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講你是我獨一的故事
秋游出發的早上。
席之空就背了個包在背上,裏面裝了套睡衣和一套換洗的衣服。
他們秋游野營三天兩夜,這次定了去城郊村寨附近的山林,帳篷由學校統一去租,他們只需要帶日常用品。
江雯還在往江宴的包裏塞東西,塞得拉鏈都拉不上了,她抖了抖說還能裝。
江宴把包搶過來扔了幾包零食到席之空手邊說:“裝你包裏,我這裝不下了。”
“哦對!還有小空的!”江雯一拍大腿,轉身又鑽進了江宴卧室。
席之空靠在沙發上随手拆了包薯片吃,一邊嚼一邊口齒不清道:“你就讓阿姨給你裝,吃不下的給我吃就行。”
“你要吃這麽多?!”江宴把包在他面前拉開,衣服和洗漱用品幾乎不占位置,其他的空間全用來裝吃的了,“我媽真是,我都不知道她什麽時候買了這麽多零食。”
“你知足吧,還有人給你裝吃的——唔,這個真好吃,你不要就都給我。”
江宴于是真的往他包裏倒了半包零食。
十五分鐘後兩個人背着鼓鼓囊囊的登山包出了門。
快走到學校門口,江宴冷不防說了句:“這次我表哥好像也要去。”
“嗯?藺老師?”
“他應該是去幫忙,也是昨天才跟我說。”江宴說。
席之空走兩步突然停下來,轉身問江宴:“你昨天收到情書了嗎?”
光顧着賺錢忘記了一個很嚴肅的問題——他那字就算再怎麽刻意掩飾,哪怕燒得只剩個點撇捺江宴也能認出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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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宴腦子一轉,裝傻道:“什麽情書?”
席之空差點脫口而出我給你寫的情書,想了想最後換了個說法:“別人——給你寫的情書啊。”
“哦你說那個啊,我每天都收很多情書,怎麽了?”
席之空松一口氣的同時看着他撇撇嘴,說:“那你很不得了嘛。”
“羨慕了?要不要給你分享個漲粉秘籍?”
“謝謝,不用了。”席之空先是禮貌微笑,接着臉一垮轉身溜煙兒地跑了。
“不用就不用,你走那麽快幹嘛,哎——你等我會兒!”江宴也跑兩步追上去,抓了他的後領強行和人并肩朝前走。
教室門口站着陳旭聰,還有藺同瑞。
兩人嘻嘻哈哈地和賀星打招呼,看到舒霁月一臉乖巧的站在藺同瑞身後。
孫晨軒朝江宴勾了勾手指把人叫過來,在他耳邊悄聲問:“诶,你表哥,怎麽會和我們班一起?”
“好像學校是這麽安排的吧,我也不知道。”江宴道。
蔣哲輝懷裏還是抱着個筆記本,他把眼鏡摘下來揣進上衣口袋,說:“數學老師帶自己的班去了,英語老師也是,其他老師外出學習,美術老師選擇帶隔壁班,藺老師屬于——”
席之空往藺同瑞臉上看,果然是有點尴尬。
蔣哲輝這麽一解釋,孫晨軒更看不懂了,“照理說你在我們班,你哥也不至于這麽為難吧?”
江宴聳聳肩:“我也不知道。”
十幾輛大巴停在操場外面,除了初三高三其他年級都去,高一二班從第三輛車開始上。
排隊的時候按照小組站位,江宴掐着單雙數把舒霁月和席之空岔開,席之空一上車,發現舒霁月身邊的位置已經被“霸占”了——江宴穩穩當當的坐在上面,轉過頭和舒霁月聊天。
席之空心想你倆怎麽一天天的話這麽多呢,在學校說不完,出去秋游還得坐一起聊?
他路過江宴身邊,洩憤似的從他腳背踩過去——他真是越來越看不慣江宴老粘着舒霁月——還有其他人這樣說話了。
江宴也不生氣,伸手拍拍鞋面,轉身問他:“大清早的火氣這麽大?”
“不好意思啊,沒看到你的腳正好擋了我的路,不小心踩到了。”席之空把背包放上去,一屁股坐在靠窗的位置,帶上了耳機。
我真是懶得聽你們說話。
他想。
舒霁月只低頭笑,什麽也沒說。
車隊出發,整整齊齊浩浩蕩蕩的往城郊開去。
江宴這裏看看那裏瞧瞧憋了好半天,還是舒霁月給他開了個頭,“你是不是有話要說?”
