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空空的午覺
第三天運動會閉幕式,上午十點多結束,江宴和孫晨軒蔣哲輝約着要去打會兒游戲,把席之空也拽上了。賀星本來要跟着去,結果被一個電話叫回了家。
席之空手裏還有兩個單子沒寫完,一心想着怎麽回家寫文,一路上都在罵江宴。
“我打游戲的時候你說我不務正業,現在我不想打你又非拽着我去?!”江宴捏着席之空的衣角不撒手,孫晨軒和蔣哲輝一個看手機一個看好戲。
“江宴,你為了阻止情敵去找秦玲書,真的無所不用其極。”孫晨軒感慨着搖搖頭,肩膀撞了蔣哲輝一下試圖讓他附和自己。
蔣哲輝擡頭看了一眼,又低頭繼續看手機。
“你天天的話怎麽這麽多,我這是看我弟弟這兩天累了,帶他出去放松放松,別動不動就情敵情敵的。”江宴對席之空挑眉,又說:“而且,人家說了不喜歡文委了,你說是吧弟弟?”
蔣哲輝突然來了興趣,擡起頭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
“所以這一次,又是以席之空同學主動退出告終?”他問。
席之空一直沒說話,在腦子裏構思着什麽地點和什麽姿勢還有前置情境,至于他們在說什麽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孫晨軒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是嗎席之空同學?”
席之空正想到關鍵的地方,不耐煩地揮揮手說是是是。
是什麽呢是。江宴笑笑在他頭上抓了一把,把他頭發揉得亂糟糟的。
四個人離網吧只差擡腿一邁了,席之空磨磨蹭蹭的被江宴推進去,嘴裏嘟囔着:“學習委員居然帶頭進網吧,老陳要心碎了。”
事實是老陳來不及心碎,江宴的手機就響了。接電話期間他臉色一直不好,挂了電話更是臉黑得不行。
孫晨軒問他:“怎麽了這是?”
“我媽打電話給我說讓我趕緊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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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之空:“啊?有急事嗎?阿姨沒事吧?”
江宴煩躁地抓了抓頭發,說:“沒事,我媽說我爸要帶我們去泡溫泉,大熱天的泡什麽溫泉呢真是有病。”
“那去呗,反正也是周末啊。”席之空心想趕緊走吧,我還要回家寫完兩個萬字訂單,正好,還可以寫個溫泉play,簡直爽歪歪。
江宴一眼就看穿他心裏那點如意算盤,冷笑說:“啧,你就盼着早點回家開始你的藝術創作是不?”
“噫?什麽藝術?你還背着我們開始搞藝術創作了?”孫晨軒好奇地問,席之空朝他擺擺手極力否認:
“沒有沒有,不是什麽藝術…”說完又開始心虛回避江宴的眼神。
江宴:“怎麽在我那兒就是藝術創作呢?”
“行了行了!你去不去啊,你不去我打電話給阿姨說你帶我進網吧。”
“幼稚。”
說完江宴不顧他的反抗把人拉着往家的方向走了。
蔣哲輝還在低頭玩手機,孫晨軒想湊過去看他在幹什麽,被他一閃躲開。
孫晨軒于是問:“你從剛才就開始一直玩手機,最近出什麽新游戲了嗎?”
“沒有,我在做記錄。”
“你記錄什麽?”孫晨軒更好奇。
蔣哲輝高深莫測地笑了笑,說:“根據江宴橫刀奪愛的次數和頻率,推算出他倆情敵真實性的概率。”
孫晨軒是個學渣,只能耿直道:“那是啥啊?”
面前的人沒再說話,轉了個身往網吧走,回頭問他:“吃鵝去?前天好像開了個新模式。”
這邊席之空目送江宴一家人上了車,興沖沖的跑回家,鞋一踢就滿足地在床上滾了一圈。江宴說他累是沒錯,但他累了只想先回家睡一覺然後開工寫東西,并不想去網吧打什麽鬼游戲。他剛靠在枕頭上放下手機準備睡一兩個小時起來吃個飯再開工,江宴的電話就打過來了。
“幹什麽呢?”
