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聲勢

既是不情願的事,做起來難免拖拖怠怠。

等徐老夫人等幾個主子包括下人聚攏的差不多,都快半個時辰了。

“老三家的,言明呢?”徐老夫人問。

“母親,言明腳還疼呢,媳婦怕他下了地傷勢再加重,也不是什麽大事,如此興師動衆也差不多了吧?”夏氏款款回道。

事實上,徐言明聽說徐婉寧封縣主的事,杯子都砸了,直罵大房眼睜着讓自己蹲大牢,心都壞了的,寧可死都不奉承這一家子去。

不過如今大房氣焰正盛,夏氏是腦子壞了才實話實說。

“苦了老三了,讓他安心養病吧,缺什麽不夠的自去公中調派,萬不可落下病根。”徐老夫人最疼幼子,并不與夏氏細究旁的。

婆母親口說可以去公中調東西,夏氏眉開眼笑,為撈丈夫出大牢幾乎花光了三房的積蓄,如今可算是能有進項了。

二房徐言時與妻子夏氏對視一眼,均覺得有些不妥。

誰家若是接到聖旨,那是光宗耀祖的事,便是奄奄一息半腳踏棺材的人,擡也要擡出來沾沾喜氣,躲懶不出來,是欺君了吧?

更何況,夏氏記得院子裏的丫頭回報,前日三老爺徐言明還在花園子裏調戲丫鬟呢,今天就下不了地了?

哎,可惜二房是庶出,爹不疼娘不愛的處境,便是知道欠妥,又哪裏敢多事。

繞過花園便是前院大門。

老夫人故意走的慢,心說大姐兒想拿喬,且讓她孤零零的在府門前多候一會子,好好醒醒神。

可過花園繞回廊,越到府門前竟聽到挺喧鬧的聲音。

徐言昭皺眉頭,使喚周海:“去看看,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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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海一溜煙的去了,然後一言難盡的回來:“老爺,是長公主府的下人們知道大姑娘封縣主的事,自發的來恭賀呢,還湊份子買了許多賀禮。”

“哪個長公主府?長樂長公主?”

“不......不是,是咱們府上的長公主,長公主府雖然不常住,但......”周海眼瞧自家老爺黑了臉,乖覺的不往下說了。

是了,康寧長公主府的規模論起來,是京城衆公主之首呢。

長公主府自從任命了吳顯做長使,一切規矩體統又重新整治了起來,按禮說是不會喧喧鬧鬧來恭賀主子,太鬧騰了便顯的沒規矩。

但徐婉寧私底下吩咐了,那便另當別論。

于是,

原本因府裏老夫人幾個主子的态度,對阖府都要來府門前跪拜的事還有些抱怨的下人們,看到人家長公主府的下人們一個個衣裳鮮亮态度軒昂的,不自覺繃緊了神經。

為了以最好的一面迎接得了爵位的愛女回府,康寧長公主重新梳妝打扮了一回,來的便比其他人慢了片刻。

等她出來了,原本眼觀鼻鼻觀心,自帶公主府矜持氣的下人們,刷的跪了下去:“奴才(婢)給長公主殿下請安!”

吳顯帶頭,公主府的下人們人不少,整齊劃一的來這麽一下,差點唬的徐老夫人往後跌一跤。

徐婉寧心下滿意,牌面還算可以,至少徐府的主子、下人們這會兒都跟呆頭鵝似的。

她挽着公主娘的手,等康寧長公主叫起了,揚聲道:“難得你們有這一份心,該賞,每個人多發三個月月例,至于吳叔,我記得你媳婦以前是我娘親的大丫鬟,很能幹的人,如今靜心院正缺人,讓她做個管事娘子可使得?”

這是徐婉寧早計劃好的事,徐嬷嬷在天牢自盡,徐老夫人控制靜心院的臂膀就斷了。

她可不想再被塞進來一個徐嬷嬷之流的人,盡快補上這個缺最要緊,而大拂冬如今正合适。

吳顯謝恩之後,帶着長公主府的下人們離去自是不提。

因着聲勢不小,引得周圍的官宦人家觀望和打探。

徐府的下人們蠢蠢欲動的,恨不能将前頭的主子們擠到一邊,沖上去恭賀縣主得封爵位。

幾句吉祥話就能賞三個月的月例,天上掉銀錠子的事!

再有,十幾年過去,下人們的印象裏長公主也沒什麽了不起的。

反正也一樣是要當人家兒媳,上孝公婆下顧夫君,請安、管家樁樁件件的事和別家的媳婦兒沒什麽不同。

可今日打眼一看,比自己強的多的下人們,那樣恭順崇敬的參見康寧長公主,徐府不論是主子還是奴才,都被狠狠的洗了洗腦子。

原來,有些事似乎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樣。

徐婉寧将衆人的反應收在眼底,意料之中的事,情緒倒沒什麽太大的波動。

她這才将裝着聖旨的匣子從馬車中捧出來,卻不進府,只看着徐言昭道:“父親,好像還缺了人。”

有完沒完了還!

徐言昭看見徐婉寧就覺糟心的很,袖袍一揮挺不耐煩的:“你三叔不是還病着?就這麽着吧,香案也擺了,趕緊将聖旨迎進去,這許多人堵在門口豈不是讓人看笑話?”

