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求死之心

琉璃街是北京城有名的文化古玩街,除卻著名的老店榮寶齋,萃文閣,古今館等等,沿街小攤小販更是數不勝數,整日蠅營狗茍,掙紮求存。

這一日,臨近晌午,從天蒙蒙亮就開始人滿為患的琉璃街因着飯點到來,漸漸的熱鬧褪去,小商小販們頭頂着烈日,神色倦倦的招攬為數不多的客人。倏忽間自街頭走來一隊人,為首的乃是一錦衣華服的中年人,看着衆人紛紛眼前一亮,瞬間面帶喜色,拿出壓箱底的幾件真貨,賣力的吆喝着。

常言道:家有三座院,再入古玩這一行。雖他們在天子腳下,富貴人多,可是真權貴從不屑小攤販上看一眼,也只剩下眼前來的這位大名鼎鼎的馬棚将軍賈赦賈大老爺,行事混不吝,願意看眼地攤貨,尤其愛玩撿漏,就算撿不着漏,但凡得他喜歡,出手也是各種闊綽,乃古玩街頭號財神爺。

財神爺賈赦眼神渙散神志不清,從街頭晃悠到街尾,又從街尾走到街頭,來回兩番,享受着小販們的熱情好客許久許久。直到感覺自己有些腿酸,賈赦才停了步伐,随意的停在一小攤前。

恍若看到金子在眼前飄的小販揉揉眼,拿出三寸不爛之舌,介紹本攤的鎮攤之寶---鼻煙壺。

“赦大老爺,這可是前朝大名鼎鼎的大學士紀岚用過的啊,瞧它上面還刻有……”

“大老爺我不愛讀書。”賈赦嘴角一撇,神色淡淡的回了一句,見人神色帶着尴尬,便自顧打量起玩器來,視線掃見在角落裏滿身灰塵的折扇。扇面不似常見的梅蘭竹菊四君,山水名畫亦或是文人騷客最愛的詩詞歌賦,而是神神叨叨的畫着頭兇窮極惡的獬豸,然後旁邊便是三五個膀大腰粗的捕頭押着犯人,那犯人頭朝下,雙足跪在雪地中,不見正臉。一身褴褛中卻詭異的腰間那破破爛爛的腰帶還鑲嵌着一小塊瑪瑙,看着看着賈赦心中竟隐隐的有些物傷其類之感,頓時感覺自己喘不過氣來,腦海思緒偏飛。

今日他這麽晚才出來溜達,就是因為那個向來很能耐的妹夫把他寶貝獨女送進賈家了。

雖然明面上打着是母喪外祖家教養的借口,可是以他多年前在皇宮當過三個月伴讀的經驗告訴他,江南要變天了。

江南會變天,意味着新皇要動手。

新皇能動手,便是太上皇不行了。

上皇不行了……意味着賈家也要完蛋蛋了。

“大老爺我是愛扇之人啊,雖然這做工粗糙,扇骨也不過是尋常的竹子,不過誰叫有緣恰好到你這家。買扇子送這個什麽鼻煙壺吧。”賈赦錘足頓胸,難受得不得了,但也牢記自己不能當冤大頭,讨價還價道。

小販低眸廢了好些功夫,終于看到那髒兮兮的竹子折扇,又擡眸瞧瞧一身珠光寶氣的賈赦,有些誠實道:“大老爺,那只不過是個尋常書生自己做的,而且看起來就寓意不好,我也是沒辦法了才收下,您要不看看其他?這鼻煙壺真是小店的鎮店之寶啊!”

“買珠還椟懂不?”賈赦示意左右拿出一錠銀子。

小販當即雙手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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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赦習慣性的想把玩一會,豈料一接過扇子,便被扇柄上的毛刺給紮了一下,然後鮮血刺溜的冒出一滴,飛快的順着扇柄流入扇面中。見狀,賈赦非但沒怒,反而越發的觸景傷情了,斜睨眼想要大呼小叫的仆從,遏止了人丢他面子後,随意的包紮,便扯着榮國府之勢,揮着千兩銀票,硬是青天白日的敲開了京城最富盛名的如意苑。

“人生就該及時行樂!”賈赦端着酒杯對着圍繞在側的花魁,哈哈哈大笑着:“錢財乃省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

在美嬌娘溫言軟語的恭維下,賈赦喝到腦袋發昏,才揮揮手示意衆人離開。他今日是花錢找人來喝酒的,沒其他興趣。

喝過醒酒湯,命小厮取來清理過的扇子,賈赦托腮看着透着凄慘之風的扇面,伸手戳戳扇柄:“也就是你近日走運,碰着爺心情抑郁,還正好和了你這景,才出手把你買下,否則誰願意瞧你一眼。”

扇子:“…………”

“知道麽?混古玩的也不叫我棒槌,說我是馬棚将軍。”賈赦噗嗤笑了又笑,一如往日每逢有新扇總要先溝通幾句,像是老朋友般,又自我剝惜道:“可我若不是從她肚皮裏出來的,便不是賈家大少,也繼承不了爵位。”