席之空咬牙切齒,答道:“準備睡覺。”
他想,這正常人聽到這句話都知道對方是想挂電話然後睡覺吧?他雖然知道江宴腦回路不正常,沒想到最近那麽不正常。
江宴說:“這樣啊,那陪我聊會兒,我無聊。”
“……我說我準備睡覺了。”
“大白天的你睡什麽覺!”
席之空問江宴在哪兒,他要是離得不遠的話,自己一定要沖過去找他拼命。
“我累了,想睡會兒還不行嗎?!——我說你有病你還不承認,前幾天嫌我事兒多粘着你,現在又不嫌我煩了?看我順眼了?”
說完他果斷挂了電話。
重新閉上眼睛也就幾分鐘的時間,手機又沒完沒了的開始振動。
“你煩不煩啊你要是無聊你就脫光衣服去裸泳一定很多人圍觀叫好然後你就一點都不無聊了!”席之空接起電話氣都沒喘噼裏啪啦地就說了一通。
電話那邊安靜了,他眯着眼睛眉頭緊皺,道:“沒話說了?那我挂了啊!”
說着是要挂電話可他還是等了幾秒,而後聽筒裏突然傳來一道怯生生的女聲:“那個…我…我不是很無聊…我就是想問問——”
席之空驚了。
這聲音!分明就是他的老主顧啊!
他趕緊翻身坐起來,瞄了眼電話號碼清了清嗓子說:“不好意思啊,我剛睡醒,還在做夢呢。…啊你說那個囚禁play啊,在寫了在寫了!…嗯,好的。什麽時候能寫完啊…下周末成麽,因為你前面還有兩個單子。…不介意就行,我盡快!”
挂斷電話席之空往床上一倒,心虛得不行。
在寫個屁。就是這個囚禁play讓他絞盡腦汁的寫不出來,關鍵是別的寫什麽終于睡到暗戀的人啊,破鏡重圓為愛鼓掌啊什麽的他都能想象,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了。
可他确實對囚禁play沒什麽概念。
難道要放棄這來之不易的四百塊錢了嗎?本來江宴那個他退單就虧了,再虧這個月就要吃空氣了。他想。
手機叮的一聲來了信息,他解鎖一看是江宴發的信息。
-你睡吧。
要不把江宴關起來試一下?
席之空腦海裏突然一片空白。
這種想法太危險了,這要是江宴知道自己想幹什麽,估計現在就能從溫泉疾行回來把自己扒皮拆骨。他搖搖頭把這個念頭從腦海裏甩出去,結果睡意也全無,只好認命地起身坐在桌子面前打開了電腦。
這一寫就是三個小時,等席之空回過神來已經過了午飯時間。他饑腸辘辘地拆了兩包方便面煮來吃,拿手機刷了會兒學校論壇就開始犯困。
這回總能睡會兒了。只要江宴不打電話,就沒人會打他電話,也沒人會吵醒他。
後來他睡是睡着了,剛睡了半個小時,做個美夢都還沒到美的部分,就被樓上咚咚咚的聲音吵醒。他睜開眼睛雙目無神的盯着天花板,五指攥緊手機看那架勢像是要把手機捏碎了。
“我只是想…睡一覺…”在床上怒翻幾圈,席之空委屈得差點落淚。
樓上的鼓聲還在非常有節奏的傳到他耳膜,隐約還伴随着《小跳蛙》的音樂。
“快樂的一只…呱呱…”
席之空沖進廁所拿了掃把重新站在床上,氣勢洶洶地撸起袖子就往天花板捅,“我!快樂!你!二舅!的!臭傻逼!”
徒勞地捅了幾下後樓上的鼓并沒有停,反而他手心都被掃帚的另一端戳紅了。他看了眼時間,明明是正經睡午覺的時間,樓上的人把小跳蛙敲了一遍又一遍,哪怕換首歌他都沒這麽煩躁。
老式小區沒有所謂的物管,他投訴無門,想着打電話報警,又覺得實在是太誇張了,說不定民警來了一測,分貝達不到處理标準,樓上再變本加厲的報複他豈不是得不償失。
他試了試把頭埋進枕頭裏,沒一會兒就熱得大汗淋漓,呼吸不暢。
小跳蛙還在繼續,席之空精神都要渙散了。
他神情麻木地掏手機給江宴打了電話——既然大家都無聊,那就打電話吧。
電話響了很久才接通,江宴懶洋洋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喂,幹嘛。”
席之空沉默着,實在不知道說什麽好。
江宴提高音量問:“怎麽了你,說話。”
“江宴…”
席之空嘴一撇,那聲音聽得江宴一機靈從車後座上坐起來。
“你咋了?”他聽聲音不對勁,正兒八經道:“你這是剛睡醒還是快睡着啊?”
