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三年之約

“朕倒是要洗耳恭聽了。”當今示意沈熙開始陳情。他倒是要看看沈熙能耐有多大,救得了賈赦這拖後腿的豬隊友。

沈熙雖想跟賈赦問個明白先前到底辯了什麽,但殿堂之上也沒個機會,只得估摸着賈赦的性子以及朝會的時間,約莫揣出了大概,猜的賈赦沒抛出驚天“殺手锏”,便不急不緩的抛出論點-“賈大人不過是履行聖人言論“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賈大人頓時拗首挺胸,自己就是一個文化人,真的!跟聖人都扯上關系了!

沈熙深呼吸一口氣,笑意連連的充實自己的辯論要點:“賈大人身為一地父母官,負有教化之責,若百姓懂禮樂便由其自由發揮,若其不懂,則行教化之責。應天府晚會的舉辦緣由此乃其一,蓋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禮部尚書聞言頓時跳腳:“你這是詭辯!聖人雲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郭店楚簡有載:“民可使道之而不可使知之。民可道也,不可強也。”先秦語中“由”、“迪”兩字相通,而“迪”又與“道”聲近義通。且《尊德義》全篇意在告誡人君,應當以身作則,用德行和禮樂來教化、引導民衆!所以你句逗完全錯誤!颠倒黑白,嘩衆取寵!”

“這位大人莫氣,這正是學生想要說的第二點。我家大人以身作則,用自身浪子回頭努力奮鬥的實例來引導民衆,豈不是更有說服力?”沈熙一臉無辜的看着面紅脖子粗引經據典的禮部尚書:“無論是何種句讀,賈大人依聖人言,拳拳之心履父母官之責,行教化之事,何錯之有?”

禮部尚書:“…………你……你竟敢……”設語言陷阱!

不知日後有一重要真言-重要的事情說三遍!如今沈熙壓下心裏那點點心虛,扯過聖人大旗,立足教化一事,引經據典強調賈赦行教化之責。待見不少官員開始不由自主的點頭,緩緩過渡到第二論點--祖宗規矩,有史可循。

這古往今來朝堂論辯都少不了堪稱經典的一句-這是壞了祖宗規矩!

“沈卿說得挺再理,不過……”當今見沈熙口才了得,玩得一手文字游戲,喝口茶,直截了當攔下,手指指已經傻愣的賈赦,笑道:“不過先前賈大人已經承認了燈籠高價獲利欲偷稅一事。”

“沒錯!”戶部官員齊聲道,先前差一點就被圈進去了。

“就是,偷稅!”滿朝文武齊聲高贊:“皇上英明!”

沈熙回眸看賈赦。

賈赦:“…………”

被滿屏刷豬隊友,賈赦委屈的快爆炸起來,飛快給自己喊冤,澄清道:“我沒有承認!我又不缺錢,怎麽會偷稅?你們玩文字游戲陷害我,頂多算漏稅,漏稅!”

滿朝文武聞言嘴角緩緩挂着抹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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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今嘴角上鈎。看就算有情有理又如何,抵不過賈赦一句話毀全部。

“…………”沈熙覺得以當今為首的這幫人有些焉壞。這不是欺負人纨绔不懂法嗎?翻遍全部稅法也沒效率高超到第二天一早就收稅啊。

可偏偏賈赦氣的如此真情實感。

逡巡着那一道道微妙的笑意,沈熙又看看急的雙眼帶紅的賈赦,心驀然一沉。他現在算看明白了,敢情就是借着晚會欺負欺負賈赦找樂子。恐怕在這幫手握大權的朝臣甚至皇帝眼中,賈赦以官袍登臺鬧元宵晚會的事情還不如賈家兄弟分宗斷親來的嚴重,畢竟後者毀掉的是一個國公,是一個家族,是一個煊煊赫赫的四王八公勳貴派別,讓上層利益進行了重新分割。

