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兩個人在村衛生院互相挖了一個多小時的黑歷史,席之空拍了拍褲腿準備走了,江宴也麻利的翻身下了床跟在他身後。

“你幹嘛?”席之空問。

江宴:“不是兩人三足嗎?”

本來他是還頭暈着,但又不想看到席之空和別人綁在一起,一狠心決定硬着頭皮去參加。

“你去幹嘛,都沒算你,你好好休息吧,昨天差點給老陳吓暈了。”

“什麽叫沒有算我?”

席之空笑笑:“今早上賀星排的名單呀,沒有你的名字,而我呢——”他微微擡起下巴,一副勝利者的姿态又說:“跟舒霁月一組。”

江宴卻突然松了一口氣。畢竟舒霁月現在是“友軍”,比賀星孫晨軒蔣哲輝這三個人都靠譜多了。

他假裝不服伸手勾住前面人的衣領:“席之空,你這是趁人之危啊,趁着我生病想偷跑?”

席之空面不改色道:“我昨天也淋了雨啊,誰讓你身體那麽不争氣,怪我?”

看席之空得意得就差在他面前吐舌頭略略略了,江宴心裏直癢癢。

他嗤笑一聲說了句幼稚,越過席之空出了病房。

他身上還穿着昨天弄髒的衣服,背心橫着一道杠,上面有青苔的顏色,席之空追上去伸手戳了一下,他隐隐感覺到鈍痛,朝前走着卻沒理會。

見他沒反應席之空就又多戳了幾下。

“……”他終于停下腳步回過頭說:“有事???”

席之空收回手,邊走邊問:“你背心不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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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痛你還戳?!”

江宴有時候覺得自己真的喜歡了一個看似機靈實則就是缺心眼兒的小傻子。他伸手在席之空頭頂一拍,說:“你不是要去參加兩人三足嗎還不快走?”

“哦,那我先過去了,你慢慢走着來。”

席之空于是跑向了不遠處的中心廣場,江宴盯着他清瘦的背影,擡起手伸了個懶腰,在酸麻的肩上揉了揉,嘴角止不住地上揚,一雙薄唇彎出好看的弧度。

他的眉眼中盛下頭頂一片晴空,也盛下晴空中自由漂浮的雲朵,還有雲朵下面可愛奔跑的人。

比賽開始前有半小時的訓練時間,江宴回帳篷裏換了身衣服,回到中心廣場站在一邊對舒霁月和席之空的組合進行“技術指導”。

孫晨軒盯着三個人看了很久,一改嘻嘻哈哈的模樣正兒八經地問了賀星一個問題。

“賀星,你有沒有發現一個很特別的現象。”

賀星在等他的搭檔上廁所回來,順着他的視線望過去也看到那三個人,“什麽現象?”

孫晨軒擡手指了指江宴:“江宴,我觀察他好幾天了,他本來是席之空的‘情敵’對不對?”

賀星點頭:“是啊,這奇怪?”

“可是我怎麽感覺——我就感覺吧,他怎麽總……總看着席之空呢?”

蔣哲輝沉默着推了推眼鏡,蹲下身把自己的腿和孫晨軒的捆起來,猛地踢了踢腿差點把孫晨軒掀翻。

“……”

孫晨軒好不容易抓着蔣哲輝的手臂站穩,賀星的搭檔像屁股着火了一樣沖向兩人,破壞了他剛維持的平衡。

咚。

孫晨軒又一頭撞在蔣哲輝的胸口把人按倒在了地上。

“……”

“你沒長骨頭嗎孫晨軒。”蔣哲輝咳嗽兩聲,揉着胸口問。

賀星又笑成了一只鵝。

而席之空和舒霁月這邊也夠嗆,雖然不是孫晨軒和蔣哲輝那種平地摔,但走兩步就要倒的樣子看上去也很滑稽了。

他和舒霁月還真是一點默契都沒有,江宴滿意地為他們第四次摔倒鼓起了掌,伸手把人拉了起來。

“你倆——”他實在是憋不住笑,可看席之空摔得一身都是灰着急上火的樣子又有點心疼,勸道:“要不還是算了吧,我說真的。”

席之空自然是不服氣的,冷笑道:“剛剛那都是鬧着玩兒的,現在我們要來認真的了。”

舒霁月幹咳兩聲沒說話,江宴上前拍拍他的肩,趁席之空蹲下去系鞋帶的空檔在他耳邊悄聲說:“兄弟,別給我把人摔壞了。”

