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鐵門在身後關上,沉重的一聲當啷聲後,一切都歸于平靜。死一樣的平靜。

從今開始,一切的一切都跟他再沒有的關系。從今開始,他的定義是一個入室搶劫殺人犯。從今開始,他的七年漫長卻又短暫的牢獄之災,他的名字是一監區第2089號。

世界向他關上了門。于是,在哪裏、待多久都變成了無所謂的事情,毫無意義。

他不能再看到那抹親切熟悉的動人微笑了,再也不能了……

她的生命,正在凋零,如同一現即逝的昙花,自己卻那麽的束手無策……

七年之後,什麽都來不及了;七年之後,這世上再無留戀的人了……

辰沫悄無聲息的走着,沒有一點聲音。就如同和邵妤的初相見,靜谧到想要世界忽略掉自己。

藍白色的囚服那麽刺眼,寬大的蕩在辰沫單薄瘦削的肩上,說不出來的落寞。

喬微微走出看守所,做夢都想不到的看見丁易站在門口,微笑的模樣一如往昔。

“丁易,丁……”喬微微咬住下唇,不敢置信。丁浚未被候永他們殺害了,丁易真的不在乎?還是:“你……”

“是我保你出來的。”除了略現疲憊的雙眼,丁易一切都那麽無懈可擊:“你沒做錯事,所以我保你出來。”

一瞬間,喬微微百感交集,不知道說什麽好:“可是,可是我……丁浚未他……”

“浚未的事,我已經安排了。”丁易淡淡的:“三天後,該是血債血償的日子。沒有人可以欠我丁易的。”

喬微微激靈靈的打個寒顫:“你是說,他們、他們……”遲疑的問不下去,心裏卻隐隐的不寒而栗。

“不談這個了,”丁易拉開車門:“上車吧,我帶你去吃點東西,壓壓驚。”

提着的心,在吃過飯後慢慢落回到原位。或許,他真的是原諒了自己。喬微微看着坐在對面的丁易:“易,我真的很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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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埋單。”丁易招手叫來侍者,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沖喬微微扯開一絲笑意:“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一直到車子駛離了城區,喬微微才發現情況不對。這方向,到底是去哪裏?!

“丁易,你這是要去哪裏?”

“送你一程。”丁易握着方向盤,目不轉睛的盯着夜幕中的前方:“馬上就到了。”

喬微微渾身都抖了起來,伸手不管不顧的去拉車門:“你放我下車!我要下車!丁浚未的死跟我沒有關系,丁易你不可以——”不!這方向,分明就是尖山公墓的方向!

車門被中控門鎖鎖到牢固,根本拉不開。丁易左轉,駛入一條不寬的柏油路:“還有三分鐘的路程,你怎麽就這麽耐不住性子呢?”

終于明白丁易是不會放過自己的,喬微微渾身上下篩糠似的抖個不停:“丁易,對不起,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啊……”

“你有什麽錯?我說過,你沒做錯事。”丁易沒有看她,車速慢慢減緩。已經是夜裏快十點的時間,尖山公墓空寂到吓人。兒子,你一個人躺在這冰冷的地方害怕嗎?

車子停下的那一刻,喬微微的尖叫都卡在了嗓子眼。

丁易淡淡的開口:“下車。”

“不!”喬微微緊緊的抱住自己的胳膊,蜷縮成一團:“我不去,不去……”

丁易下車,轉到副駕駛的位置上拉開車門,毫不憐惜的一把扯下喬微微,幾乎是半拖着,向不遠處的墓碑走去。

兒子,沒有人可以欠我們父子的。血債,一定要用血來還。

喬微微放聲大哭了起來:“救命啊!救命啊!有人嗎?!”

“在這裏你覺得會有人嗎?”丁易停住松手,墓碑上浚未的笑容栩栩如生:“兒子,我來了。”

喬微微快要崩潰。明明害怕的要死,卻是腿軟的動彈不得,更不要說爬起來逃命了:“丁易,求你,嗚嗚……我真的沒想到他們會碰到丁浚未啊,求你念在我們相愛一場的份上——”

丁易蹲下,與她平視,冷冷的眸子裏沒有一點溫度:“喬微微你認為我是念舊情的人嗎?”

