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樹大分枝
賈赦當即吓得一顫,視線牢牢的黏在自己身體上,從頭打量到腳,想找出一絲一毫玩笑的神色來。然而前前後後左左右右跟着一路打量到宗祠,賈赦最終無奈的搖頭晃腦,感慨一句:“奇了怪了,我這麽一下子看起來那麽帥氣呢?”
此刻的仇己剛巧步入有些肅穆的宗祠大堂,陽光已被厚重的簾布遮擋,一層陰影投射在人身上,陰襯着人似笑非笑的面色,眼神淡然掃過衆人之時顯而易見的鄙夷,無形之中就感覺人特胸有成竹。
這種帥,或者說氣質陡然一變,硬氣的與他之前截然不同,不用親近左右細致入微的觀察,也讓明眼人一眼能甄別出真假來。
于是,他有點害怕!
賈赦下意識的揉揉壓根無法跳動的心髒,戰戰兢兢來到仇己身邊,勸道:“你不要一來就給我搞個大事情,這樣我以後收尾不了的!”
“你都廣場蹦迪了還怕收拾不了?”仇己神色幽幽的瞥了眼被二房夫婦左右伺候寬慰且坐在上首的賈史氏,淡然反問:“占據禮法情理大義,你怎麽就能一手好牌攔成這般程度呢?”
賈赦:“…………”
“我那不是為了解決欠債問題嗎?要不然美人皇帝主意都打到琏兒身上來了,我還等着琏兒給我生大胖孫子,哪有時間忙公務啊?”賈赦想想,解釋了一句,又火急火燎強調道:“你之前收拾老二我不吭聲,是因為老二我也覺得欠收拾,可你眼下感覺要直接讓賈家團滅啊!這樣的後果,我……我實話告訴你,我沒這般能耐的,萬一他們覺得你不是我,發現你鬼上身了,讓馬道婆來收拾你,這可怎麽辦?”
“《紅樓》中可是有鬼神之說的!想想馬道婆啊!”賈赦快急出淚來。他能記住這個情節不是因為有多精彩,而是這之後他努力尋訪能人道士救兒媳婦還有小侄子都是洗白的亮點!
他鮮少能被人誇獎的地方!
“說到底,你是覺得“自己”性情大變會引起衆人懷疑,然後給你帶來麻煩?”仇己嘴角勾出一抹弧度來,在心裏嗤笑一聲問道,邊走上賈珍,道:“珍兒,這祖宗顯靈一事我思前想後了許久,終是有了決斷。”
賈珍只覺得自己眼睛白眨了。他是覺得最近一段時間隔房的赦大叔有點不對勁,而且還惹出不少麻煩,但是打小他們算一條褲子長的難兄難侄,吃喝嫖1賭坑爹敗家方面都很有共同語言,交情杠杠的,在不危機他自身利益下,他還是選擇幫助賈赦的。
讓他給賈政幫腔,除非這個十幾年的五品員外郎二叔攀附上了皇家,能帶賈家飛黃騰達,否則,呵呵。
在心裏有了權衡,打算一會采用拖字訣,把所有事情退到城外修煉爹身上,賈珍很給面子的開口,順着人的話語,露出興致勃勃的模樣,驚喜道:“赦叔,你有什麽好辦法?這事可愁死我了!今日一早祖父可顯靈了,把我吓個半……”
賈政話還未說完,嚓得一聲大門發出劇烈的響動,啪得一聲喝上。
賈珍雙腿一軟,面色慘白,直接開嚎:“祖父,孫兒知錯了知錯了,求您別生氣了,我一定還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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祠堂內賈氏族人見狀,也跟着齊齊下跪,驚呼先祖息怒。
仇己瞥了眼面色發白豆大汗珠瞬間流了一額頭的賈政,眼角餘光瞥了眼哈赤哈赤喘氣大呼實木門忒重的賈赦,額頭不自禁也跟着滴了滴冷汗。
他們之間也算“默契”?
賈赦也似有所感回眸望了眼仇己,飛快甩出巨大的字體--你是不是傻!!!
纨绔的關鍵因素就是有人庇護啊!!明知二房一家來勢洶洶,老太太也偏袒人,宗族內沒幾個人能靠着,不拉着釋放善意的大侄子,賈家的代理族長,是不是傻逼啊?
“虧你以前也是纨绔子弟呢,怎麽連這最基本的道理都不懂?”
被賈赦噴了個狗血淋頭,仇己想把人當空氣,但無奈人孜孜不倦的訴說“大道理”,聽得仇己郁氣橫生,只得抛出巨大誘惑讓人閉嘴:“我保證不會給你添任何的麻煩。你對賈政沒好感,難不成對這些賈氏族人有好感?”
被打斷長篇大論的賈赦話語戛然而止,當即翻個白眼,道:“廢話,我就跟珍兒還有蓉兒他們走得比較近。其他的族人,打秋風就算了,還長得特醜,也不機靈,個個扒着老二呢,我對他們會有好感度才怪!”
“那就行了,你接下來給我閉嘴!”
下達最後的通牒後,仇己上前一步,手扣着賈珍的脖頸,把人從地上拖起來,道:“既然祖父他們顯靈了,那我賈家的确應該好好清理一下!否則如何對得起他們的在天之靈!”
