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定向運動

席之空回來的時候舒霁月已經不見了,只剩江宴站在帳篷口等他。他把手裏的燈泡和強力驅蟲液交給江宴,随口問了一句:“舒霁月呢?”

江宴反身鑽進帳篷裏把燈泡放在小桌子上說:“去跟別人睡一個帳篷了。”

意外的是席之空并沒有多大的反應,他坐在帳篷裏脫了鞋也進了帳篷。反正他和江宴從小到大也經常睡一起,這對他來說根本沒什麽區別,不管是睡帳篷還是睡床。

江宴以為他又是要發發脾氣的,沒想到竟然這麽快就接受了這個現實,盯着他看了好一會兒。

“你看我做什麽?你想問我為什麽會沒反應?”最後還是席之空幫他問了出來。

他挑挑眉不置可否,聽見席之空給出了一個“合情合理”的解釋:“你又沒跟着去,我着什麽急。”

江宴忍不住笑着往枕頭上一倒,舒舒服服的伸了個懶腰。

但席之空還是想知道舒霁月去睡了哪個帳篷,于是片刻後他問:“咱們班是人數是雙數,他上哪兒跟人擠一個帳篷了?”

這邊藺同瑞正收拾着準備睡覺,遠遠地就看到有個人手裏抱着個枕頭朝他徑直走過來。

他心想,不會吧?

沒一會兒舒霁月站在他面前,笑道:“聽說陳老師去村民家打麻将鬥地主了,今晚多半是通宵,正好我們班單我一個人,藺老師,方便的話跟您擠一擠?”

藺同瑞哭笑不得。

都怪自己浪蕩成習慣四處招惹,這回好了,惹上了舒霁月這麽一號了不得的人物,狗皮膏藥似的貼在身上甩都甩不掉。

他側身把舒霁月讓進去,自己也跟着進去反身拉上了拉鏈。轉身的一瞬間舒霁月關了帳篷裏的燈,一雙黑亮的眸子盯着他,炙熱的目光毫不退讓遮掩。

他和舒霁月對視片刻,嘆息着說:“你這是何必呢?”

江宴沒有回答席之空舒霁月的去向問題,睡下之後叮囑正拿着手機瘋狂打字的人早點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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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一早要去山裏,十一點多了,趕緊睡。”

席之空敷衍了事的嗯嗯兩聲,還是抱着手機不撒手。

江宴确實累了,幫忙搬東西跑上跑下的,體力消耗殆盡很快就昏昏欲睡。困得幾乎睜不開眼,他轉了個身睡眼朦胧地看着席之空的後腦勺彎起嘴角笑了笑,五指在面前合上又分開,而後緩緩放在枕頭上,終于睡着。

次日清晨,席之空被山澗鳥鳴吵醒,眼睛還未完全睜開就四肢舒展伸了個懶腰。右手伸出去正好打在江宴的胸口,他觸電一樣趕緊收回來,轉過臉去看人有沒有被自己吵醒。

好在江宴只是翻了個身,又繼續熟睡。

他于是輕手輕腳爬起來拉開帳篷門簾走到外面去。

習慣早起的幾個同學這會兒正在刷牙洗漱,他一一打過招呼,走到林子深處去方便。

村裏的秋意似乎是要比城裏濃烈,晨起有些冷,席之空穿得單薄,解決完生理問題他腳步輕巧跑回了帳篷,掀開門簾正好一頭撞在江宴下巴上。

“唔,你怎麽起這麽早?”江宴揉着下巴問他,側身讓他進去。看他翻出外套來穿上又問:“外面冷?”

席之空點點頭,手裏拿着漱口杯一邊擠牙膏一邊答到:“有點冷,始終是入秋了。——你穿個短袖肯定不行。”

江宴借着透明的窗口望出去,看到不遠處溪面上層層霧氣擔憂道:“不知道會不會下雨,等下實踐活動還要去山裏。”說着他脫下身上的睡衣,赤裸着上身去翻包裏的長袖。

少年的身體已初見了成年人的骨骼和輪廓,席之空擠好牙膏一擡頭,江宴的肉體就這樣毫無預兆的撞進他的眼睛裏。他腦海中立時浮現出自己筆下香豔的畫面,趕緊繞開視線往外走,邊走邊搖頭兀自叨叨着:“要長針眼了要長針眼了…”

