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三個小時
和張叔叔的飯局約在七點半,江宴一家終于趕在七點出了門。
書房裏江宴沒有回答江雯的問題,他不是想反對,而是這樣一來他該怎麽和江雯說,他早戀對象就是席之空?
這絕美的竹馬愛情從此變成兄弟禁斷之戀?
車上江雯一直偷瞄江宴的表情,他見江宴眉頭緊蹙的樣子不禁懊惱自己操之過急,想和他說話又怕他更煩,就這麽一直到了吃飯的地方,江雯都沒能說出一句話。
連光濟悄悄問她什麽情況,她等江宴扶着老人家進了包間,把人拉到一邊低聲說:“我跟宴宴提了,收養小空的事——雖然法律上我們達不到收養條件,但是起碼我能照顧照顧他,那孩子也不知道最近是怎麽的,瘦了一大圈!”
“宴宴同意了?”連光濟問。
江雯嘆氣:“唉,他就是沒說,我覺得他不應該反對啊,他跟宴宴關系那麽——天啊!”她說着說着像是想到什麽不得了的事,趕緊捂住了嘴。
連光濟以為是江宴出來了,左右看了看又問“怎麽了?”
“媽去給宴宴算命了你知道嗎?”江雯想轉移話題,思索片刻決定把重點模糊到給江宴算命上去,“說是他不能結婚。”要結也不能和女人結。
後半句江雯沒說,她雖然不信這些,但自己和連光濟都是“受害者”,多多少少還是有點心理陰影。
果然,連光濟一聽,氣不打一處來,咬牙道:“這老太太!怎麽又去算了!”
其實主要是他追妻之路太難,否則按照江宴的話說,他奶奶當初的封建迷信明明歪打正着促成了一段“佳話”,他爸應該叩頭感恩才對。
兩人在門邊嘀嘀咕咕半天,江宴拉開門從裏面出來:“爸,菜都上齊了。”
“啊好好好,這就來這就來!”連光濟忙拉着江雯進了包間。
飯桌上他們聊天,江宴乖乖吃飯,趁沒人注意他的時候就回席之空的信息。
從昨天兩人在一起之後他就把信息提示設置成了內容不可見,他剛吃完放下碗跟桌上長輩打了招呼,就默默地把椅子往後挪了挪,試圖從衆人的關注焦點裏消失,專心回他空空寶貝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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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給席之空的微信備注,從空空改成了空空寶貝。
他自己沒什麽感覺,但是席之空非常嚴厲的批評了他,說感覺太膩,體驗極差,讓他重新想個。
和席之空約定好下班去接他,江宴突然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他收好手機重新坐回桌邊,正好聽到張啓進在和他爸談最近的工作。
“我剛調過來,抽查了幾個疑案的卷宗發現了很多問題,讓下面重新整理了,忙得我暈頭轉向的。”張啓進喝了一口果粒橙,又說:“跟你吃完飯我還要回單位一趟,下次再喝酒,來,幹杯。”
連光濟擡着一杯果粒橙哭笑不得,杯子靠過去一聲脆響,回了句幹杯,擡頭一飲而盡。
他咂咂嘴:“行行行,你記得欠我一頓酒就行。”
他和張啓進是二十年的好朋友了,上學就一塊兒,大學畢業之後連光濟繼承家業,張啓進一腔熱血考進了檢察機關,剛直不阿爬到檢察長這個位置,說出去都沒人信。
連光濟聽他升遷調任的時候也不信,畢竟他這哥兒們那是真的威武不屈貧賤不移富貴不淫,誰都無法動搖他一顆赤誠之心。
不過後來他想,誰說大官就都不幹淨呢?他這老朋友就是标杆是模範,應該當這個檢察長。
江宴聽在心裏,假裝不經意地問:“張叔叔,疑案是不是就是那種冤假錯案啊?”
也許是因為在飯桌上,什麽問題都可以不嚴肅地讨論,張啓進夾了一塊香腸邊吃邊講:“嚴格意義上來說不全是冤假錯案,凡是有疑點的,不符合疑罪從無判決的我都會仔細看一看,還有就是——”他說着看了眼江宴,笑道:“你對這個感興趣?”
江宴點頭:“嗯,最近學校請檢察官們來學校講座,有提到一些案子,我就想問問,張叔叔,您要是覺得不方便那就不說了。”
張啓進指着江宴欣慰地對連光濟說:“這孩子可以,小小年紀喜歡關注時事,情商還高!”
正常情況下連光濟應該謙虛地否認,而後說一聲過獎,但誰叫他是連光濟呢。
他一點都不謙虛:“那可不,這孩子雖然沒跟在我身邊長大,但是你看他這五官,這身材,這智商,哪一樣不是完美的繼承了我——和他媽媽的全部優點?我跟你說啊,平時他就是不讓我誇,我今天好好跟你說說我這兒子,就……”
江宴本來還想問些什麽,甚至怎麽打聽席初志案子他都想好了,結果他爸現在說話就跟江水一樣滔滔不絕,他根本插不上話。
他于是低頭專心的和席之空談情說愛,沒注意一直沒怎麽說話的江雯盯着他看了一會兒,心事重重地放下了筷子。
飯局結束後連光濟先把老人家送了回去,然後再和江雯母子回了家。
回家江宴就鑽進書房寫了會兒作業,江雯和連光濟不知道在客廳小聲說着什麽,他聽了半天聽不真切,也就作罷。
過了會兒連光濟也走了,客廳靜悄悄地,江宴偏過頭看到江雯抱着個枕頭在沙發上玩手機。
他又繼續做了會兒作業,晚上十點聽見江雯在洗漱了,他趕緊放下筆跑到客廳去。
江雯敷了個面膜,看他急匆匆地跑出來,于是問他:“怎麽了?”