“對對對對!”一想起來自己在睡夢中被一臉烏黑的新寵尖叫驚醒,然後被墨硯砸屁股,用筆墨在大腿上寫出“好好讀書”四個大字,賈珍灰白着臉,連連顫聲道。
見賈赦把賈珍硬扯回座位,在一旁靜默的賈史氏眼眸沉了一分。對于顯靈一事,她早已尋到了寶玉寄名的幹娘馬道婆,花費千金,讓人利用壓箱底的寶物問過老爺。
老爺對此那些死了還要添亂的老太爺們并未多說什麽,只道是與日常拌嘴,并無深意。
若是如此,她恐怕也不會放心下來,但是先前元春派人悄然入了宮中,道此事沒準來源于帝,敦促各方歸還欠款。畢竟先前戶部曾經多次追繳,每一次到最後都是老臣哭訴養家不易,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更有甚至直言乃父祖之意,先輩一走,他們毫不知情,像賈家便這般道過好幾次,可最後竟然讓那個孽子直接毀了一切!
越想賈史氏便覺得心裏憋得一股火氣,她今日若不借助孽子仰仗的所謂宗法好生磋磨人一頓,對不起她當年半只腳踏進的鬼門關!
“老大,珍哥兒,既然老太爺都顯靈了,歸還欠款一事的确要盡快辦理!”賈史氏瞥着滿堂還跪着一臉猶豫要不要起身的各房家主們,站直了身子,道:“莫要辜負了皇恩,也對不起我們賈家一賈兩國公的榮耀!”
“太太您說的是!”賈政見狀順勢起身,攙扶賈史氏重新坐下,振振有詞道:“我賈家先輩出生入死才換來今日子孫的庇佑。若是連這最基本的一點都做不到,何談為人子為人孫又如何做一個忠君愛國的臣子?是我們做子孫的有愧啊!”
“老爺這話說的有禮。”一直眼光獨到博賈政愛好獲得不少好處的賈家五房賈代理當即附和了一句,并且還頗為貼心的替人解壓:“不過這兩府的欠款應該與我們賈氏族人無關。兩位大老爺既然繼承家主爵位,總不會昧着良心分攤到賈氏宗族上來吧?”
“還錢的時候我就是家主了?”仇己啧啧了一聲,自我感嘆道:“不過說來也巧,我早就還清榮府的欠款了。這點還望大家不要擔憂,至于寧府--”
“我馬上就會還的!”賈珍篤定道:“百萬兩沒道理赦叔能拿出來,我拿不出來。”雖然他對自家家産沒個具體數,但觀賈赦給的輕松,便料想自家也定然不差的。畢竟昔年榮府老太太賺錢了也沒望一路扶持過來的妯娌。只不過他祖母好心發財同時不忘自己宗婦身份,一半充當族資,用來撫恤老弱病殘。
而且說句難聽的話,他們寧府主子還少呢!看看榮府在寶玉身上花的錢財,都夠他養五個蓉兒。
仇己一笑:“說完了欠款,如今我們也說說其他的!”
故意拉長了語調,仇己視線若有若無的掃過賈政,最後逡巡着屋內族人的臉色,眉頭不自禁皺成一個川。
被掃過的族人身子下意識的緊繃起來,腦中一片空白。
長時間的靜默讓原本就有些肅穆陰森的室內顯得愈發有些冷意。而且伴随窗外呼嘯而來的寒風,讓空氣愈發僵滞。
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嗅着濃重的檀香味,賈政擡頭剛想依計行事,無意間撞見祭壇上的牌位,看着先父榮國公賈代善之牌,忍不住心中一酸。若是當年人沒有早亡,在母親還有他的努力下,恐怕就不會讓賈赦這個無能的嫡長子占據了爵位。
一想起自己丢失的爵位還有禮法上的大義,賈政感覺自己心口狠狠被人剮了一刀,旋即面紅脖子粗,捏緊了雙拳。
“咳咳咳咳,”一直在關注賈赦神色打算見招拆招的賈史氏剛打算示意賈政抛出“榮禧堂”誘餌,便瞧見人愠怒的面龐,呆愣了不過一瞬,瞬間捂着帕子輕咳了幾聲,打斷了滿室的尴尬,放下帕子的時候手肘輕輕碰了碰賈政。
迎着賈史氏的提醒,賈政不啻于奪命利劍一般,瞬間戳進了心窩,回過了神,咬咬牙,铿锵有力的快人快語:“大哥,你也別暗嘲了。如今這祠堂內,對着諸位先人,我這個當弟弟的也明确說一句。是,按着禮法你該居住榮禧堂,但是---”
陡然飙高了音調,賈政壓下心中的不舍與怨恨,盡量心情氣和道:“但是我昔年搬入榮禧堂也是為了就近孝順太太。而且有些事情……哎……不說也罷,如今既然大哥有怨,做弟弟的自然從命。只望你以後能夠孝順母親,莫要千金買笑,努力浪子回頭。”
感覺自己對付賈政完全是天然禮法正義的仇己聞言嘴角一扯:“我現在正浪子回頭呢!而且老二你也別扯這些廢話,身在宗祠之內,你眼下不過也是普通的族人罷了。當然,我也是。賈家的嫡脈乃寧府珍兒一脈,我們這些都是旁枝。”
賈政:“…………”
“我尋思着要不自己也當回主脈?畢竟樹大分枝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