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落水

江宴和席之空并肩走去吃飯,随口問道:“什麽事你笑這麽開心?”

席之空把手揣進衛衣口袋裏聳聳肩說:“不知道啊,可能是因為這裏環境好吧,心情突然也跟着好起來了。”

江宴擡手在他腦門上迅速輕彈一下,面對他後退着說話:“你還是趕緊想想半期考試要怎麽複習吧。”

“秋游玩得好好的你提考試做什麽!”席之空用指腹揉揉額頭,忽然想起來什麽一拍手高聲道:“啊你不說我還忘了!上次老陳是不是說按名次排座位了?”

他心中警鈴大作,江宴到目前為止是沒有丢過年級第一,舒霁月成績跟他差不多——那江宴肯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的。他想。

江宴把他心中所想猜到個大概,腦子一轉順勢說:“給你個機會,你別說我當哥哥的不照顧你。”

席之空鄙夷地打量他幾眼,嫌棄道:“你是哪門子哥哥……”

“我是認真的,你要是這次好好考試——這樣吧,你過來我跟你說。”江宴對着席之空勾了勾手指,故弄玄虛地左右看了看,往他耳邊湊了湊壓低聲音說:“你要是數學能考及格,到時候我選座位的機會讓給你。”

“讓給我?”

“讓給你,你只需要把數學這一門考及格,然後你想坐哪裏告訴我,我替你占好,到時候咱倆換就行了。”

江宴開出來的條件對席之空來說确實是個極大的誘惑,他班上倒數的名次,要選自己喜歡的位置那可以說是非常難了。他仔細在心中斟酌着,想應下來又怕江宴手裏是捏着什麽他看不到的圈套,就等着他點點頭自己往裏鑽。

他問江宴:“別的呢?只要我數學考及格?”

“別的什麽?”江宴反問,“你還有什麽可以用來交換的嗎?”

席之空咬着筷子認真想了想,而後搖頭:“你這突然大發慈悲,我很惶恐啊。”

“……”

江宴自認為對他是夠好了,就是偶爾兇了點,那也不至于随便給點好處就成了大發慈悲吧。他伸筷子在席之空面前的餐盤邊敲了敲說:“在你心裏我到底是個什麽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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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只是随口問一嘴,沒想到席之空真的放下筷子嚴肅地思考起來。

他心不在焉的吃飯吃得慢,很快江宴就吃飽喝好了,擦擦嘴玩着手機等他。

“你快點兒吃,回去睡會兒午覺,下午還有體力勞動。”

“什麽勞動?”

江宴把手機推到席之空面前,點了點屏幕說:“跟這裏的留守兒童組隊的活動,可能又要進山林去吧。”說着他望向窗外,天色看起來還好,就是空氣中隐隐嗅到一絲要落雨的悶熱。

明明不是夏天了,卻時常有雷雨。

“今年的天氣真奇怪。”席之空終于也吃好了,手撐着下巴歪着腦袋看天上的雲層,“時間過得好慢,我覺得我們已經中考很久了,沒想到這才秋天。”

他看着天邊的雲卷雲舒,江宴看着他,兩個人這樣面對面的在食堂裏坐了一會兒,快一點才慢慢走回帳篷去。

到帳篷裏躺下之後江宴試着伸了個懶腰,剛擡起手臂就感覺扯着後背的肌肉酸痛,他瞥了一眼旁邊盯着手機的席之空心裏有點不舒服,幹脆翻了個身背對那人。

沒一會兒就呼吸聲均勻,睡着了。

下午的活動三點開始,江宴醒來的時候帳篷裏空無一人,身邊也是冰的,看來席之空是沒有睡午覺。他出去走到溪邊鞠起一捧水拍拍臉頰,清涼的溪水讓他立時清醒了不少。

掃了一眼四周,看到不遠處席之空站在賀星幾個人身邊跟着嘻嘻哈哈的打鬧,江宴走幾步過去擡腿在賀星屁股上踢了一腳,問他:“我們什麽時候回學校?”

說完他又将手臂搭在孫晨軒肩膀,半個身子的重量都壓在他身上,“這周末出去玩兒啊?”

孫晨軒沒太站穩,往席之空那邊讓了半步,後者立刻跳開。

他皺眉:“你躲什麽啊我倆身上有毒?”

席之空竟然鄭重地點了點頭。

“去哪兒玩?我媽估計不讓我出去,秋游不就是出來玩麽,玩這麽幾天回家可能就得肝幾天題了。”賀星一邊寫記錄一邊眼皮都沒擡拒絕了。

孫晨軒想想也說:“最近我也不太想打游戲,怎麽感覺幹什麽都沒意思呢?”他擡了擡肩膀把江宴推開,看到舒霁月順着溪邊走過來,努努嘴笑說:“诶,新同學來了!”