喬微微搖頭又點頭,眼淚糊花了整張臉:“是我不好,丁易,你饒了我吧。不管做牛做馬我都心甘情願~”

丁易慢條斯理的從口袋裏掏出一條皮帶:“別急,我馬上就送你去給我兒子做牛做馬。”話音未落,冰涼的皮帶已經套在了喬微微的脖子上。

喬微微魂飛魄散,語無倫次的求饒:“不要!丁易你放過我吧,我,咳咳……”脖子上的皮帶驀地收緊,所有的空氣一下子被隔斷在了外面。

丁易湊近她的面孔,表情邪魅陰寒:“知道嗎,這條是浚未的皮帶,你下去後,憑這個他會找到你,你要記住你做牛做馬的誓言啊~”

大腦開始發昏,喬微微抓住皮帶的手慢慢放松:“丁易……咳咳……我真的……沒想……”終至無聲。

不過短短五分鐘的時間,卻足夠勒死一條生命。

丁易手指撫上冰涼的墓碑:“浚未,你要記得你答應我的事~”

起風了,聽在耳朵裏,如同有人在嗚咽一樣。

手術很成功,腫瘤不是惡性的。

也就是說,她邵妤此次離開醫院,說不定真能長命百歲。

邵妤站定,回頭看着醫院的大門,神情恍惚。幾個月的時間,恍如隔世。

浚未倒在了這裏,再也沒有起來。

自那天以後,不管是夢還是什麽,她再也沒見到浚未。

真的離開了,真的放下了自己一個人,永遠的消失了。

心還是會疼,鈍鈍的,想到浚未就無法呼吸。

和他在一起的點點滴滴不斷的浮現,沒有随着那被割掉的腫瘤一起離開,只會以強硬的姿态刺痛自己,淚流不止。

住院的這些日子,想了好多,又好像什麽都沒想明白。

斷斷續續的,也聽到了很多的事情。

浚未離開的那天,廖菓在醫院跳樓了,搶救無效當場死亡。

那三個殺人犯被抓住,主犯被槍斃,兩個從犯被判無期,一個月後無故死在了牢房裏。

喬微微死了,丁易将她勒死在浚未的墓前。

丁易被抓了起來,卻在檢查後發現他的精神問題,送到了療養院。

還有辰沫,據說董家動用關系,将原本可大可小的事情說成十分嚴重的入室搶劫及殺人未遂,被判了七年。

董姍姍被送出了國。

就在這短短的幾個月,那麽多的事情發生,那麽多的生命結束~

邵妤擡頭看着天。沒有太陽,但這樣的三月,已經能聞到春天的氣息了。

一切的傷痛,是不是都能被時間撫平呢?

七年後。

辰沫走出進來時那扇大鐵門,遲疑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有些煙雨迷離的天氣,細細的雨絲刮到臉上,沁涼。

七年的時間,那麽久,久到自己都快忘記了外面的世界是什麽樣子。

七年的時間,那麽短,短到不過瞬間,他已經出來了。

這個世界,陌生的世界,跟他還有什麽關系呢?

一輛出租車由遠及近的開了過來,一直停到他面前幾步之遙的地方。

辰沫看着停在那裏的車,腦海一片空白。

像是電影裏的慢鏡頭,又好像自己突然沉進了水底,周遭一點聲音都沒有了。眼裏只有那個從車上下來的女子,就站在那裏凝視着自己,嘴角還帶着些許的笑意。

那麽親切熟悉溫暖的笑意,那樣在夢裏千回百轉了無數次的容顏。

時間被拉長,碾成細細的皮繩。

兩個人都站在那裏,如同人生的初次相見,除卻凝望,再沒有了其他。

最後的最後,誰說就不會是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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