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直播間裏傳出一聲“咚”的碰撞響。

【這動靜吓我一跳】

【挨打了吧陸狗?你也有今天】

【如果我沒記錯,陸狗的麥是離嘴近的那種,什麽動靜能撞到嘴邊的麥啊?大家好好想一想】

【陸狗你是不是趁我們不注意欺負小狼了!!】

【狼崽你別怕!攝像頭打開讓我們看看!我們給你主持公道!】

沈喬自己意識到剛才那一下有點猛,他擡手用拇指在唇角按了按,轉頭瞥到彈幕裏的內容,懶洋洋的扯了一下唇,不發一言。

陸哲在說完剛才那句之後,也注意到了粉絲們在彈幕裏的慫恿,擡手在唇邊輕輕摩挲幾下,輕笑一聲,慢條斯理地敷衍:

“就不能是我喝水撞到麥了?”

“勸你們收斂點,萬一喬喬的直播間因為你們被封了,你們這些發言的id我都記住了,挨個開除粉籍。”

“行了,別猜了,抓緊睡吧,夢裏什麽都有。”

幾乎是在話音剛落下,陸哲就退出了直播間,也摘了耳機,三兩下關了機,起身跟沈喬并肩往樓上的宿舍走。

一路上誰也沒說話,卻有種奇妙的舒适感在兩人之間流淌。

寂靜的深夜裏,心底埋藏的許多東西都不可抑制地破土而出,将經年的那些過往發芽開花,散發出與曾經別無二致的芬芳。

淡而涼的薄荷味悄悄溢出,像是試探地探出一片葉子,很快又被旁邊察覺到它氣息的大雪松厚重的調子覆蓋,好似大雪片片落下,把天地間的一切都染上雪色。

沈喬斜斜地擡眼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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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聞到了陸哲身上又一次釋放出來的信息素,若不是因為對方最近都有意識地壓抑信息素釋放,他幾乎都要忘了,這人的信息素與他本性一樣,侵略感十足,能将人壓的窒息、透不過氣來。

身體比理智更快作出對這股信息素的應對,血管因為緊張而微微痙攣,太陽穴都一跳一跳的,肺部好似要停止工作一樣,強烈的、可怕的窒息感湧來,四肢百骸仿佛都失去了應對的力氣。

恐懼如潮水将他淹沒。

他下意識地放緩了呼吸,渾身條件反射地僵了一下,可他不想躲。

甚至跟前幾次相比,他還主動地控制信息素與陸哲的對上,雖然并不比以前那會兒強大,但他的額角已經有汗珠出現。

其實這種痛苦并沒有以前那樣嚴重,只是身體形成的記憶太難改掉,他原也不是什麽太容易出汗的體質,卻在這走廊裏也帶着空調涼爽的夜晚,一件短袖貼在身上涔涔透出濕意。

陸哲很快察覺到自己的情緒外露的太明顯,沒有錯過沈喬那一瞬的變化。可随即,察覺到他的信息素纏繞上來,心中卻不可抑制地冒出愉悅。

他從不知道自己能被這樣簡單滿足,只是因為沈喬的一個回應。

陸哲從兜裏摸出一包紙巾,想幫他擦汗,手都已經擡起來了,湊近的時候又小心翼翼地、仿佛接下來要擦的是什麽易碎的珍寶一般,他收起肆意彌漫的信息素,雪白的紙巾輕輕貼在了沈喬的鬓角。

下一刻。

“啪”地一聲,陸哲垂眼看去,發現手腕被沈喬捉住。

對方掌心火熱的溫度圈住自己,一層濡濕的薄汗也沾在了自己的皮膚上。

陸哲還沒來得及開口,沈喬已經像往常那般,眼尾要笑不笑地往上揚着,深褐色的眼睛裏都是光,張揚出放肆又狂傲的意味來。

他唇角露出個挑釁意味十足的笑容來,眸子一眨不眨地鎖定陸哲:

“繼續。”

他接連問出幾句話:“你老實說吧,真沒偷偷去做腺體手術?”

“我怎麽感覺放點兒信息素累壞你了,陸哲?”

“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弱了?”

陸哲:“……”

他啞然失笑。

任由沈喬這樣抓着自己不放,陸哲本就走在牆邊,幹脆帶着沈喬往牆角靠了靠,被拉住的手往自己的方向拽了拽,沈喬一時沒反應過來,跟着往他面前走了兩步。

陸哲的另一手順勢往他腰上虛虛搭去。

遠遠看去,就像是他把人圈在自己懷裏一樣。

沈喬習慣性地用手肘撞開他的動作。

陸哲倒也不惱,被撞開的左手取下右手裏的紙巾,繼續幫他擦汗,唇邊彎着弧度,用很溫和的聲音回應他的挑釁:

“我就弱,你能拿我怎麽樣?”

