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林徽末定定地看了楊毓忻好一會兒, 饒是楊毓忻這等平素裏完全沒有在意過自己形象的人都眉睫微顫, 手指動了一下。
有種想要施展水鏡之術瞧瞧自己如今模樣如何的沖動。
禦劍那會兒,他為了和林徽末多親近一二,并沒有撐開真元屏障來擋風。高空處罡風凜冽, 不免被吹亂了發型。
林徽末很快就收回目光,并且嚴肅着臉,走上了飛舟。
楊毓忻抿了下嘴角,最近阿末怪怪的,尤其昨晚噩夢之後, 目光總在躲躲閃閃, 莫非……
楊毓忻神情一暗, 所謂“寤寐思服,輾轉反側”, 莫非阿末那晚夢到了令他輾轉難眠之人。而因此人不在,所以他時常出神,意在思念?
這個看似有些荒誕的念頭一經升起, 頓時如瘟疫一般擴散開來。微垂的眉睫之下,琥珀色的鳳眸中沉澱着某些暗沉的情緒, 危險的氣息陡然逸散出那麽一絲。
想要, 宰了那個人。
安于歌腳步一頓, 袖中的手指下一刻捏成劍訣。但危險的氣息來的突然詭谲, 散得也快速無息。要不是那一瞬間的危險狠狠地撩撥了一下他的神經,安于歌幾乎以為方才只是錯覺。
林徽末顯然也有些察覺到了。他的身體一僵,方才若有所思的神情立刻變成了警惕。他倏地左右看了看, 眸光銳利,而後轉身就回走了三步,在楊毓忻和林徽真的身邊站定。
在場之中,也就林徽真修為低,經驗少,還因為自認的魔尊大人在此,底氣爆棚,壓根沒有注意到那一絲轉瞬即逝的凜然殺意。
林徽末的手掌輕輕搭在腰上挂着的儲物袋上,他沖楊毓忻眨了一下眼睛,而後道:“一起走。”說着,一手拉着楊毓忻,一手拽着林徽真,一起上了飛舟。
楊毓忻垂眸看了一眼那只緊緊拉着他手腕的手掌。非常健康的淺麥色皮膚,手指掌心處帶着長年練刀留下的細繭,并不是很粗糙。他的手指修長有力,骨節分明,讓楊毓忻看了,就有種想要俯下身,親吻他指節的沖動。
嗯,今晚入睡後,多親兩下好了。
被林徽末拉着走,楊毓忻身上那種含而不發卻越發陰晦危險的氣息,不僅盡數消失,就連冷冽的眉眼間都帶上了溫和。
林徽末拽着人走,一面左右戒備着可能出現的危險,一面繼續完善方才的目标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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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不努力不行啊。阿忻這等如花美眷,不用最好的東西怎麽成!先定一個小目标,雖然三靈根進天華門內門有些懸,但這等大宗門應該不止看靈根資質如何。有加分項搏一把,再怎麽說,先進了內門,拿到好資源,努力修煉,才能夠賺更多的靈石,給阿忻買最好的東西!
林徽真茫然地仰臉,他哥就這麽着急?他聽蒼梧商會的修士說,這只飛舟還有一個時辰才能夠出發啊。
林徽末是一手一個,拉着人急急地上了飛舟。只留下安于歌立于原地,若有所思地看着林徽末的背影。他複又看了一眼楊毓忻,心中忽然失笑,袖中捏好的劍訣也松了開來。他挑了挑眉,舉步跟了上去。
情之一字,着實磨人。饒是楊毓忻這等道心天成之輩,也逃不過情絲糾纏。只不過,無論今後如何,他心許之人未必對他無情,已然幸事。
旁觀者清,身陷情局,哪怕楊毓忻心思再通透,仍是一葉障目。
只是……
安于歌徐徐彎起唇角,笑容溫和,卻是半點提醒楊毓忻的意思也沒有。
雖然他眼下無意與楊毓忻為敵,甚至有意拉攏他進天華門,但兩天前楊毓忻以元嬰期真元為基,音惑之法套他話的事情,他可是還記得呢。雖不至惱怒,但全然不記仇,卻不是安于歌的性格。
雖然這只飛舟看上去小巧玲珑,也就五丈有餘,但內部的空間卻遠不止如此。
從入口處進到飛舟內部,入眼先是一條長約八丈的走廊。走廊內的光線異常柔和,來自鑲嵌在頂部的夜明珠。而走廊兩側,是一扇扇僅能夠容納一人自由進出的門扉。沒有門鎖,只在門把手旁留有一處令牌形狀的凹槽。
林徽真瞅了瞅自己手上這面令牌,梧桐花的紋路,當中刻着戊辰二字。沿着走廊走了一圈,找到了相同字跡的門,刷了一下令牌,林徽真推門就走了進去。
“這就是所謂的頭等艙吧。”林徽真左顧右盼,對比一下前段時間跟着林家前往天澤海時坐着的飛舟,頓覺之前真是好寒酸。
修真界的普遍審美觀與人間清貴之家相似,基本上不好金碧輝煌那款的。飛舟內部的裝潢低調典雅卻不失奢華,相當符合世家大族的标準。
比起法器級別飛舟裏面的大通鋪,每人二十五枚中品靈石的船票代表着一個約莫十平米左右的獨間。麻雀雖小,但五髒俱全,內裏的布置相當走心。
漆木雕花床榻,鲛绡帷幔低垂。房間一角是放置着筆墨紙硯的桌案,另有一方小幾上擺放着茶水和點心。
再有這黃梨木的門扉上,層層法陣累加,無令牌不得而入,極大地保護了修士的隐私和安全。
往床上一撲,卷着被子滾了兩圈,林徽真眨巴了一下眼睛。
距離出發時間還有一個時辰,而那邊的坊市似乎很有趣的樣子。
林徽真的房間是戊辰,左邊戊寅和戊卯是楊毓忻和林徽末的房間,右邊戊巳是安于歌的房間。然而,雖然每個房間價值二十五枚中品靈石,卻注定有一個房間将要被空置。
戊卯房中,基本習慣兩人同塌而眠的林徽末瞅了瞅房間內配置的漆木雕花木床,猶猶豫豫地開口道:“阿忻,飛舟裏面的房間,似乎都是單人間。”
重點是:單人間裏的單人床。
且不說這段時間的他實在不适合跟楊毓忻秉燭夜談同塌而眠,單是這間屋子裏頭的床,就着實不适合躺上兩個成年男人。一個人躺着倒是自在,但兩個人躺着就不免肩膀壓肩膀了。
所謂同塌而眠,床大一些,還能,咳,純潔一點。可要是小一點,那就有點不好辦了。
晚上挨得太近,他再日後所思夜有所夢,夢壯慫人膽,他幹出什麽無法挽回的事情怎麽辦?