他悄悄擡起手做了個OK的手勢,兩個人又一次在席之空眼皮子底下完成了交易。

果然,新一輪的訓練兩人順暢多了,速度也快上不少,兩個人三條腿開始有了基本一致的步調。

席之空得意忘形,想要更快一些,一大步跨出去舒霁月沒跟上,猛地跪在了地上。

舒霁月這回不是故意的,卻真的讓席之空摔了一跤,他立刻蹲下去把人拉起來連連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席之空擺擺手借他手臂站起來,江宴小跑兩步過來下意識就伸手去拍他的褲腿,“你怎麽還誇不得,剛誇你穩就立馬摔一個打我的臉?”

“你別着急,我們慢慢來啊,先休息五分鐘吧。”舒霁月溫聲說着,蹲下身解開了繩子。

席之空覺得自己給舒霁月添了麻煩,心裏有點失落,歉意道:“不好意思啊。”

舒霁月搖頭,坐在一旁的石墩上休息,扯着衣領汗水順着領口滾進去,江宴站着瞥了他一眼,正好看到他鎖骨上暧昧的紅色。

他左右看了看,把舒霁月拉得席之空遠了一些,壓低了聲音問他:“我問你。”

“嗯?”

“你和我哥——你倆,進展到哪一步了?”

江宴問這話時候的語氣加上他不由自主飄向舒霁月領口的目光,都透露着一股子羞澀的明知故問。

舒霁月于是笑答:“進展到你們小朋友不能做的那一步了。”

“……”

江宴第一次在“同齡人”面前遭受了巨大的挫敗,他眉心擰在一起咬牙又問:“你在上我哥在上?”

舒霁月挑眉:“我能讓你哥壓了?”

“?!”江宴痛心疾首地看向對面樹下看書的藺同瑞自言自語:“哥你真是太不争氣了……”

那邊藺同瑞馬上打了個噴嚏,擡頭到處看了看,看向他們這邊的時候舒霁月還順勢對他揮了揮手。

江宴以為他這個表哥應該是很強勢的,怎麽能這麽輕而易舉的就被這個看起來溫柔得人畜無害的舒霁月壓了呢。

舒霁月拍拍江宴的肩,“不是你哥不争氣,是我太強。”

“……”

确實。

一開始是藺同瑞在酒吧裏穿越人海走到舒霁月面前端着一杯酒對他目送秋波的時候,只是因為生活平靜太久想約個年下新鮮新鮮,沒想到一晚上過去之後,他以為純情害羞的舒霁月就徹底賴上他了。

——那粘人的手段一點都不像個高二的學生,自己躲不過,跑都跑不了。

看江宴在腦子裏把相關情節劇本都編得差不多了,舒霁月友情提示道:“我跟你哥我們可都是成年人了,你們小朋友別瞎模仿。”

江宴聽他這話說得老道,上下将人打量了一遍,諷刺說:“你也不過是剛成年,裝什麽深沉。”

舒霁月笑了笑:“裝?你覺得你哥吃裝的這一套嗎?我這是由內而外自然散發的氣質。你哥可比席之空難搞定多了,我都拿下了,要不我教教你?”

“不了不了——”江宴後退半步。

“你倆嘀嘀咕咕半天了幹什麽呢。”席之空高聲打斷了舒霁月的思路,他摸摸鼻尖,轉身過去又是溫和的笑。

那樣子和剛剛說要教江宴吃掉他這只小綿羊的大灰狼判若兩人。江宴算是有些明白他哥栽在一個什麽樣的人手裏了。

兩人又跑了幾次,比賽馬上開始。

綁腿跑這種游戲主要考驗的就是人與人的默契和節奏配合,像舒霁月和席之空這種出師未捷在起跑線就差點摔了的組合,衆人的視線都沒在他們身上過多停留,被快得跟一個人似的他們隔壁組吸引了,沒注意到實際上他倆居然也慢不到哪裏去。

江宴以為這倆人最佳成績可能就是小組內第一了,沒想到還沖進了半決賽,六個隊伍十二個人站在起跑線上緊張地等老師發令。

席之空跑不太動了,舒霁月還在鼓勵他——其實舒霁月本人也不太想跑,他現在只想靠在藺同瑞的腿上,在樹蔭下躺着舒舒服服的睡一覺。

而此時席之空又有點渴,低頭看着自己和舒霁月捆在一起的腿咽了口口水,精神頃刻間松懈。第一又沒什麽獎勵,他真不知道自己圖什麽,褲子都快磨爛了。

口哨吹響他只是麻木的邁開腿,嘴裏喊着一二一二,舒霁月邊跑邊抽空說:“你要是,不想跑了,咱們就慢一點——”