沈喬偏開腦袋,總覺得他的話有種難以言喻的暧昧和寵溺,他并不适應這種被人仿佛捧在手心的感覺,但又奇異地能從對方的舉動裏,清楚地感受到陸哲對他的珍視。

而且……

Alpha的本能就是争強好勝,基本沒有誰會真正承認自己弱,陸哲扔出這話就罷了,甚至像是被馴服一樣,主動把自己的信息素濃度再降低了一個層次。

仿佛高傲的猛獸,乖巧地收起了利爪,低下了自己的頭顱。

陸哲怕他看出自己已經知道他過往的事實,幫他擦幹淨額頭上的汗,打趣一樣的問:“怎麽出這麽多汗?這是想了什麽激動成這樣?”

沈喬喉嚨動了動,随口掩飾過去:“沒有,天熱。”

陸哲的神情裏看不出信不信,只順口接道:“沒有?”

他眼裏笑意更盛:“可我有。”

慢慢湊近沈喬,看着對方棱角分明的五官,眉骨下淺淺的陰影,陸哲近距離地、用蠱惑一樣的語氣慢慢說:

“昨晚我夢見你主動親我了。”

“可比剛才那敷衍的态度好多了,要不我們再試一次?”

沈喬揶揄地看着他,擺出願聞其詳的神态:“詳細點,讓我學習一下。”

陸哲哼笑出聲。

聲音不高不低,在走廊裏輕微回蕩。

他眼尾浮出游魚似的弧度,眼眸似一望無際的湖面,波濤都是溫柔的,能容納廣袤萬物。

“我想想……嗯,你先是主動親了過來,貼着我的嘴唇,撬開了我的——”

“停。”沈喬發現自己依然沒法直面這種內容。

陸哲揚了下眉頭:“嗯?不是你要聽的?”

沈喬深呼吸:“我是突然想到……”

陸哲:“?”

沈喬:“你剛才說我夢裏親過。”

陸哲:“所以?”

沈喬:“夢裏的我也是我,他會我也會,他親過等于我親過。”

陸哲:“……?”

沈喬不動聲色地後退,觑準時機,一溜煙往自己的房間而去,不忘丢下一句:“我們夢裏再約,說不定你運氣好就能再回味一下?晚安。”

留在原地的陸哲沒動彈,看着他消失的方向,低聲喃喃:

“現在臉皮就薄成這樣,以後可怎麽辦?”

……

或許是因為陸哲之前那番話,弄得沈喬睡前滿腦子都是那些讓人面紅耳赤的畫面,一閉上眼睛,就好像能聽到那在耳邊響起的喘息聲。

還有陸哲那張比omega都要漂亮的臉,泛着微微的紅,眼角溢出點濕意的樣子——躁得沈喬輾轉反側。

他聽着空調工作的聲音,在黑暗中摸了摸身上蓋的薄被,半晌後低低罵了聲髒話,煩得擡手抓了抓頭發,起身趿着拖鞋往浴室的方向走。

嘩啦啦的水聲響了很久。

磨砂玻璃裏的人擡起頭,仰着脖子,任由細細的水流順着自己的下颌線往下走,蜿蜒路過喉骨,彙聚到鎖骨的骨窩裏,才慢慢的往下淌。

水聲擋住了那越來越急促的喘息聲。

半小時後——

沈喬圍着浴巾走出來,坐在床邊,任由被打濕的黑色發梢凝聚出水珠,好半天沿着脊骨爬下,蝴蝶骨被床上手機亮着的屏幕映出微微的光。

他雙手十指交疊,抵着額頭,閉着眼睛在床前大馬金刀地坐着,也不知想到什麽,在只有空調聲的房間裏,從鼻腔裏哼出一聲笑來。

随後,他懶洋洋地往後仰,單手撐着床鋪,另一手從桌上摸過一版藥片,清脆的“咔咔”聲後,掌心多了幾片藥丸。

他回手把藥片貼到唇邊,張嘴吞了,也懶得再去倒水,就這麽幹咽,留下奇怪的、惡心的苦澀味在嘴裏和喉嚨口蔓延,然後往後躺回床上。

很奇怪——

從多年前分開之後開始,他學會了抽煙、藥也是想起來就吃,想不起來就抛之腦後,複查不積極,病好不好也無所謂。

除了游戲,他提不起任何勁做事。

像是行屍走肉一樣地活着。

可是今天……

他突然迫切的想要好起來。

聽見陸哲說他曾經有多麽陽光,多麽好的時候,他忽然就很想要跟以前一樣,努力地再散發出一次光芒,讓他從此只能看到耀眼的自己。

他想要成為陸哲生命裏最閃耀的太陽,持久而強烈地存在着,而不是一閃即逝的流星。

沈喬想,自己是不是變得貪心了?

他不知道。

唯一能夠确定的是,他想要标記陸哲——

這個曾經被各種各樣原因壓下去的渴望,在長久的壓抑之後,終于來勢洶洶地卷土而來,在他的每一個細胞裏嘶喊着,叫嚣着,讓他屬于你,你也屬于他。

時光沒有讓他們遺忘曾經的一切,沈喬直到今天才敢回頭去看。

然後他發現陸哲一直站在原地,等了他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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