“我睡個屁!”提到睡覺席之空就來氣,他站在床上開了免提,踮着腳把手機靠近天花板說:“聽到了嗎,就這動靜我睡得着個屁!”
江宴仔細聽了會兒,隐隐聽到咚咚咚的聲音,笑道:“你家樓上裝修呢?”
席之空重新躺回去,手機放在一邊,閉上眼睛和江宴打電話。
“不是裝修,聽聲音好像是打架子鼓,估計是個初學者,小跳蛙打了一個多小時了,還沒消停。”
“小跳蛙?”江宴搖下車窗,窗外是萬裏晴空,他做了個深呼吸,絲絲芬芳鑽進鼻尖,“這裏環境挺好,下次帶你來。”
“我現在哪裏都不想去啊大哥,你能不能幫我想想辦法治治樓上那個小跳蛙啊!”席之空哀嚎着,在床上滾了幾圈。
江宴聽他聲音忽遠忽近的,還帶着些鼻音,料想這人又是在床上滾着耍賴撒嬌了,不禁莞爾,開玩笑說:“他吵,你就比他吵,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啊。”
“我怎麽以其人之道還——诶?!你說得對啊!”他起身抓了手機下床,還穿着一條褲衩,穿上鞋拉開門就蹬蹬蹬地下樓,一邊小跑一邊說:“你提醒我了,我知道該怎麽做了,先挂了啊,等我好消息!”
“啊?喂?喂…?”江宴被挂了電話,看着手機屏幕上的屏保,自言自語着,“這傻子又知道什麽了…”
那張照片是他媽去年整理照片的時候翻出來的。
他和席之空一起去拍生日照,那時候是夏天,倆小孩兒都穿着短袖短褲。他身上穿的是米白色,席之空身上是水藍色,就像擡頭就能看到的蔚藍的天空,大眼睛忽閃忽閃的映着溫暖的日光。
照片裏席之空哇哇大哭,江宴他媽告訴他,因為攝影師要讓他抱着那只恐龍玩偶拍照,他被吓哭了,張開手不是朝着自己媽媽的方向跑,而是淚流滿面雙臂朝他打開跌跌撞撞地跑過來。
還是咿呀學語的時候,卻能清晰地哭着喊“哥哥我怕”。
溫泉遠離市區,走高速都有差不多一個小時的車程,到了目的地江宴反而累了。
他爸興致沖沖的去買了三人全票,他實在無法理解為什麽夏天要來泡溫泉,可能是上了年紀的人以為這就是浪漫吧。
他爸“追”他媽已經追了快五年了,江宴自己也沒想到那種電視劇裏才有的狗血俗套的劇情會在他身上真實上演——他媽就是傳說中的“帶球跑”,和他爸離婚之後才知道懷了他。
倆人是因為他媽單方面的感情破裂分開的,現在他爸想要把他媽追回去,在他看來就像一場看不到頭的修煉。
江宴回房間倒頭就睡着,來不及翻個面就做起了夢。
而天氣太熱,他越睡越不清醒,總感覺有人叫他,他又醒不來,每次要睜開眼睛了就會胸口一沉又睡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等他終于大口大口的喘着氣醒過來,眼前是江雯擔憂的臉。
“媽,怎麽了?”他揉揉眼睛坐起來,暈乎乎伸了個懶腰。
江雯拍拍他的臉說:“沒事吧兒子?怎麽叫你都不醒!”
她身後連光濟也跟着問:“宴宴還好嗎?”
“我沒事,就是睡着了,天氣太熱…”
“沒事就好,那個,宴宴啊,剛剛派出所來電話,說是小空——”
江雯在床上坐下,話還沒說完江宴幾乎是跳了起來打斷她:“他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