“母親,父親的意思是,皇舅舅下的聖旨是笑話?”徐婉寧有些不解的去看康寧長公主。

這聖旨裏含着的可是兄長和母親對愛女的期許,康寧長公主再對丈夫有情誼,此事也冷了臉:“夫君慎言。”

“我不是這個意思!”徐言昭可不敢對陛下不敬,一腦門子官司:“三弟确實不方便,總不能将人擡了來!”

“父親此話大謬,三叔當初坐牢是因為什麽?如今又不接聖旨入府,傳出去還以為他對皇室有所怨恨,到時候追究下來,關大牢、流放還是斬......哎呀,祖母您說呢”徐婉寧挺為府裏人考慮的樣子。

夏氏吓得腿軟,她可不想守寡,立即哀求婆母:“母親,寧姐兒說的是真的嗎?要不......夫君其實也不是不能走兩步,小心攙扶着就是了。”

徐老夫人也白着臉,是被氣的:“還不趕緊讓那個孽障滾過來!”

徐婉薇臉漲的通紅,祖母罵父親是孽障,那她是什麽?

不過這時候,卻是無人顧着她想什麽。

等徐言明被攙着連跑帶颠的過來,衆人跪接了聖旨,這事兒才算完。

當然,康寧長公主和徐婉寧,一個很多年前就免了君前跪拜的,一個接聖旨的時候跪過了,如今捧着聖旨入府,也不需要跪。

聖旨入了徐府祠堂供奉。

之後衆人各歸各位,徐言昭氣咻咻的去了書房,徐婉寧則跟公主娘回了靜心院。

徐婉寧一問,果然是公主娘對太後提了爵位的事,心中挺感動,母女兩個自有一番親近的敘話。

這之後,她問公主娘要不要回長公主府看看:“長樂姑姑的府邸又大又漂亮,想必咱們的也不差,如今天氣漸好,我想和母親逛逛,再說了,府裏的奴才們如此用心,母親也該回去勉勵他們幾句。”

看公主娘應了,徐婉寧索性道:“擇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天吧,我看父親挺不高興我成了縣主的,我還不想見他呢!”

“胡說,你父親......”康寧長公主猶豫了一瞬,還是不打算将丈夫對女兒爵位之事的看法說出來,免得女兒難過,只道:“你父親不是說了有事要忙,晚上定會來陪你用飯的。”

徐婉寧沒在說什麽,心說公主娘也算有進步了,都能當中斥渣爹的不是了。

慢慢來吧。

未免女兒失望,康寧長公主還特意派飛霜去請徐言昭來。

“我還有公務要辦,讓長公主自己用飯吧。”徐言昭心說現在來服軟有什麽用,當着那麽多人的面讓自己下不來臺,哼!

若是沒有飛霜來請的事,徐言昭今夜是準備在書房安歇的。

只是如今妻子眼瞧着心虛了,他不妨好好讓她反思反思自己的錯處,便扔下手中的閑書,半憋氣半快意的往林姨娘處去了。

晚飯是康寧長公主和徐婉寧母女兩人用的。

徐婉寧沒問渣爹怎麽沒來,康寧長公主卻是因着知道女兒之前的期待,胸口悶悶的,倒不是以往那般的失意,而是憤怒。

“寧姐兒,不要吃太飽,一會兒坐馬車仔細颠簸。”飯吃到一半,康寧長公主愛憐的摸了摸女兒的頭發。

“母親!”徐婉寧眨了眨眼,露出個挺燦爛的笑:“就知道您最疼我了!”

上了馬車,徐婉寧的唇角還似有若無的勾着。

萬事開頭難,但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公主娘早晚會越來越喜歡在公主府的自在逍遙,徐府的人......一堆垃圾!

徐婉寧這幾個月對靜心院和攬月閣的規矩整治,還是很有成效的。

是以留守的下人們都挺安分,安分到等到翌日正逢月中,慈安院等不到兩母女請安的身影,一府的人才都驚動了。

徐老夫人原本因為徐婉寧昨日的言行,整個人都有些病蔫蔫的。

這下真是臨了病中驚坐起,有些張惶的念叨:“回公主府了?她可十餘年沒有回去過了!”

“大嫂也真是的,今天可是給您請安的正日子,沒規沒矩的!”夏氏聽了丈夫半宿的咒罵,上趕着上眼藥。

“你閉嘴!”徐老夫人心煩意亂的呵斥。

三綱五常孝順恭敬的話當然能困住一般的出嫁女。

可皇室公主卻不一樣,君臣名分在那兒呢。

徐老夫人太知道自己以前降服康寧長公主這個兒媳,靠的是她對大兒子的感情,還有鑽她心性單純的空子。

真較真起來,夏氏的話傳到宮裏,掌嘴都是輕的。

夏氏會奉承,又是最寵愛的幼子的妻子,還是頭一次受這樣的呵斥,又是當着小輩,真是恨不能鑽老鼠洞去。

徐婉薇等幾個小的也被廳中的氣氛吓了一跳,明明大伯母在府裏也不是太受重視的人,偶爾離開一下,怎麽祖母這麽大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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