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節
。”我說。
他慢慢睜開眼,看着我。
這些天我在關注周家的異動。
我知道事情沒有那麽簡單。聽說周先生的兩個兒子正在趕回來的路上。這聽起來像是兩個人搶着繼承皇位一樣無聊。
這幾天我想起來,我沒拿那幅肖像,我得回去,否則周先生的心腹會拿着那張肖像追殺我到天涯海角。
“不要回去。”他說。
我感覺自己被他夾了一下。
“不行。”我說,“那張畫還留在卧室。”
“不要去。”他看起來像在求我。
我又被他夾了一下。
“至少過幾天。”他眼淚汪汪地說。
我說:“好。”
有一天,我在門衛室看書的時候突然心悸了一下。
上一次我有這樣的感覺是我哥在幫派火并中被人爆了頭。
那時我十歲。
門衛室的表剛指到十一點。我才出門一個多小時。
Advertisement
事情不對。我跳上車,用最快的速度開回家。
下雨了。
雨水打在擋風玻璃上。
院子的門鎖得好好的。秋千上放了一本沒看完的書,被淋得透濕。草地泥濘,桃花花瓣被風吹落了一地。
我推開房門,櫻臣不在。
我在空氣裏聞到了極淡極淡的香氣。
我尋着香氣,朝卧室走去。
卧室的櫃子都是櫻臣在整理,我從來不知道什麽東西放在什麽地方。
我把櫃子打開,香味變濃了。
我打開一個一個抽屜。
最底層的抽屜裏,散落着檀木屑,幹櫻花花瓣,還有一種不知名的幹枝條。
我撚起一撮,包在手帕裏。
我點燃了手帕。
極度濃郁的香氣随着燃燒的煙霧飄散出來。
茶。花。木頭。
【老爺】
我在周家宅邸幾條街外的地方聽到了巨大的爆炸聲。
如果這次我找到了櫻臣,我真的會把他監禁起來。
我拎着槍朝周家宅邸走。
一路上全是死人。
我按住一個落單的小弟,“裏面怎麽回事。”
“你他媽誰——”他看見我,立刻低下頭,“十九先生。”
“說話。”我說。
“大少爺和二少爺回來了。”小弟說。
也不知道誰教出來的,說話問一句答一句。我說:“說完。”
“剛,剛才,大少爺二少爺打起來了,堵在門口,都争着要先進去。周先生還在裏面沒露面。也不知道怎麽回事,裏面就炸了。”小弟說,“我出來好一會了,也不知道現在怎麽樣了。”
周先生還在裏面。
我把小弟劈暈,套上特制的絕緣手套翻進周家宅邸。
一堂。
不久前我曾跪在裏面。
現在我坐在一堂外的一棵枝繁葉茂的大榕樹上。
隔着窗戶,我看見了繡着海浪與櫻花的屏風。
大片的鮮血濺在了白底的屏風上。
屏風後确實放着一把梨木高背椅,坐在上面的人穿着白衫。他右側的木桌上放着一個茶壺一個茶杯,一個裝着梅子的小碟,以及一個銅制的小香爐。
有煙霧從香爐中袅袅升起,帶起隐約的香氣。
像是茶,像是花,像是木頭。
穿白衫的人拿着一根櫻花枝條,但若細看,就會發現,那并不是一根新鮮的枝條,那是被藥水制成的永久花。
我進來的時候已經注意到,周家宅邸中從前數不清的櫻花樹已經所剩無幾。
有人說,人到晚年,總是性情大變。
上位者尤其如此。
不見得。
我坐在樹上,看着屏風後穿白衫的人,陽光又将海浪與櫻花映在他身上。
還有,血色。
是櫻臣。
櫻臣穿着白衫,頭發梳成了一個髻,掩在一張窄檐帽下。
他一只手摩挲着櫻花枝條,一只手拿着一把槍。
屏風外,周家老二已經倒在地上,腦漿和鮮血流了一地。
周家老大跪在地上一邊發抖一邊指着地上的老二喊:”父親!父親!是他騙我回來的!”
這兩個人我都見過,不是什麽好人,兩個戀童癖,經常玩弄雌雄莫辨的小男孩。
櫻臣張開嘴,聲線威嚴低沉,是我從沒聽過的聲音。“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打的什麽主意麽。”
看來櫻臣已經控制了外圍,現在一堂中只有他,老大以及幾具屍體。
“父親!父親!不要殺我!我是您唯一的兒子了!”跪在地上的人號啕大哭起來。
“還有櫻臣。”櫻臣慢吞吞地說。
“哈!那算什麽兒子!”老大紅着眼睛叫喊,“父親!您寧願把周家交給那個被人玩屁股的私生子都不願意交給我嗎?!”