這賈赦都是跳梁小醜了,一次兩次似乎沒有什麽區別。

可是賈赦卻是認真的,即使他打着小抄,鬧着晚會,口出狂言……但他卻聽得進勸,有些笨拙一遍遍的修改小抄;四處翻尋适合阖家歡樂的戲曲;一遍遍的私下裏聯系如何串聯各個節目,有些小滑頭的說自己最先恭祝華朝盛世定然沒人指責;嬌生慣養四體不勤五谷不分但也很努力的辨認民生,提出菜籃子計劃……

不知為何,沈熙莫名的有些心酸。

“大人,您連漏稅也沒有!”沈熙一步一步鄭重的靠近賈赦,認認真真道:“這場地都是我一手經辦的。”

“真的?”賈赦有些不可置信,目露欣喜之色。他這輩子除卻被嫡親母親不喜之外,受得最大委屈就是如今了。他明明還沒有認罪的。若是以往得人肯定,他定然嘚瑟抖開了,可是如今一言定罪的是皇帝。有些微紅的眼睛掃掃丹陛之上的帝王,賈赦打心眼裏還是信金口玉言的,于是壓低了聲音,透着絲顫音,道:“沈老,就算真被抓住了把柄也沒事的,我篩子多了不怕癢。你可別把自己牽扯進去。”實在不行他就耍賴!他當初歸還賈家欠銀的時候可多給了好多利息呢!就從這利息裏算!

戶部這些沒義氣的,要是沒他牽頭歸還銀子,這過年能過得如此滋潤嗎?

“沒事。只要大人您能記住今日之事,日後好好學習便可。”沈熙聞言熨帖之餘只覺得胸腔憋着口惡氣。不吐出來着實難受!

賈赦再差勁那也是應天府的父母官!

也是他東家!

自古主辱臣死!

沈熙眼眸一眯,目光若寒冰,陡然間褪去了先前的溫潤如玉,一時間渾身上下帶着不怒自威之勢,擡手揖了一揖,“敢問先前是誰上奏我家大人偷稅?”

衆人只覺周遭莫名的有股冷意襲來,而後見面色明顯帶着愠怒之色,而且氣質剎那間冷厲起來的沈熙,只覺得分外的詭異卻又有種情理之中的感覺。不管衆人心中作何感想,如今唯一的念頭便是賈赦怎麽這般狗屎運?投個好胎不說,當官了也有人護着。

被瞅着的賈赦一臉崇拜的看看沈熙,跟三歲幼兒般手指指溫雲,告狀:“就是他!”

溫雲:“…………”

溫雲只覺得自己先前收的王家銀票格外的燙手!他是知道本次朝辯,只不過循舊例罷了,賈赦壓根不會受什麽責難。他也……他也就因此收了王家的銀票,想要借此給人添堵。

結果沒想到最後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戶部?啧啧,真是術業有專攻!”沈熙護犢子氣場全開:“敢問大人依何年何月何部《稅法》還是《大诰》?”

“我……本官不過提醒賈大人一二罷了,又何時言之鑿鑿?”溫雲也算歷經宦海,僵硬一瞬,便回過神來,振振有詞道。

“你……”賈赦轉眸看當今,差點淚崩。

當今面色未改分毫。

賈赦:“…………”蛇蠍美人!我以後再也不上朝來看皇帝了!

沈熙嘴角勾着一抹嘲諷的笑意:“大人您提醒的好,提醒的巧!多謝您體諒我們人微言輕,唯恐大人不甚在意,視若耳旁風,特意借此機會提出,當着皇上當着滿朝文武的面來提醒我們不學無術的賈大人!……賈大人不過區區一芝麻綠豆的七品小官,按理連朝會聽宣的機會都沒有,能借晚會的機會步入朝堂之中,得皇上與諸位大人的指點也三生有幸!”

“夠了!”當今目光鎖住出口成章指桑罵槐的沈熙,又定定的瞧了眼只寫着崇拜之色的賈赦,莫名的笑了一聲,起身,站直道:“雖說父皇授命,但這大印卻是朕許可!你若沒些能耐也墜了我顧家兩代恩寵!給你三年時間,待三年後朝評為上,朕允你子爵,複祖上榮耀,否則永居國子監,抄書至死。”

朝臣們:“…………”完完全全跟不上思路啊!

