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我和他在電梯旁邊僵持着,往這邊探頭打量的人越來越多。我嘆口氣,把翟白秋往旁邊僻靜點的過道拉,扶住他肩膀認真跟他說,“小翟,別胡思亂想,你們在不在一起和我願不願意見周黎是兩件事。”

翟白秋顯然不信,一雙眼睜的極大,甚至想要上手拽我。

“孟編,你得去見他。”他聲音都有些幹澀地發直。“你不知道……”

“喲,你們都在啊。好久不見啊,孟植。”

他話還沒說完,就突然被人打斷。我聽到這聲音,腦子裏有根弦瞬間繃緊,醫院消毒水味這麽重的地方,我都以為自己聞到了一絲酒味。我艱難地扭過頭去看,果然看到了一個不想見到的人。

傅文睿,海鹿現在的老板。

我頭疼的要命,沒想到能在這裏看到他。這麽久沒見了還能準确認出我,看來我當初是把他得罪夠嗆。

《山海》那個劇組真的是有毒,捧人捧到了極致,結怨也結到了極致。

其實這事放在娛樂圈來說根本不值一提。《山海》有海鹿的投資,一開始周黎他們那個組合直接塞了三個人過來。

我記得裏面有個叫胡明希的,長得特別可愛,就是娛樂圈那種最典型的清純少年的長相,溫柔無害,笑起來的時候讓人想起夏天午後的風。

原本是讓他來演翟白秋的那個角色鹿滔。

可是臨到快要開機了,這人爬了傅文睿的床,直接簽了另一部戲的男一,放了劇組鴿子。

當時真的是急瘋了,雖然就是個男三,但是通告單什麽的早就排好。馬上就要開機,劇組停一天就是水一樣錢出去。他不來整個劇組都得瘋,尤其是監制和統籌。當時人手不夠,還臨時來文學組抓了壯丁,我和謝崤兩個人點燈熬油地幫忙重新排期順劇本。內心都在紮小人。

幸好當時李導從學校裏頭把還在讀書的翟白秋抓出來頂上,不開玩笑的說,我們當時看他都跟看救星一樣。

但這只是梁子的開始。

後來《山海》拍到一半的時候,海鹿突然要求給周黎那個組合的另一個人加戲。

他們那個加戲需求我和謝崤看過,基本是亂來,直接把那人的戲份從男六瞬間拉到和男二持平,把好幾個羅寒山的高光時刻都讓了給他。

這裏頭涉及到的補拍、重新理通告等等等諸多雜事已經不能用加戲來形容了。

這直接是換了個劇本,還順便把《山海》糟踐了一遍。

尤其是羅寒山,沒有後期那些高光劇情,這個角色就只是一個随波逐流的武人,而不是那個甘與天下為敵,只為堅持本心的俠客。

制片拉着導演和傅文睿喝了三天酒,結果是傅文睿說錢他可以繼續投,但是本子必須改。

我當時知道了,真的是整個人都在炸毛。拉着謝崤不眠不休,拿出當年吵架的功力,洋洋灑灑慷慨激昂地寫了一篇說明,詳細讨論了為什麽不能改,不能加戲,這麽弄完劇本有多不能看,以及會流失多少游戲粉。

其實如果把時間換到現在,說不定這說明就起效了。

改編ip熱了好幾年,大量新的資本湧進來想分蛋糕。都覺得只要原本的ip名氣大然後加點流量演員就能圈錢,劇本怎麽糊弄都行。直到去年狠狠撲街了兩個巨資ip劇,資方才意識到有些事不能亂來。

可是拍《山海》那年,網上熱播的,是另一部被改的面目全非的改編劇。

所以那說明沒起效,劇本還得改,那個原本演男六的小偶像天天在片場耀武揚威。

我當時實在氣不過,就在沖動之下陰了傅文睿一把。

也是湊巧,我當時正好也在那個會所,上廁所的遇見那個男六和傅文睿在隔間裏亂搞。

我反應過來這倆不要臉的是誰以後,就把他們那廁所門從外面抵了個拖把給頂上,出了門報警說這裏有人嫖娼。

這個事情的結局比我預計的要精彩一點,那個男六當天吸了毒。

回頭再看這事,後悔談不上,就是給我自己找了不少麻煩,就比如現在。

傅文睿帶着笑走過來,他步子有點跛,感覺像是腳上有傷。但是這并不妨礙他神色帶着讓人讨厭的倨傲。

他看我,滿臉的不懷好意:“你還來看周黎?”

我對他連眼神都欠奉,倒是翟白秋在一邊臉色一下變得刷白。

我覺得有點奇怪,傅文睿明明是找我的茬,這孩子緊張什麽。

考慮到這人來人往的,傅文睿這個陰逼也不可能下黑手,我說了聲借過就準備拉着翟白秋離開。

看到我們要走,傅文睿拖着跛了的步子,利用地理優勢還是把我們倆堵在那過道裏。

“別這麽絕情嘛,孟植。”他說,“這麽久沒見了?不敘敘舊?”

我懶得和他打機鋒,直接刺他:“我可不配和您有什麽舊,畢竟我這麽窮,吸不起毒。”

我聲音壓得低,但是傅文睿和翟白秋都能聽到。

我感覺握着的胳膊抖了一下,倒是傅文睿表情穩定沒什麽變化。看起來他這些年确實涵養上去了,不再跟個鬥雞似地一刺就瘋。

傅文睿說:“你有沒有想過如果盧家不管你,你會怎麽樣?”

“不勞您費心。”我深谙如何結束這種挑釁似地對話,話說的順溜無比:“我死了也礙不着您的眼。”

我拉着翟白秋直接撞開他,我雖然是個弱雞,但傅文睿也好不哪去,長年沉迷酒色,內裏虛的不行。

我把他撞到牆上,這厮竟然還繼續伸手來抓我衣服。

他表情明顯是覺得痛,手上勁卻不小:“孟植,我真的覺得很有意思,你爸都死了,你還以為自己有什麽底氣清高?”

我真的是不想再和這個神經病說話,這人當年多少還算是個惡心的普通人,現在看上去已經差不多瘋了。

我直接甩開他,拉着翟白秋就是一個百米沖刺,直接跑出了門診。

以我長年不鍛煉的體魄,這已經很能反映我到底有多惡心傅文睿。

翟白秋被我拉着跑了一路,也不知道跑到哪,我估摸傅文睿也未必會追,找了個樹就停下來休息。

真相是我有點跑不動。

我停下來喘氣,翟白秋站在一旁看我,他體力比我好得多,畢竟是演話劇的人。

我氣終于喘勻了,轉過身子朝他擺擺手。

“連累你陪我跑了一路,我先走了。有機會再見。”

說完我不看他反應就走。

我對翟白秋沒什麽意見,小孩挺好的,長得俊,肯吃苦,會思考,演戲也有靈氣。假以時日會是個好演員。

至于他和周黎之間最後走到什麽地步,三年前就我沒關系,現在更和我沒有關系。

我悶着頭往前走,剛走出幾步,就聽到翟白秋在我背後大喊了我一聲。

“孟植!!!”

他演話劇的,中氣足,就是我還沒在他戲外的場合聽他這麽大聲說過話。

有點無奈,我停下來,轉過身子看他。

翟白秋看着我,眼睛裏又不容錯認的痛苦。那個感情很複雜,我都沒理解到底是為什麽,就聽見他在我身後開了口。

“你去見見周黎吧。”翟白秋說話已經是哭腔,“他是為你打的傅總,他知道當年的事了。”

榉木無青于2019-09-05 22:45發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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