席之空聞聲回頭,舒霁月正好看過來,還擡手和他揮了揮。江宴一細想,随即高聲叫住了走遠的舒霁月,小跑過去把人喊了回來。

“嗯?怎麽了?”他看了看面前四個人,不禁笑說:“大家怎麽這麽嚴肅?”

嚴肅?

孫晨軒沒忍住撲哧笑出聲:“江宴只是想問問你周末有沒有空和他出去看個電影吃個飯什麽的。”

席之空:“?”

江宴摸了摸鼻尖沒說話,假裝不經意地視線往席之空身上掃。

舒霁月恍然,低頭抿唇笑笑又說:“不好意思了江同學,這周末我有約了,不介意的話我們可以約下周末。”

“OK啊,沒事,那下次呗。”江宴說着一把摟住孫晨軒的脖子把人拖到了一邊,一邊拖一邊咬牙道:“你話怎麽這麽多呢?”

“兄弟我這是在幫你啊!”孫晨軒急解釋到。

“那我謝謝你了啊。”江宴回頭看了一眼,席之空看上去雖然并沒有不高興但就是哪裏不太對勁,他手臂繼續用力,孫晨軒立刻發出痛苦的悶哼。

“江宴你要給老子勒死了……”

“勒死你死不足惜!”

“咳咳!你他媽的——”

孫晨軒反手一手肘捅在江宴肚子上,趁機飛起一腳踢他的大腿,江宴靈活地往邊上一讓,他一腳踢空,結結實實的踩在一塊石頭上疼得龇牙咧嘴,不依不饒地又撲向江宴。

蔣哲輝往後退的時候帶了賀星一把,善意提醒着:“又瘋了,讓一讓,免得濺你一身血。”

賀星看好戲一樣看兩個人在溪邊上蹿下跳玩着幼稚的追逐游戲,餘光瞥到自說自話碎碎念的席之空的時候——

“席、咳!咳咳!”他想提醒他的危險站位,可一個字剛蹦出嗓子眼就被口水嗆得猛地咳嗽起來,無論如何都說不出下一句話,簡直邪乎。

而席之空不知道在專心的思考什麽問題,站在溪邊兩只手不停地小幅度的比劃着,就像在完美重現周伯通自己用左手和右手打架一樣認真。

孫晨軒追着江宴到了他身後,江宴背對着他往後退并沒有看到人,下一秒腳下絆到一塊巨大的石頭失了重心往後靠,全身的重量一瞬間全都壓向擡腿往溪邊又邁出一步的席之空。

就是他這關鍵的一擡腿——江宴背靠着他把他直直推向了水面。

他本來有機會可以站穩,但他常年沒有系鞋帶的習慣,鞋帶都塞鞋子裏,這會兒兩條鞋帶從鞋子裏跑出來有一半在地上搭着。他沒有料到身後的變故,頭都來不及回只能憑本能張開手臂保持平衡,腳下急促地往前幾步卻踩到了地上的半截鞋帶。

撲通一聲,水花四濺,驚叫連連。

江宴仰躺着倒在水裏,感覺背心涼透了,連着喘了好幾口氣才緩過來。

席之空更是慘,最後一秒都沒能翻個面,面朝下撲進了水裏,冰涼的溪水迎面砸他臉上,一瞬間的窒息讓他撲騰了好幾下才在水裏擡起頭來呼吸。

水花濺到蔣哲輝的褲腿上,他往後退了半步,站在原地不為所動冷漠地說:“……這兩個傻逼。”

周圍的同學七手八腳地把水裏的席之空撈起來,他冷得牙齒打架,江宴見了想脫衣服給他披上,摸到手臂才意識到自己這也是全濕了的。

席之空想罵人,可他咬着牙一說話就抖得更厲害,一句話罵出來不僅氣勢全無還像是對着江宴撇着嘴賣了個萌。

——江宴看他生氣都這麽可愛,想笑又不敢笑。

孫晨軒反應過來先誠意十足地道了個歉,伸手去幫他拿掉頭上的水草的時候被無情揮開了手,只好退到一邊去。

要說還是江宴臉皮厚,渾身濕噠噠地滴着水跟在席之空身後,嘴裏不停地問他摔到沒有,冷不冷,還說着非常對不起什麽的,生怕煩不死席之空。

而席之空剛湧現出來的靈感就随着那一摔盡數散開在緩緩流淌的溪水裏流向遠方,現在他的心已經“死了”,聽到江宴在耳邊喋喋不休,嘴邊全是各種罵人的話争先恐後地想往外蹦,導致他一口氣憋了半天都不知道先罵哪一句。

等他走出去十幾米遠,身上被秋風吹得有了知覺,才終于停下腳步來回頭罵道:

“你是傻逼嗎?!”