席之空一想還真是,要是跑進決賽還得跑一次,腳下配合着慢了半拍說:“行,慢點兒。”

放棄的念頭一旦撕開一道口子就收不住了,剛剛還鬥志昂揚的兩個人就這樣止步半決賽,如願以償地退到一邊休息。

這劇情真是讓江宴猝不及防。

他跑去拿了兩瓶水,舒霁月接過去說了聲謝謝還沒打開喝一口就往教師休息區去了。江宴看着他遠去的背影陷入沉思,開始反省自己為什麽到現在了還沒拿下身後這人。

或許是他臉皮不夠厚?

席之空流着汗灰頭土臉的站在江宴面前揮了揮手,“人都走了這麽遠了,還看什麽呢。”

“你趕緊滾回去換身衣服吧髒死了。”江宴随即嫌棄地拎了拎他的衣領,擡腿在他膝蓋彎踢了一下。

席之空前腳鑽進帳篷,江宴貼着他後腳就跟了進去,并且在席之空雙手抓着衣服下擺準備脫衣服的時候都臉不紅心不跳的一動不動盯着他看。

——他當然不是想“霸王硬上弓”,只是看着席之空腦子又“抛錨”了,手腳做不出合理的反應。

“你能不能轉過去……”席之空被他盯得頭皮發麻,渾身哪哪都不自在。

“你換啊,我又不是沒看過你。”

江宴嘴上和面上是刻意裝出來的全不在意,內心卻早已掀起萬丈波瀾——面前這人別扭的樣子真的太可愛了,他又想親一口。

席之空轉了個身,雙手撩起腰間的衣服,漂亮的腰線和緊實的後背肌肉線條随着衣服下擺往上拉一點點出現在江宴眼底。

他來不及看個真切完整,猛地轉了身捂住了眼睛,咬了下唇暗嘆失算。

青春期的身體和情緒都是最容易受撩撥的,江宴幹咳兩聲掀開門簾離開了帳篷。

他在長長的葡萄架下面坐着,中心廣場還在接二連三的進行着各種活動。

十月了,四周都是桂花的味道。

葡萄架上綠色剔透的葡萄看起來十分讨喜,村支書身後領了幾個孩子,他們一路歡歡喜喜的跑過去,每個人手裏都提了幾串葡萄。

江宴站起來和村支書問好:“您好。”

村支書沖他擺手讓他坐下,自己也順勢坐在他旁邊,擡手摘了一顆挂在肩膀邊的葡萄拿在手裏吹了吹,扔進嘴裏咬開,酸得眼睛都眯起來,半晌才說:“嗨呀,好酸!”

江宴看看頭頂的葡萄又看看他,只能跟着尴尬地笑。

村支書咂咂嘴又說:“我們這裏離你們按理說也不遠,你們這些娃娃和我們的娃娃怎麽就差這麽多呢?”

“我們的娃娃,又瘦又小,你問他長大想幹什麽,就說回家蓋一大棟新房子,娶媳婦,生孩子,這樣子肯定是不行的呀你說是不是?得走出去啊我的娃娃們……”

村支書一邊說,席之空的身影一邊就闖進了江宴的視線,他沒太把最後那句話聽真切那人就跑過來了。

小時候的江宴也被問過一樣的問題,問他長大了想做什麽,小江宴的長大以後無非就是少一些管束多一些自由,少一些“你還小你不懂”,多一些信賴,責任和認可。

而且在席之空家發生了那樣多變故後,他認真地想過,長大以後想要成為可以被他依靠的人。

他站起來,沉默着朝席之空來的方向張望,垂在身側的手臂蠢蠢欲動,手指抽動幾下——如果村支書不在的話,真想擡起手來抱一抱他。

估計是覺得話題太過深刻江宴聽不懂,也可能是因為江宴沒給什麽實質性的回應,村支書起身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就又笑呵呵的領着幾個孩子走了。

席之空朝着江宴跑過來,迎着正午的陽光也迎着他溫柔得一塌糊塗的注視,笑得一雙眼睛彎起來。

江宴覺得自己的眼裏嘴裏和心裏都掉進了一顆葡萄,清香四溢,酸酸的也甜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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