種病, 體內有抗體,不會再感染。”

聽他這麽說, 蘭休就放心了,又問“那這個骨髓也是你從家鄉帶來的?”

傅涵整理衣服的手一頓,垂下眼點了點頭。

蘭休嘆了口氣,“也是個可憐人啊, 死了還得被抽骨髓, 估計也是跟我一樣的倒黴鬼。”

“他不是倒黴鬼,他是真正的英雄。”

聽傅涵這語氣, 蘭休一下睜開了眼, 心中忽然泛起一絲異樣, 尤其是傅涵的眼神都在提起這個人時産生了變化,他咂咂嘴, 就感覺胃裏湧出一股莫名的酸味。

猶豫半天, 還是開了口“這個人不會就是你的……?”

“他是我丈夫。”

“……”

得到對方的肯定,蘭休心裏更不是滋味了。

聽肯特說傅涵被流放前是一名軍人,那他丈夫肯定也是軍營的人吧,說不定還是位了不起的人物, 跟他這種無名之輩相比簡直判若雲泥。

一種深深的自卑感在蘭休心裏蔓延開。

為什麽他就不行呢,生在禁區那種三不管的煙花之地,長大後也只能在貧民窟的泥潭裏打滾,連自給自足都做不到,還要靠傅涵的救濟度日,傅涵看不上他也理所當然吧。

蘭休握緊了拳頭,既心有不甘又無能為力。如果他還能活下去的話,絕對不能再這麽混下去了。就算不能成為英雄,至少也要像個男人一樣,能保護自己的家人,而不是一味的被他們庇護。

想到這,蘭休突然看向傅涵,“反正我都要死了,你能不能滿足我一個願望?”

傅涵彎腰把他從地上抱起來,挺高的個子,身體卻單薄的跟紙一樣,“你不會死的,有什麽願望你說吧。”

蘭休擡起頭,忽然朝他臉上的面具伸出手“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心,讓我看看你到底長什麽樣呗。”

結果還沒等他把傅涵臉上的面具拿下來,抱着他的手臂猛然一松,蘭休一下從傅涵懷裏掉在了地面上,砸得撲通一聲,本來就要散架的身體,現在徹底碎了一地。

他捂着自己先着地的屁股,掙紮了半天才緩慢的爬起來,一臉不可思議的看向對方。

只見傅涵驚慌的摸了摸自己臉上的面具,趕緊把腦後的繩子又重新系緊了,看向蘭休的目光也多了幾分警惕。

蘭休簡直無語“我說不至于吧,就看你臉一下,不讓就不讓呗,你摔我幹嘛?沒死都被你摔死了。”

說完他又嘶一聲,忽然想到了什麽,臉上的表情也變得有些不好“你,你不會是臉上受過傷吧?”

看他遮掩的這麽厲害,估計還是非常嚴重的那種。

在外人面前遮臉可以說是為了掩飾自己外星人的身份,那在他跟喃喃面前就完全不用了吧,他能想到的唯一可能就是毀容。

見傅涵半天沒出聲,蘭休就當他默認了,氣氛頓時尴尬起來。

蘭休抓了抓亂糟糟的頭發,安慰他“其實,對男人來說容貌也不是那麽重要吧,我看你這麽厲害,槍法身手都好,還有做皮蛋的手藝,肯定有不少女孩都會喜歡你。诶不對,你好像不喜歡女的,那男的也有很多喜歡你嘛,比如我就覺得你挺好……”

蘭休吞吞吐吐的說完這番欲蓋彌彰的話,一擡頭,就對上了傅涵探究的目光,四面相對,蘭休的臉頓時燒了起來。

他現在是既害怕傅涵看出他的心思,又擔心傅涵聽不懂他話中隐晦的含義,兩相矛盾下,蘭休低頭看着胳膊上縱橫交錯的傷口,把心一橫,反正馬上就要死了,再不說可能這輩子都說不出口了,就當是臨終遺言吧。

蘭休擡起頭,沒有任何鋪墊就說出了我喜歡你。

對面的傅涵聽完後沒表現出絲毫震驚,只是對他點點頭,說聲謝謝。至始至終态度都非常平靜。

他這樣的反應讓蘭休感覺就像是自己不遠萬裏拖着一塊巨石投進了水面,結果咕咚一聲,別說滔天巨浪了,連一圈漣漪都沒看見。

蘭休感覺自己好像被愚弄了,看向傅涵,感覺即委屈又憤怒。

“你接受就是接受,不接受就是不接受,謝謝算什麽意思?看不起我啊?!”

傅涵看他掙紮了兩下想站起來,可是長久不進食,腿部實在沒有力氣,蘭休最後破罐子破摔,幹脆躺在地上翻過身去,背對着傅涵表明自己此刻內心對他的強烈不滿。

到底還是個孩子。

傅涵走過去,蹲在旁邊揉揉蘭休的頭發,原本又長又順的銀發都打結了,亂糟糟的糾結在一起,上面沾着不少草屑和臉上脫落的皮膚組織。

“你說喜歡我,是愛我要跟我結婚的意思嗎?”