江宴只能連連點頭,拉上邊上幾步距離的孫晨軒說:“是,是是是,他是傻逼,他最傻逼!——你沒事吧?”

孫晨軒:“……?”

席之空打着噴嚏掀開帳篷門簾,憤怒地踢掉鞋子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江宴默不作聲地跟進去反手拉了門簾也跟着坐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偏着頭看他。

這次秋游他們本來就只帶了一套換洗的衣服,上午才換下來,現在是沒衣服可以穿了。

席之空把行李箱拽得乒乓作響,裏面的東西散落了一地,江宴往邊上躲了躲。滿腔怒火的他氣不過直接把江宴撲倒在了地上,抓着他的衣領兇狠地龇牙道:“你多大人了還那麽皮!現在好了!!我穿什麽!!!”

江宴雙手撐在他的肩上忙不疊地順毛:“對不起對不起,是哥沒注意你在河邊站着呢,要是看到了那我能給你推下水嗎?都怪孫晨軒那個傻逼!”

“道歉有屁用!不下水已經下了!昨天的衣服都沒幹!我倆裹個被子回家嗎?!”

席之空看了一眼帳篷外面晾在竹竿上的兩套衣服,松開手起身狠狠在江宴屁股上踢了一腳,開始從領口解自己的扣子,“你衣服舍不得脫嗎?起來!別給我把被子弄濕了!”

現在的席之空可謂是易燃易爆炸了,江宴不敢怠慢立刻從地上翻爬起來,等他也解開衣服,席之空已經光着身子鑽進被子裏把自己裹成了一條。

席之空目光如炬盯着江宴脫了上衣,然後看到那人雙手搭在褲腰上沒了動作。

被喜歡的人這麽盯着寬衣解帶實在是太微妙了,一邊覺得不妥一邊又希望那人視線裏都是坦誠的自己。江宴感覺自己臉上燒得火辣辣的。

他甚至以為下一秒就要被看穿所有心事。

好在席之空看了一會兒好像覺得沒什麽意思,兀自扭頭轉了個身,點開音樂APP安排了個歌單開始用手機打字。江宴于是趕緊扒了褲子晾在小桌子邊,也鑽被窩去了。

下午的活動倆人還是請了假,陳旭聰來過一次,先把倆人劈頭蓋臉罵了一頓,後來把孫晨軒也叫進來罵了一頓,帶着其他人風風火火地又走了。

兩個人背對背的躺着,誰也沒說話,帳篷裏非常安靜。江宴前一天剛發完高燒,中午那會兒才全部退下去,往水裏那麽一跌,躺到下午四五點的時候又有點發燒的跡象。他咳嗽兩聲,本是無意的,席之空卻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你咋了?”他問。

江宴動了動肩膀,應道:“我沒事,有點困。”

他說話的聲音低沉沙啞,席之空放下手機整個人轉了過去,皺着眉頭拍拍他的肩。

“轉過來。”

江宴确實是困了,昏昏欲睡嘟囔幾聲并沒有動作,于是席之空往他那邊爬了爬,一只手臂撐着上半身的重量另只手伸過去探他的額頭。

“你怎麽好像又要發燒了。”

席之空裹着個被子半跪起身,把從行李箱裏整理出來的東西倒在面前的小桌板上扒拉幾下,又自言自語道:“我記得雯姨裝了的呀…上哪兒去了呢…”

他又橫趴在江宴的腿上去拉另一個背包,伸手進去翻了半天終于拉着一個小藥品包帶出來。

“江宴,你平時吃退燒藥都怎麽吃啊?——這個退燒貼先貼一個免得等下燒得太厲害了,嗯……這個糖漿是喝——你給我起來!睡什麽睡!”

席之空撲到江宴身上把人拽起來,自己挪到他身後用膝蓋抵着他的腰撕開了手裏的退燒貼。

江宴只是困,實際上腦子還很清醒,他清晰地感受到腰間抵着的兩個膝蓋,反手去接席之空遞過來的退燒貼軟着聲音道:“喝半杯就行了,你給我我自己來。”

“當然是你自己來了……不然還要我喂你?”

席之空等江宴貼好退燒貼喝完糖漿躺下睡好之後,自己重新躺回了枕頭上漸漸地也有了困意。

不知過了多久,他睡得迷迷糊糊像是跌入了一個輕飄飄軟乎乎的夢境,想睜眼眼皮卻異常沉重,試着翻身也因為找不到着力點而作罷。

而後他忽然感覺唇上一熱,抖了抖眼皮徹底丢失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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