“嗯?沒有啊——沒什麽話。”他嘴硬道。
舒霁月回頭看了一眼,發現席之空已經靠窗睡着了,于是轉回來道:“他已經睡着了,你說吧。”
江宴有些尴尬。
他摸了摸鼻尖說:“我想問,你為什麽要留級啊?六中不是……”
“六中是挺好的。”
江宴心想這問題他估計已經回答了百八十遍,才會對自己接下來要問什麽這麽清楚。
他擡眼和舒霁月對視,片刻又問:“所以你為什麽留級來了聞和?”
舒霁月稍稍伸了個懶腰,漫不經心道:“聞和環境好,離我家也近,我每天可以多睡會兒。”
“……”我信了你就有鬼了。
江宴幹脆靠在U型枕上睡了過去。
目的地不算遠,大概兩個小時後車隊就在村寨外停了下來。
席之空睡得昏昏沉沉的被江宴拽着下了車,排好隊站在人群中眼皮都還擡不起來。
他打了個哈欠努力讓自己清醒,猛地吸了一口氣——滿鼻腔都是牛糞的味道。
學校很看重課外實踐活動,這次校長陪着過來,因為要叨擾村民,他特意把村支書請了過來。
村支書是個和藹的老人,看向一衆學生的眼神十分親切,常年幹農活使得他看起來有些佝偻,講起話來卻還是精神滿滿,“同學們,歡迎來到同心村!”
村支書一番歡迎辭後,接下來就是校長一大篇開場白,大致內容就是讓班主任千萬注意安全,反複叮囑同學們不能去危險的地方。
後來他趕着去市教育局開會,匆忙乘車離開了,由教務主任安排接下來的工作。
教務主任請村支書大致介紹了一下村裏的情況,江宴向四周望了一圈,還真是和村支書說的一樣,這裏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這裏山坡陡峭無法開墾農田,周圍都種的果樹,隐約能聽見一條溪流穿過不遠處的林子往這邊來。
初一初二年級被分去了相距不遠十幾公裏以外的一個村子,高一高二十六個班就在這裏被分散成四個部分,分別由村裏的人帶去不同的地方安營紮寨。
各個小組分了自己的帳篷要步行去營地,江宴把班裏按照之前學習小組那樣分成了十個組,算下來他們這組有七個人——舒霁月其實是多出來的一個。
江宴這會兒才有點愁,這帳篷怎麽睡呢?
他肯定不可能放席之空跟別人睡一個帳篷的,另外四個同學,兩個女生睡一個,剩下倆是一對形影不離的好基友,那肯定也分不開。
這舒霁月倒有點無處安放的意思了。
晚上大家搭好帳篷,第一餐是村民熱情招待的。這村莊民風淳樸,家家戶戶都做了一年少有幾次的“大餐”端上長桌宴,圍着村裏的活動場地擺了一圈。
村裏廣播站在中間支起了篝火,有藝人圍着篝火跳舞吹笙,整個場地笙歌鼎沸好不熱鬧。
席之空的眼底映着中間的火光,火苗在他眼瞳裏不息跳動,反而将他一雙眼睛襯得水汪汪的。
江宴默不作聲的看了他很久。
時隔三年沒有朝夕相處,短短兩個月來的日日相伴把他內心的感情推到了一個十分危險的邊界——他只要悄悄往前跨一步,一切可能就會天翻地覆。
吃過飯大家還圍坐在原處,團委老師建議每個班臨時出個小節目助興,秦玲書抱着把不知道從哪裏借來的吉他跑到江宴面前,将他打量一番說:“江宴,我記得你會彈吉他來着?”
江宴擺擺手:“不了不了文委,我這技術還是不要獻醜了。”
秦玲書又将目光落在舒霁月身上,試探着問:“舒霁月同學會彈吉他嗎?這誰都沒準備,我們班随便上個吉他彈唱算了。”
舒霁月接過吉他像模像樣地撥了兩下,随後他面露難色地說:“可我唱歌不怎麽樣……”
秦玲書腦子一轉一拍手,當即道:“這樣!江宴會唱,你會彈,你倆上!”
