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老夫少妻

此話一出,警幻面上驟然挂了層冰霜,厲聲道:“可卿!”說罷身形急急往後移了幾步,帶着抹鄙夷斜睨了眼床榻。除卻撐着床起身的秦可卿,她的妹妹外,那床上躺着一個昏睡過去的男人。

一個明眼人一望過去觀其容貌便知其年紀三十左右的男人。皮囊雖不錯,但因其沉迷酒色,兩眼都帶着圈青黑,面色晦暗無光,像多年不見陽光臭水溝的過街老鼠。

順着那明晃晃的惡心之色,秦可卿回眸掃了眼先前還與她颠倒龍、鳳的公公賈珍。

公公賈珍,而不是丈夫賈蓉。

一想到這稱謂,或者說眼下的關系,秦可卿又是輕笑一聲,悠悠掀了被子一角,絲毫不畏身上斑駁的痕跡,伸手摸來衣物,邊穿邊道:“姐姐何必動怒呢,妹妹不過開個玩笑罷了。知道姐姐這所做的一切都是為我好!”

她原先只覺得自己很幸運,從養生堂被父親抱養,從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兒好歹成了官家千金,有老父疼愛如珠寶。及笄之後更是被八擡大轎,在交手帕的羨慕之下嫁給了賈蓉。雖其才名不顯,但其容顏相貌家世卻也足夠與她匹配,甚至她還有點配不上人。

故而一嫁入賈家,嫁入榮國府,成為賈家的宗婦,她戰戰兢兢小心翼翼竭盡全力求完美,縱與賈蓉相處,無多少少女愛慕之心,但伺候公婆孝順長輩,與家眷親友和睦,對待仆從老小也憐貧惜賤,慈老愛幼,當好一個賈家婦的分內之事。

然而上天戲人。

一場宴會,幾杯酒下肚後,她與公公身邊侍候的仆從全部像人間蒸發了一般。再緊接着……賈珍不是個什麽好東西,酒色之下,自然欲行不軌,而她也不是什麽好東西,竟隐隐有了快、感,沉淪其中。待酒醒過後,多年來的教養以及背德的羞恥讓她恨不得懸梁自盡,自我了卻,可耳邊卻傳來了袅袅仙樂,緊接着一群華服仙女接二連三而來,邀功着在他們合力幫助下終于孽情到來,待堪破後便可回歸仙位。

孽情!

聽得出秦可卿話中帶着絲陰陽怪氣的嘲諷,警幻本生怒,可轉念撞見那睡夢正酣的賈珍,又覺得惡寒,頓時深呼吸一口氣告誡自己莫要與人一般計較。相比其他下凡的姐妹們,可卿的确因他們計劃犧牲的頗為大。

不過也正是因此,她此番歷劫後修為定然增加最快。

“妹妹,你能這般想便最好不過。”警幻見秦可卿穿戴完懶懶散散的斜靠床頭,本想親親熱熱挽着人胳膊說話的手頓了頓,站定了不動,視線深切的凝望着可卿,帶着包容的目光,柔和道:“相比其他姊妹,我向來與你最為要好。且不說煞費苦心處心積慮的讓你投身為皇家人,能沾染一二龍氣有助于修行,這光知前世衆姐妹中便獨獨唯有你一人。”

聞言,秦可卿眉頭微微一皺:“皇家人?”

若真是皇家人,她恐怕也不過是某位皇爺外出一夜、風、流的産物,而且她母親也恐怕不知對方身份,否則再怎麽樣她又豈會出現在養生堂?畢竟說難聽些,皇家傾軋的話,也容不得她活下來。

正當秦可卿不解想要詢問清楚之時,警幻卻是話語一轉,話語中帶着絲抱怨道了起來:“今日元宵佳節,我下凡本欲收些才子佳人成雙成對的情絲來,卻不料遇上了一個刁蠻無理的公主,也不過仗着前世幾分運氣罷了如今便敢這般揮霍福運,當真不知所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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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不是司人間之風情月債,掌塵世之女怨男癡之事?既如此,便許她一段風流韻事。”秦可卿無所謂道:“你先前不也說小妹沾了龍氣,尚且能如此纏綿情孽之中,為她布散一二相思恐怕也不是什麽難事。”

“的确。”警幻聞言笑笑:“我正想着這世人對老夫少妻一事頗有看法呢。而且刁蠻公主破壞人婚姻也不是開天以來頭一遭。反正都是有跡可循的事,誰也查不出任何錯處來。”

聽了這話,秦可卿背後一寒,默默挺直了身子,讪讪笑了聲,恭維道:“姐姐好主意。不知您今日前來?”

“怎麽?無事就不能來看看妹妹嗎?”警幻故作哀怨的嘆口氣,随後笑眯眯問道:“你可是我想給誰牽這條線?”