扇子:“…………”

“唉,你長得太寒摻了,也不是名家名作,我把你帶回家,那些小寶貝要生氣的。”賈赦咂舌一聲,剛愁眉思索要不要依照慣例給扇子取個名字,把它帶回家,忽地扇面開始飄出一道黑煙。

還沒來得及思索是不是被火燒着了,賈赦緊接着便看見一個頭飄了出來,在如意苑如此旖旎的暖色燈火中顯得格外的鬼魅陰森森。

“有鬼------”賈赦當下面色慘白,但張口了無數遍,感覺自己喉嚨都喊破了,可依舊發不出任何聲音來,只能看着那把詭異的扇子裏從頭飄到腳,飄出整整一個鬼來。

鬼!!!!!!!!

在百次聲嘶力竭的呼喊依舊不見救兵前來,又見鬼自從飄在半空後一句不言,賈赦借着還未散去的酒壯壯膽子,眼睛一瞟一瞟偷偷的打量鬼。

這鬼,披頭散發,從下往上看,只能看見一個精致的下巴,看不清模樣和表情,不過以他大老爺多年獵豔的火眼金睛來看,應該是個美人。因為除了漂亮的下巴外,一雙手也是白嫩修長。

“哈哈哈哈哈,真是難得!”沉默半晌後,一道居高臨下的聲音透着絲空靈,飄了下來。

剛還借酒、色壯膽的賈赦頓時抱頭,雙腿跪地,顫抖着:“不要殺我,什麽都好商量啊!采、陰、補、陽什麽的,我給你買童男童女,要多少有多少?只要別找我!”

“我想死,你能讓我死嗎?”

賈赦:“………………”

“賈赦。我叫仇己。”

賈赦還沒反應過來,便聽那鬼開始了自我介紹,聲音莫名的透着股悲涼:“早前我也是錦衣玉食的公子哥,國公大少,家族繼承人,可惜自己不成器,最終被抄家流放。不過也是我命不該絕,即使被流放了,北寒之地有個武将曾經乃父親手下,出于恩情扶照我一二,而且我身上還有昔年大哥留給我的一個保命符。最終我倒是年老成了個英雄,殉國了。”

賈赦怔怔,摸摸顫抖的心髒,想起自己買扇子的緣由,忍不住道一句:“好巧哦。”

仇己聞言笑了又笑,繼續道:“可不料,我死後有靈,許是忘記喝孟婆湯,又投胎了一回。這一世,不在是高高在上的爵位繼承人,出生在平民家庭。父母有了我之後,說是為了讓我獲得更好的教育,出門做生意,結果生意越做越大,城中定居,又給我生了個弟弟。”

那個世界,因過于光怪陸離,他又困與思索為何會有從前的記憶,顯得木楞癡傻。在小山村長大的他十歲時被接到五光十色的城市中,結果格格不入,只能看着父母弟弟一家三口溫馨甜蜜。

最終,祖母把他接回了老家。

可惜好景不長,父親生意失敗,合夥人捐款潛逃,母親帶着弟弟拿着剩下的錢也不翼而飛,雙重打擊之下父親氣死而亡。

所幸,父親發家後在老家買了不少田地,而且他也不拘泥從前,靠着自己“狗爬字”還能當當書法老師,偶爾去古玩街撿撿漏,還小富足。

祖孫兩人相依為命,對他來說,很不錯。

但偏偏上天愛跟他開玩笑。

小山村遇拆遷,他們家一下子就發了。然後那個十幾年未見過面的母親帶着弟弟過來索要拆遷款。

父母尚未離婚,屬法定繼承人,且他被人綁進了一治療中心,等他費盡心機出來的時候,祖母病死,那對母子光明正大的占據了遺産。

“什麽?”賈赦聽完這鬼非人遭遇後,面帶憤怒,當即也不怕了,驚愕道:“難道沒有王法嗎?”

“有啊……”仇己看着怒色的賈赦,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我把他們兩,不,那治療中心的人渣,全部用炸、藥送上天了。”

賈赦感覺自己腿又軟了。

“我自、殺、式、襲擊,可不料醒來後卻他媽的又回來了。”說道此,仇己眼眸閃過殺意瞪了一眼賈赦,道:“非但如此,還被抽取成什麽宿主,能通過直播真善美獲得積分後實體化。老子就想死,要這個有什麽鬼用?!”

“額……您……您別氣啊,雖然聽不懂,但是感覺好像挺厲害的哈!”看着那鬼,哦,那仇己四周怨氣翻滾,賈赦忙躲到桌子下,結結巴巴的勸道。

“是挺厲害的,你我也有緣,就把那個什麽見鬼的直播送給你吧。”仇己身形往下一飄,抓起賈赦的頭發,硬生生的把人從桌子下拖出來,“我真的活膩歪了,反正你我之間,那鬼智能系統又檢測不出什麽dna異常。”

賈赦張口便想求饒,然一道刺眼的亮光閃現在眼前,他便失去了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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