賈赦聞言頓時感動的想哭!他就知道皇帝是個傲嬌的。肯定不跟其他人一樣壞,看他笑話。

沈熙怔了一瞬,回過神來,看看禦座上神色冷冽的皇帝,想了想只能道一句心服口服。

他今日能這般大逆不道其實不靠身後的太學生,也只是靠當今壓根沒把賈赦怎麽樣。

望了眼沈熙,又逡巡了眼神色各異的大臣,當今眉間淺皺,袖子一甩:“此事到此為止,退朝!”

說完,未等衆人三呼萬歲,便自顧離開。

朝臣行完大禮魚貫而出,賈赦拉着沈熙,狠狠松口氣,“沈老,你真好!”

“我再好也比不過大人您能夠自強自立。”沈熙邊說邊拉開距離,壓低了聲音,問:“您袖子上還抹了胡椒?”

“我……我本來想使苦肉計的,結果……”賈赦想着自己被“屈打成招”的一幕,當即還覺得心酸:“若沒有您,那時候我感覺自己真想哭了。明明我是好心還想了好多好多利國利民的措施,結果人一不按套路出牌,我也就跟着自亂陣腳,一點都不淡定。”

“回去之後跟笑笑一起讀書!”

“好!”

經此一事,賈赦深刻意識到知識就是力量。這種明晃晃的下套他卻察覺不出來被當小羊羔宰的太過憋屈了。

他一定要讓人看看!

賈赦扭過頭看着三三兩兩成群結隊出來的官員們,默默哼道:“莫欺少年窮!”

朝臣:“…………”

“賈恩侯你這什麽德行!”與賈家算得上世交,又比賈赦老了一輩,承襲鎮國公的牛繼宗見狀不由唾了一口:“老賈怎麽有你這麽一作的兒子呢!”

“我……”

“你好好跟着那誰沈熙,別再作!”牛繼宗看着沈熙被一群太學生圍住,擁簇着離開,不由眉頭皺了皺:“奇了怪了。”

“牛伯伯,奇怪什麽?”賈赦順着人的視線一看,驕傲挺挺胸膛,他家捕快就是帥!

“哎……”看見賈赦那得意洋洋的面龐,牛繼宗深呼吸一口氣,道:“當伯伯的最後提醒你一句,最近別落單了!”

說完,腳步疾行,他剛才看見自家大孫子了!

他得問個清楚!不好好上學,堵宮門口幹什麽!

賈赦:“…………”

賈赦看看疾行的牛繼宗,又看看沈熙,最後目光掃過紛紛帶着焦急之色的朝臣們,絲毫不克制自己腿快,沖過去擠開旁邊兩小年輕,自己手攙扶着沈熙,擺着嘚瑟的表情,萬分讨人嫌道:“你們家老爺子喊你們回去吃竹板炒肉!”

衆太學生:“…………”

沈熙:“…………”

沈熙甩開賈赦,自己往前走。他怕跟人走一起被套麻袋了。這種熊孩子能活到四十幾真祖上燒高香了。

賈赦:“看,你爹你祖父來了!”

賈赦手一指散朝的文武百官,撩起官袍,十分老當益壯的跑出禦街。

瞧着那分外矯健活潑的聲影,依在欄杆上正透氣的當今:“…………”

虧他剛才還覺得賈赦先前是有幾分努力呢!

他這麽看熱鬧有幾分過分。

結果……結果豎子不可謀也。

當今面色陰沉的趁車去皇莊,他一定要跟人好好說說今日這事。且不說父子兩又老話重提,這邊收到當今離宮的消息,顧耿換了身衣裳,又央求了一會皇後,随後帶着宮女抱琴,與侍衛出了宮。

自打元宵出宮,聽得賈家一二事,她便無緣對賈家起了興趣,又恰逢母後宮中又女官賈元春,又聽人說了一二。這兩者之間全然不符,可有一點卻相同-賈家有個攜玉而生的寶玉。

顧耿一想到這便透着抹興趣。這世人男女大防對她堂堂一個公主來說,完全不是規矩,她就是想看看一個這寶玉嘴巴到底有多大,竟然能塞得下一塊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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