“好啊好啊我看可以!”孫晨軒半跪在江宴和席之空之間的凳子上附和到。
江宴側過臉看席之空的表情,果不其然看到他嘴角抽搐,滿臉寫着“我不開心”四個大字。
他也不是偏要惹席之空不開心,連他自己都無法控制,看着席之空眼底竄動的火苗就說了個好。
舒霁月擡起手掩了唇角的笑意,也應下來。
按順序他們班是第二個表演。村裏也經常組織文藝活動,音響設備還算好用,一個拉杆音響往中間一擺,一班就跟提前準備了似的,六個人齊舞開場,賺足了尖叫和掌聲。
很快吃過飯的村民也跟着來到了中心廣場的位置,圍在他們身後站了一圈看節目,小孩子們幹脆席地而坐,坐在桌子面前也圍了個圈。
江宴本來就是學校裏的“風雲人物”,全能型學霸,美顏傍身緋聞加持,可溫柔可霸道,是個可塑性極強的小說男主。
他和舒霁月一同出現在大家的視線中間,尖叫就不斷了。
江宴拿着秦玲書遞過來的話筒,輕咳兩聲當是試麥,他環視了一圈,笑着說些客套的開場白:“謝謝村裏叔叔阿姨爺爺奶奶的熱情款待,各位同學們好,我叫江宴,來自高一二班,這是我的搭檔舒霁月同學,下面我們給大家随便唱首歌算是助興。”
幾分鐘前他和舒霁月确認了曲目,恰好這首歌舒霁月以前在六中文藝彙演排練的時候聽到隔壁節目組唱過很多次,也算是熟悉了。
他抱着吉他坐在木凳上,撥了兩個音,江宴對他點頭,随即木吉他特有的溫暖質樸的聲音讓現場一點點安靜下來。
“這首歌送給——”看到周圍都是老師,他仔細斟酌了一下,最終還是不無遺憾的改口,“送給在座的每一位,別人的‘一生獨一’。”
這首歌就叫《一生獨一》,是他此時此刻想毫無保留告訴席之空的話。
他緩緩唱着,溫柔的目光落在席之空身上,卻又不能多做停留,只能假裝不經意地一次一次從他身上掃過。
“我說我不會寫詩我只是,在詩裏刻畫了你的影子。
…………
“你的名字來造句來寫詞,告訴你這世上無二的詩,講你是我獨一的故事。
…………
“一點一滴一情懷,你是我一生最重要的事。”
等他一首歌唱完,人群中有人吹着口哨,有人尖叫鼓掌。
賀星啧啧道:“還是江宴會玩啊,借機表白也太浪漫了吧。”
孫晨軒也跟着不住搖頭感嘆,就連一向冷淡的蔣哲輝都一反常态的誇了一句厲害。
只有席之空聽得出了神,盯着江宴看了好久。
耳邊都在議論說根據最近的風向,這歌就是江宴唱給舒霁月的,他原本也這樣覺得——可又不願這樣跟着默認,總有種一敗塗地的感覺。
江宴這首歌唱得真好,席之空心想。
看着江宴和舒霁月收了吉他朝這邊走過來,他搖搖頭重新集中精神。
可能是江宴這首歌唱得太好了,等他在席之空身邊坐下并且問他哥唱得好不好的時候,他沉默着不作答,卻在心裏想下次幹脆讓江宴單獨給他唱一個,這裏人太多太吵了他沒聽清。
也好像沒聽夠。
衆人口中兩個當事人都知道江宴這歌不是唱給舒霁月的,和席之空一樣呆坐着的還有對面不起眼角落裏的藺同瑞。
他的視線穿過篝火和舒霁月的接上,舒霁月順勢對他笑了笑。
江宴順着他看的方向望過去,只是這一眼他就仿佛看穿了一切。
原來真是這麽個劇情。他想。
十點篝火晚會散場,大家紛紛回到各自的帳篷。
這個時候擺在江宴面前的世紀難題出現了——這到底怎麽睡?
江宴把席之空支去找後勤老師拿東西,他就和舒霁月站在帳篷面前沉默對峙。
席之空不在的時候江宴從來不表演多餘的戲碼,在別人面前他本質上是很淡漠寡的。舒霁月早有體會,因此也就特別留心他和席之空的互動,心裏當然也不會生出些別的想法。
江宴剛說了個我字,就被他笑着打斷:“你為他做這些事,他都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