楊毓忻瞥了一眼那張足足比林徽末卧房中窄了三分之一的床榻,挑了挑眉,手一拂,那張房間配備的漆木雕花木床直接被他收入了納戒之中。
林徽末:“???”
手掌再一翻,一張大床“砰”地一聲砸在了地上。好在這個房間裏有着相當嚴密的隔音陣法,無論房間裏面發生了什麽事情,外人都無從得知。
林徽末:“!!!”
林徽末一臉呆滞地看着眼前這張床,慢慢地張大嘴巴。
為何……為何這張床,看上去是如此熟悉?!
不不不,不僅床看上去熟悉,就連床上的被褥,他看着也眼熟啊。
楊毓忻看了一眼林徽末,道:“當初你不是說自己認床,每次出門的時候睡得都不好嗎?”
林徽末微微怔住。最開始在外頭跑的時候,林徽末确實有這個毛病。只是,多來幾次之後,尤其在燎荒山脈裏頭尋靈草礦石的時候,別說認床,餐風露宿都是家常便飯,又談什麽認床不認床。
連床都沒有啊。
這一點,他從未跟自家娘親和弟弟提過。慢慢地回想一下,似乎是一年前的時候,他在阿忻那裏蹭飯時随口提了這麽一句。林徽末沒有想到,就那麽随口一句,楊毓忻竟然記得這麽清楚。
甚至,這回出門,把他的床都不忘随身攜帶。
咬了一下嘴唇,林徽末的嘴角止不住地上翹。
說起來,當年晚上躺在客棧裏頭的木板床說什麽也睡不着的時候,他在心裏咬牙切齒地發誓,以後多賺些靈石,換一個大一點空間的儲物袋。以後再出門,務必要将自己的床帶上。
只是,随着時間流逝,當初那一點嬌氣也磨沒了,林徽末也沒再想這個問題。不成想,多年以後,阿忻倒是圓了他當初的夢想。
搔了搔下颌,林徽末不自覺笑彎了桃花眼,嘴上卻道:“阿忻你就這麽将我的床都收到了納戒裏頭,若是方嬷嬷她們看到了,指不定受到什麽驚吓呢。”
想象一下,負責收拾房間的侍女推門進到他的房間裏,一擡頭,咦,少爺的床怎麽不見了!旋即一臉驚恐,這是進賊了嗎?不偷金銀,專偷床榻!
一想到那個情景,林徽末就笑彎了腰。
見林徽末笑得歡快,楊毓忻勾了勾唇角,眼帶寵溺和縱容。而後,他開始鋪床,沒什麽技術含量,就是歸攏一下枕頭被子。
眼中滿含的笑意,不知何時,漸漸收斂起來。
林徽末微怔地看着楊毓忻宛如羊脂白玉的手掌輕輕撫平錦被上的褶皺,那是彈琴吹簫的手,手指白皙而修長,好看得讓人覺得除了文雅之事,做什麽都是亵渎了這雙手。
這世上,有誰鋪床如撫琴彈劍,好看得讓人移不開眼?
林徽末擡手按住胸口,撲通撲通撲通,心跳得越發快了起來。
林徽末瞧着楊毓忻的背影,心中忍不住有些小絕望。
本來就光風霁月如谪仙履塵,偏偏還如此細心體貼,對他好到讓他忍不住開始懷疑人生。會對楊毓忻心動,并不是什麽困難的事情。但一想到好友對他如此體貼溫柔,他卻心生邪念,簡直就是辜負了他對自己的好,林徽末不禁臉色發白,忍不住暗自唾棄自己的癡心妄想。
楊毓忻一回頭,就見林徽末臉色有些糟糕地站在那裏,不禁一愣,忙快步走過去,扶住了他的胳膊,關切地道:“怎麽了?是哪裏不舒服嗎?”
林徽末嘴裏泛苦,哪裏敢說自己是因為觊觎好友而忍不住心裏內疚。他幹笑一下,盡量不着痕跡地掙開楊毓忻的手,笑容有些僵硬地扯來弟弟做擋箭牌,道:“就是有些不放心真真。我先去看看他。”
楊毓忻微微眯起眼睛:“哦?”
林徽末沖楊毓忻努力地笑,而後倒退一步,又倒退一步。霍地轉身,拉開門就跑了出去,只留下一句“我就是過去瞧瞧他,一會兒就回來”,然後門就被飛速地阖上了。
徒留楊毓忻站在原地,臉色漸漸沉下。
林徽真,又是林徽真!
那個林徽真究竟什麽時候才能讓阿末少挂心幾分!
作者有話要說: #818那個真相帝了的安于歌#
安于歌:╭(╯^╰)╮我就看着你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