秦可卿配合的擺出一副好奇之色問:“誰?”邊說視線不由的望了望窗外漸漸泛白的天色。

“賈赦。”

“什麽?”秦可卿失神驚叫了一聲,然後像意識到了什麽緊緊捂住自己的嘴,雙眸透着震驚定定的看向警幻。據她所知,這從前的隔房叔祖父賈赦論起能耐來比賈珍都還不如。

不是她與人春風一度便心偏了起來,而是賈赦的的确确除了孝順沒什麽拿出手的,而如今連這孝順也不要了。這賈珍還好歹年幼“臨危授命”從父手中接過寧國府還有偌大的賈氏一族,二十幾年歷練下來,身上還透着抹精幹之色。

見人毫不作僞的驚訝,警幻眉眼間盡是得意之色,道:“這不過一石二鳥之計罷了。原本命由天定,都已經規劃了一切軌跡,卻不料賈赦被外魂強制改了命。現在天道有所偏頗,我等自然義不容辭的要去撥亂反正。”

警幻一腔正氣的說完之後,目光帶着鄭重之色看着秦可卿,道:“故而在我施法之時,你需得出面照顧好寶玉。”她本施法對某個不開眼的公主小懲大誡,但卻算到了寶玉有難。待趕到小院一瞧,便見那粗鄙不堪的趙姨娘正叉腰着對人怒吼,言語粗俗,令人發指。

“寶玉?”

“事成之後,妹妹定然好處頗豐。”

“姐姐您這話說的,”秦可卿站直了身子,放下了床帏,才繼續道:“何為照顧好?姐姐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我現在不過區區一個平凡人家的婦人,受婆婆還有世俗禮法的束縛。說句難聽的,就算老爺能被我吹動枕頭風,我又有什麽理由來拜托他照看寶玉?”

“只要催動枕頭風便可,還需要其他理由嗎?在賈家,只要拿捏住了賈珍,你還要顧慮什麽?”警幻聞言萬萬不解,道:“這世上,男人征服世界,而女人只要征服男人便夠了。對于賈家來說,世俗算的了什麽?只要他夠迷戀你便可。我的妹妹難道對自己不夠有信心?”

秦可卿:“…………”

這話說的她完全找不出反駁的理由來。

“還望妹妹好好考慮考慮。況且近日遠方有要客前來,到時候妹妹貴人身份一出,這寧府如何更是你說了算。”警幻言辭鑿鑿的說完,不待秦可卿反應過來,又笑道一句:“這天轉眼便亮了,我也不多久留了。”

說完,便施法離開。

秦可卿:“………………”

眼見身影消失在眼前,秦可卿眼眸閃了又閃,将眼底那一抹厭惡強壓下去,走到燭臺邊将快要燃燒殆盡的“群芳髓”又一次點燃。每一次只有嗅着這細膩的甜香,她才能忘卻自己在幹些什麽。

“嗯……兼美,怎麽不都多睡會?”賈珍迷迷糊糊間覺得屋內香氣有些濃烈,睜眼環顧四周,見枕邊空落落的,面色的愠怒在揭開簾子看着伫立在燭臺邊婀娜的身影,才神色和緩了些,起身道:“左右如今也沒什麽大事。況且蓉兒那小子都跟赦叔後頭,你又何須擔憂。”

“赦叔祖父啊……”秦可卿長嘆了一聲,對環在自己身上的手也不在意。

“哼!你可是我的女人。”不知秦可卿為何提及了賈赦,賈珍眼眸一沉,捏起秦可卿的下颚,徑直吻了下去,絲毫未見人眼中的掙紮。

一番雲、雨過後,賈珍帶着饕餮般的滿足,在人連連哀求之下,穿着奴仆裝悄然離開。一出垂花門,來到了前院,正覺得神清氣爽的賈珍想着秦可卿那一聲嘆,眉頭皺的緊緊,出門去尋賈赦。

他跟賈赦玩得雖好,也青樓楚館裏鬧過□□。但分享兒媳婦這種事……

賈珍帶着殺氣從賈府一直轉到應天府。瞧着烏壓壓一片人,習慣的性的想要揮手示仆從詢問,待許久不見動靜,回眸看着空蕩蕩的左右,才愕然嘆口氣。

活見鬼了!

就因個小娘們一個稱呼搞得自己一大早就魂不守舍,還神不知鬼不覺一口氣走了兩時辰的路!

腿特麽酸死了。

賈珍磨牙,推開前頭正熱鬧擁擠的人群,往府衙裏走。

當即有人不滿:“幹什麽啊?賈大人說了要排隊,禁止插隊!有點禮教在!”

“排什麽隊?領錢?”賈珍沒好氣的怒回了一句。

“你不是來當衙役的?”有人疑惑,更多的人卻是抱怨:“看他這穿的,不過也普通,怕是想借此來引起大人的注意!”

“沒錯,絕對是陰謀!”

“心機!”

“…………”

迎着漫天飛舞的唾沫星子,賈珍:“你們他媽滾遠點,我是三品

爵烈将軍賈珍!”

衆人滿是狐疑的看着穿着青衣素服的賈珍。

賈珍甩袖:“賈赦是我叔!懂嗎?”