“呵。”櫻臣拿槍的手擡了起來。
他一字一句地說:“對,寧願把周家交給那個被人玩屁股的私生子,也不交給你。”
“砰——”
老大睜大了眼睛。
最後那句話,是用帶着少年氣的聲音說的。
我突然想起了這個聲音。是我跪在這裏聽到的聲音,也是......我摸了摸側頸上疤。
居然是那孩子。
櫻臣放下槍,一個人坐在屏風後面。
他拍了拍手掌,冷漠地叫人把地上的屍體都拖出去。
我知道,從此這些死人都成了叛亂者。
他把櫻花枝丢在地上,又從白衫內摸出一塊懷表,看了一眼,然後有些着急地站了起來。
早就過了我下班的點。
他趕不回去。
我一路油門踩到兩百也花了兩個多小時才到這裏。
日頭偏了。
陽光把大榕樹婆娑的影子映在了櫻臣身上。
他轉頭向窗外看了一眼。
我坐在樹上,俯視看他。
“......十九。”他張了張嘴,輕輕喊我。
我從樹上跳下來。
“十九!”他跑到窗邊,幹脆利落地翻過窗。
他身手利落,槍法也準。
他不像那個孩子。
【臣臣】
櫻臣抱着我的腰。
這裏是一堂。看來他真的大權在握了。肆無忌憚。
我說:”周先生在哪。”
他把頭埋在我懷裏,像在撒嬌,“上次叛亂就死了。”
我說:“那周夫人在哪。”
“和周先生一起死的。”他說。
我想出了個大概。
叛亂的是他,弄死了周先生和周先生不少心腹。平叛的還是他,鏟除異己,收買人心。
等權力穩固後,再放出周先生被刺殺的消息引得兩個繼承人回來,一網打盡。
在他的勢力範圍內,他是周櫻臣,在他的勢力範圍外,他就是“周先生”,
而現在,不再需要“周先生了”,一切都在他手裏。
他就是新的“周先生”。
我捏着他的下巴強迫他看着我,“你叫多少人‘照顧’過你。”
他在我懷裏發抖,睫毛上又沾上了淚水。”十九......你捏痛我了。”他委屈地說。
我沒有松開手,反而更加用力。
“十九......”他抱着我的腰,像在哀求。
“你叫多少人‘照顧’過你。”我說。
“只有你,只有你!”他哭着打我,掙紮的時候帽子掉在地上,頭發散落下來。
他耳朵上的一縷頭發上還有我今天早上為他別上的一朵桃花。
“是嗎。”我摘下了那朵桃花。
我不信。
“之前都是他們......嗚......”他一邊說一邊慌亂地從我手裏搶過那朵桃花,戴到自己耳朵上,可是不一會桃花又掉到了地上。
他撿起桃花,小心翼翼地把那朵沾了一點灰塵的桃花再次別到自己耳朵上。
我伸手把桃花從他耳朵上摘下來,捏碎了。
我松開手,破碎的花瓣散落到地上。
他低頭看着地上,眼淚一直掉。
我居然為這樣的假眼淚心疼。
他的下巴上有被我捏出的紅痕,看起來很可憐。
“周先生總是叫人去‘照顧’夫人......他們兩個玩夠了,就會把人弄死。”他緊緊抱着我的腰,看着我的眼睛說,”我沒有讓其他人照顧過我......十九......十九......”
他一遍又一遍地喊我。
我想離開了。
退休的決定是對的。
“我要走了。”我說。
他的手緊緊地抓着我的衣服,“十九,帶我一起走。”
我搖頭。
他不想走。
他沒有給周家留下一個繼承人。
他已經決定自己坐上那張梨木椅。
永遠地。
他看着我的眼睛,用我第一次聽見的那種少年音說:“十九先生......帶我走。”
我忍不住摸了摸他的頭發,像多年前救出他的時候那樣,看着他的眼睛,對他說:“臣臣。
做一個好人。”
我們這樣的人,其實做不了好人。
尤其是,留在這裏。
“十九先生。”他喊。
“做一個好‘周先生’。”我說。
我把他的手拉開,向外走去。
我剛走出一堂的院子就被幾十把槍對準了。
“再見。”我向周宅大門走去。
還好櫻臣在屬下面前要保存顏面,我不怕他對我動武,我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