江宴手裏拿着件白色長袖T恤,無聲地笑了笑。

今天二班安排了定向運動,六個小組需要從營地出發找到不同的終點點标,為了提高游戲的參與度增強競賽性,老師們事先在六個組的必經之路設置了障礙點标,用發放的IC卡打卡會顯示錯誤。

障礙點标和各組的點标有細微的不同,分辨不清打錯卡就會增加十秒的時長,需要各個小組的成員非常細心,否則就會給下一段的成員帶去時間上的壓力。

終點點标分布在不同位置,六個組的路線不同,但是只有三個終點點标,單雙數共享一個點标,IC卡記錄耗時最短的小組勝出,可以在下一場的游戲中享有優先權。

同學們都躍躍欲試,只有席之空耷拉着個腦袋看起來一點都不開心。

江宴這才想起來,自從親眼目睹媽媽意外去世之後他就有一些輕微的應激障礙,高度緊張和陌生的環境通常會讓意外發生時候的畫面反複在他腦海裏上演。

他甚至分不清那些場景是不是發生過,會不會再次發生。

席之空幾不可聞的嘆了一口氣再做了個深呼吸,暗自給自己加油鼓勁的樣子讓江宴看得又心疼又覺好笑。他不動聲色的走到席之空身邊說:“本來我們組就多一個人,不然你請假呗。”

“請假幹嘛,明明就是出來拓展活動,我要是請假了還不如回家呢。”席之空倔強道。

說到多一個人,江宴到處看了看都沒發現舒霁月的身影,他拍拍席之空的肩跑到一邊去給舒霁月打電話。自從昨晚兩個人挑明說了之後,江宴對舒霁月放下了那幾分防備和幾分敵意,兩人說定了互不幹涉,必要時候還可互相幫助一把,達成統一戰線“各取所需”,和諧得不得了。

昨晚舒霁月先開了口,江宴也大方的不再隐瞞,順着他的話就承認了對席之空的感情。而舒霁月也誠意十足,哪怕對方是江宴他表哥,他也坦誠的和江宴交代了關于自己和藺同瑞的一切事實,江宴心中舒坦了許多。

給舒霁月打電話的時候那人好像還沒起床,迷迷糊糊的接起電話聲音沙啞。

“今天定向你不來了?”江宴問。

“幾點開始?”舒霁月一邊小心翼翼的把腰上的手臂拿下去,一邊擡起手看了看表,“啧,我馬上來,十分鐘。”

“行,你快點。”

挂了電話江宴回去大家正在排隊交手機,每個人配了個對講機在腰上,換上了防水鞋,看天氣不好昨天老師們還連夜去采購了雨衣和一些雨天戶外活動的特殊用品,包括一些簡單的創傷處理藥品。

江宴他們小組多了舒霁月,正好滿足他想照顧着點兒席之空的個人私欲。他把自己和席之空分在一段,最後終點點标由舒霁月去打。這樣一來他就可以好好看着席之空免得他再出什麽狀況。

等老師們分發完裝備,舒霁月才從教師營地的方向趕過來,跑得氣喘籲籲的向陳旭聰打報告,領了裝備後進入了隊伍中。

定向運動用的是指北針,班上同學拿到指北針後都不太适應,老師又給現場演示了一遍,而後将地圖分發到衆人手中。陳旭聰找了塊石頭墊在腳下,拿着擴音器對大家喊話:

“同學們,這次的野外接力定向和我們在學校裏的定向運動本質上沒有什麽區別,但是這次是在野外,你們面前的環境較為複雜,在過程中一定要細心、耐心、當心,地圖已經分發給大家,昨天也帶大家熟悉了周圍,遇到緊急情況不要驚慌,第一時間用對講機求助,老師們已經提前測試了信號,在我們的活動範圍內是基本可以實現全覆蓋的。記得帶上水和一些吃的,村裏連着下了幾天的雨,路上濕滑,千萬注意安全。”