衆人:“…………”

賈珍直接推開人,徑直往裏走,剛走進院子就有個小毛孩前來攔截:“都說一百遍了,不許插隊!”

賈珍按着額頭暴起的青筋,克制道:“給你們大人通報,就說我賈珍來找他。”

沈笑當即從上到下掃了眼賈珍,見人穿着樸素,而且精神萎靡不振,長得也是一臉猥瑣模樣,心道:這定然不是大人所言親友。大人說了他賈家嫡系一脈都長得跟天仙一樣。于是一伸手:“麻煩請遞交拜帖。”

“我…………”賈珍咬牙外加後悔。後悔自己莫名其妙的跑來找賈赦,剛才在門口又想着既然來了,找賈赦借車回府省得走路,沒想到居然連門都進不去。

“這位小哥你跟……”賈珍這會神智回籠過來,維持着貴族間那一點風度,平易近人的說着,但話語在眼角撞見帶着工匠進來的賈琏,當即一怔。

他跟賈琏交情頗深,這張臉沒近距離的圍觀過,可也不過隔着一件“女人衣服”的距離,但還從未見過如此神采奕奕,連頭發絲都似乎散發出一層活力的琏二爺。

“你這什麽表情?”沈笑見狀,當即怒道,有些緊張兮兮的上前護着賈琏。若是有了人手定然能把這不按規矩辦事的人給“請”出去,哪像現在……

“珍大哥,你……”賈琏失笑的看了眼沈笑,低聲讓人先帶走工匠,自己上前,打趣道:“怎麽,你這打算來應聘?”邊說邊把人往大堂引。

賈珍邊走邊回:“應什麽聘。這不是閑來無事,在家帶着無趣,前來看看赦叔。據聞這地方……”

掃過落敗的景色,賈珍壓了聲音道:“其他功勳都或多或少被降了一等,我這不緊跟了赦叔的步伐,還了欠款還搬了家外加上皇照顧,這頭頂爵位并未貶。”

“恭喜恭喜。”

“所以啊,賈家還是深的上皇看重的。要不,我活動活動或者直接讓赦叔去跟上皇求求情,這應天府着實不是個好地方。”賈珍說到最後,覺得自己夠仗義了。

分宗了,還替這隔房叔叔操碎了心。不過畢竟,當了這麽多年的代理家主,一筆終究寫不出一個賈字來。

不過,賈珍看着賈琏并未多少感恩亦或是欣喜的面色,反正一臉戲谑,不由有些怒意:“琏弟,你這什麽表情?”

“珍大哥,你昨晚在哪個溫柔窟裏呢?我爹昨晚幹了件漂亮的事,今日朝會當今收了六籮筐奏折。有些淤泥守舊的都氣昏過去。”賈琏與有榮焉道:“這不,我爹在裏面寫明日辯論的要點。”

賈琏指指屋內如喪考批的賈赦。

賈珍:“…………”

賈赦瞧着許久不見的大侄子,開心的招招手,見人進來之後,聽完賈琏對先前他們談話的複述,頓時一驚:“你昨晚窩哪個美人哪裏呢?連你叔這麽霸氣都青史留名的應天府第一屆晚會舉辦的消息都不知道!”

“而且,你看看這縱、欲、過、度,腎、虛的臉色,要不是沒毒、品這玩意,都懷疑你嗑、藥了呢!”賈赦以過來人的口吻勸道:“叔不是讓你別玩,但是身體是革命的本錢!”

“恩恩恩。”賈珍敷衍的點點頭,轉而問起父子兩為何第一屆晚會。

“注意最重要的前綴-應天府!”賈赦鄭重的拍拍自己的官袍,強調了一遍後,“讓琏兒給你解釋解釋,我正忙着呢。你要是閑着沒事,正好幫我招幾個衙役,看着機靈點的。我怕沈老招來的不文绉绉就是行事古板的。你弄幾個滑頭!”

“就是,珍大哥。不親自當家一番,還真不知道你那些年怎麽過來的。”賈琏聞言,當即點點頭,恭維着賈珍,給人帶高帽:“小弟這些日子開始當家做主,忙的跟無頭蒼蠅一樣壓根找不到方向,哪像你當初年紀輕輕,十三歲便管的了寧府震得住族人……”

“那是!也不看看我……”

“所以說啊,眼下幫我們掌掌眼,給挑幾個人手。你是不知道,這應天府我們剛來的時候就兩。”賈琏一口氣不帶喘的說完應天府的處境,又可憐巴巴的道來他們父子的難處,簡直聞着傷心聽者落淚。

等賈珍反應過來的時候,衙役考核表已經在他手中了。

賈珍擡頭看看前來應聘的大漢,在看看自己,嘴角抽抽。他就是來借輛車回家的。

沈笑見人坐下,狐疑的看眼賈琏,問:“又是來免費打工的?可他一點都不好看啊!”

“好用就行!”賈琏道:“他有錢現在身上還有爵,算應天府初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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