蘭休依舊背對着他,聽到傅涵這麽問,想了片刻點點頭。

傅涵默默的嘆了口氣,果然該來的還會來。

他想阻止蘭休異變的體制,結果還是躲不過這場病,只能用骨髓來救活他,骨髓在他自己的身體裏不會産生排異反應,就算不用藥維持,也會無限增值下去,他最終也沒躲過變成不老症患者的命運。

而自己想阻止蘭休喜歡上自己,也一樣失敗了,這份緣分就像是冥冥中早就注定好的,仿佛一條無形的線穿過兩個平行時空把他們緊緊牽引在一起。

他知道蘭休喜歡他,也知道他的決心到底有多大,不然也不會一百多年還留着這張面具,對他說過的每一句話都銘記于心。

可是傅涵不能答應,他回到這裏就是為了改變未來,扭轉所有人的結局。

而改變就要付出相應的代價。

傅涵伸手搭着蘭休的肩膀,蘭休背對着他,根本看不到面具後落下的眼淚。

“你現在還小,等你閱歷豐富起來,見過更多的人,你會發現你對我感情并沒有你想象的那麽重要。你會發現這世上還有很多有魅力的人,很多有趣吸引你的事物。你現在只是見過的人太少,偶爾出現一個關心你的人,你才會對産生類似愛情的錯覺……”

這些話都是當初蘭休對他說過的,現在他一句句都還給了對方。看似輕描淡寫的幾句話,卻每一個字說起來都是那麽痛徹心扉。

明明就想把他擁入懷中,永生永世再不分離,可是自己現在能做的,卻是将他一把推開,再用刀子一遍遍刺穿他的心髒,把它變得千瘡百孔、鮮血淋漓,再也無法恢複到最初的模樣。

蘭休,忘了他吧,忘了這個傷害過你的人,從此以後,你的世界再也不會出現傅涵的名字,也不會再有能傷害你的人了。

蘭休突然轉身握住了傅涵的手腕,一雙碧綠的眸子,卻浸滿了紅色。

“原來我的喜歡對你而言就他媽是個笑話?!哈,傅涵啊,你可以拒絕我,我窮,我身份低微,我爛泥扶不上牆,用各種理由都行!可你偏偏要逃避正視我的感情,把我對你的喜歡當成一個笑話!你憑什麽,你有什麽資格!你可以侮辱我,但你不能侮辱的我感情!你太讓我失望了……我不後悔喜歡你,但是我後悔對你告白,因為你根本不配……”

聽傅涵用毫無波瀾的語氣說出那些話,蘭休的肺簡直要氣炸了,一通怒吼後他感覺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朝腦門瘋狂上湧,被他抓住的人也愣住了,呆呆的坐在那,只是盯着他很久都沒開口說話。

蘭休覺得必須要克制一下情緒,否則他真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麽事來,他緩緩松開了傅涵,撲通一聲倒在草墊上繼續躺着,可是就在頭着地的那一瞬間,眼淚順着指縫湧了出來。

鹽水刺激的傷口不斷在隐隐作痛,可這些再痛也比不上他心裏的傷,在某種意義上,他感覺自己已經被傅涵殺死了。

……

第二天傅涵把家裏的東西都搬到了蘭休這邊,畢竟蘭休現在還沒過傳染期,這段時間不能讓他接觸其他人,傅涵只好搬過來照顧他。

奇怪的是那天過後,兩個人像是同時得了健忘症一樣,誰都沒再提起告白的事,就好像那件事從未發生過,兩人又恢複了之前的相處狀态。

表面上看就是一對無話不談的親密朋友,可實際上,只有他們自己清楚,有些東西還是無可挽回的改變了。

等到第91天,蘭休身上的紫色條紋已經完全消失,之前爛掉的皮膚也都恢複如初,甚至比之前還光滑白皙了很多,稍微碰下就會出一道紅印子,弄得蘭休對于自己這身新皮還挺不适應的。

蘭休奇怪的問傅涵“你有沒有覺得我好像跟之前有點不一樣了?”

具體哪不一樣他還真沒看出來,可就是感覺上有些不同了,可能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吧,所以他想問一下傅涵的看法。

傅涵幫他整理好散開的衣領,理順那一頭剛洗過的銀發,“好好生活,做個普通人,一輩子衣食無憂,平安康樂。”

蘭休翻了個白眼無奈的甩開他,“我問你有什麽不一樣,你又跟我說吉祥話,所答非所問的。”

他提着兩個人的行李飛快的跑下臺階,準備回家看喃喃他們,卻沒看到身後的人對着他的背影張了張嘴唇。

“謝謝,我也喜歡你。”

只是這句告白的回複,你一輩子也聽不到了。

作者有話要說  狗子倒計時二啦,明天正文就結束啦~

聲明一下,專欄裏原來有一個文叫《請聽地獄的聲音》,因為題材有些問題,我把文案替換成了《僞裝病嬌》,收藏那本的小可耐可以去看一下新改的文案,如果喜歡可以繼續留着,不喜歡删掉就好,真的非常抱歉(鞠躬)

還有下一本開的是《[穿書]反派攝政王佛系之後》,小可耐們可以瞅一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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