而後出發的哨子吹響,各個小組的第一棒出發了。安全起見老師看好計時器每隔二十分鐘再讓下一棒的同學出發到自己的點,并且要求每個隊員到達标點位置的時候向老師反饋信息。

一個小時二十分鐘後,全班第五棒按時出發,根據地圖尋找自己那一段的标點位置。席之空和江宴一組,兩人換上鞋背着包走進了山林深處。

席之空是個非常标準的路癡,照着導航都走不利索的人,一張地圖拿在手裏轉了好幾圈都不知道哪個方向是哪邊。

這當然不是他裝傻賣萌,有些人生來就方向感極差,而有的人生來就像點滿了識圖天賦值——席之空是個路癡,江宴仿佛是個活體的人工智能導航,思路清晰,很快就進入了地圖上标識的路線。

因為是第五棒,兩人距離标點有個一公裏左右的路程,下了幾天的雨林間果然是非常濕滑,雖然穿上了防水防滑的鞋子,但每走一步席之空都覺得他在原地打滑。

江宴在前幾步,走得也不怎麽穩當,他反身看身後的席之空,而後朝他伸出了一只手。

這并非兩個人第一次牽手,可這回席之空剛把手搭上去江宴就不自覺的往後縮了一下,他差點往前跌下去。

“……”

他看着江宴欲言又止,借力爬上一個緩坡後舒了一口氣才說:“你說你這個人,拉我就拉我,你躲什麽。”

江宴幹咳兩聲,說:“我沒注意,又不是故意的。”

“我們還有多遠啊。”席之空站在原地捏了捏小腿肉像是有點累了。他雖然跑得快,可的确沒什麽體力,這也和他最近吃不好有很大關系了,江宴不接濟他的時候就總吃方便面,自己都感覺體力不如以前。

“看地圖上不遠了,直線距離還有兩三百米。”

說着江宴又走出去幾步。

天空開始飄雨,細細密密的像一張巨網不停的往兩人身上蓋,腳下的路更滑也更難走。全是上坡路,席之空一不留神腳下踩空跪趴在地上,手摁着帶刺的樹枝滑下去,掌心劃拉出一道不深但很長的口子。

一瞬間強烈的痛感激得他倒抽一口涼氣罵了句髒話,“嘶,卧槽好痛!”

江宴轉身一把抓了他的手腕把人帶起來,皺眉道:“傷哪兒了?”

因為還痛着,席之空整個手攥得緊緊的松不開,站在江宴面前忍得眼淚都要掉出來了。把他攥緊的拳頭扒開江宴就看到一道浸血的傷口從指根蔓延到手腕的位置,半根刺還紮在手腕那處。

他小心翼翼的用食指和拇指把那根刺拔出來,随後解下自己的包從裏面拿了個迷你的小藥箱出來。

席之空一看到那小瓶酒精就趕緊把手收了回來背在身後搖頭道:“不行!酒精不行!”

“什麽不行?”江宴擡頭看他一眼又把他的手從身後給拽出來,牙齒咬開塑膠瓶蓋就要往他掌心倒酒精消毒。

“酒精擦着太痛了!”

酒精淋下去的一瞬間席之空還是掙脫了,傷口從江宴拇指上擦過,疼得他嗷的一聲。

“……”

這回眼底氤氲了一層水汽,席之空整個人看起來委屈極了,就跟江宴要對他做出些什麽有違人倫天理的事情似的。

“你幹什麽這麽看我,我從小怕痛你又不是不知道。”

“席之空,你都多大了,這深山老林的不知道有多少細菌,我們完成任務起碼還得兩個多小時,你那傷口就這麽晾着?”江宴說着不由得他掙紮,看準了他的手腕一把抓了拉過來,二話沒說半瓶酒精就淋了上去。

那一瞬間席之空腦海裏一片空白,手心火辣辣的痛,就像又給人劃了一刀,他正要張嘴破口大罵,突然又感覺冰涼的手掌一陣溫熱,睜開眼睛一看,江宴正輕輕地對着他手心吹氣。

“行了行了,多大回事,這不就完事兒了嗎。”

小藥箱裏還有幾塊紗布,江宴邊說邊把手上的指北針塞到席之空手裏,用醫用膠帶将紗布纏了幾圈,簡單把傷口給他包紮處理了,完了還像欣賞藝術品一樣舉起來前後看了看,滿意地拍了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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