“媽,爸跟我說了,想接你回去,我在想,要不你就回去吧,你住那邊上班也近一些。”
江雯放下手機,沉默半晌,又問:“你不跟着過去?”
“我住這裏上學方便,我周末可以過去,就當住校了呀。”江宴有點心虛,坐在餐桌上手撐着下巴,“而且,你不是想收養小空麽,都搬走了,他……”
“宴宴,你跟媽說實話,小空是不是最近遇到什麽事兒了?”話都說到這裏了她幹脆好好問一問江宴,倆小孩兒好得恨不得天天黏在一起,有什麽事江宴肯定知道,她想。
江宴一愣,不知道該怎麽說,他的空空自尊心太強了,面兒上是看不太出,但是骨子裏要強着呢,既然他一直瞞着江雯,那應該是不打算跟她說。
所以自己肯定更不能說了。
“他沒什麽事,放心吧,有事我肯定說了,就是不太适應高中的學習吧。”
江雯憂心忡忡地點頭:“如果只是學習上的問題那還好,那你平時多照顧着點兒他,不管是生活上還是學習上聽見沒?你姨走得太突然了…”
她說着說着眼眶就紅了,聲音哽咽:“小空都沒長大……你看現在,他都成了大孩子了…明明也才十七歲……”
“媽你放心,我會照顧好他的,我保證。”一句話他照着本能就說了出來,不像是對江雯說的,倒像是在和自己下保證。
江雯抹了把眼睛,笑着在他臉上捏了一下:“你保證什麽保證,你都還是個小孩兒。”
“媽,那你是同意跟爸搬回去了?”江宴抓着她的手腕,也跟着笑。
江雯于是在他臉頰上撫摸一下,說:“宴宴,你真的不介意我跟你爸複合嗎?”
江宴皺眉:“媽,這是你自己的事,你如果想跟我爸複合,我完全不反對,而且我也希望——”
我希望你們能再有個孩子。
從頭到尾他只有這個想法最自私了。
自從發現自己喜歡席之空以後,他就這麽想,但是因為太過自私,他從來說不出口。他也一直不願意以連光濟兒子的身份為其他人所知曉,著名企業家的兒子是個同性戀,應該是個挺大的社會新聞了。
“我希望你能和愛的人在一起,媽。”
江宴抱着江雯,極為真摯地又說了一句:“我希望我媽能幸福。”
“媽要是搬回去了,你一個人住這邊,我不放心。”江雯還是有顧慮,從小到大衣食起居都是她照顧着,江宴真的能照顧好自己嗎?
江宴笑說:“你才說我都十七歲了又不是十二三歲,小空已經一個人生活很久了,我也可以的。”
“噫,你這麽說,正好啊!我搬回去之後你讓小空搬過來你倆一起住!正好互相有個照應。”江雯合掌一拍,“你也可以趁機多和他說說話,讓他以後來我們家!”
這是什麽善解人意的媽媽啊。
江宴差點感動落淚。他心想那他的空空要跟他回家,理由也非常充分了。
“那我等下去找他說一下,媽你早點睡吧。”
“這麽晚了你去找小空嗎?”江雯扯了臉上的面膜,照照鏡子在拍了拍臉,“你最近怎麽老往小空家跑…”
江宴已經在穿鞋了,他等不到席之空下班,迫不及待地想把他們可以光明正大“同居”的事情告訴他。
江雯瞥了眼桌上他的鑰匙,把跑到門口的人又叫了回來:“你拿鑰匙,明天你爸可能一早就要過來搬東西,然後我要先過去別墅一趟。”
“好,謝謝媽!”
江宴走後江雯在桌邊坐了很久,想了半天百思不得其解。他到底是嘴瓢才說了個謝謝媽,還是真的為什麽事情道謝?
江宴騎着車一路狂奔向席之空打工的便利店,等一個漫長的紅燈的時候,他拿手機給連光濟發了個信息。
-爸,第五個人情你是欠下了,還有就是,這些錢算我借你的,以後我還你。
過了會兒連光濟就給他回了過來,他正好到便利店門口。
他不看也知道連光濟說了什麽,無非就是不行你是我兒子我的錢都是你的你随便花這樣的話。
江宴盯着手機看了一會兒,不知道五個人情能不能換他掃清障礙順利出櫃。
站在門口看到席之空正認真地點貨,他推開門進去,頭上叮咚一聲,席之空頭都沒回說了句:“您好歡迎光臨。”
聽上去有些疲憊,江宴不忍。
如果店裏沒有監控,他一定要走過去抱一抱他的空空,跟他說辛苦了。
江宴走到貨架邊上拿了一包草莓軟糖,席之空也正好回到收銀臺,他走過去把糖遞到掃碼機面前,看到他的手席之空就低頭笑了。
把糖接過去的時候,他手指故意在江宴手心掃了一下。
“你怎麽這麽早就來了?8塊喲,客人。”
江宴從兜裏摸了張十塊遞過去,說:“想你了。”
席之空收錢的手一頓,擡頭對他笑:“下午到現在這才幾個小時?”
“我不是跟你說了麽,巴不得你長在我手裏,”江宴管不了攝像頭了,傾身湊到席之空面前,輕聲說:“這樣我時時刻刻都能看到你。”
席之空拿起手邊的登記表擋在兩人臉側,在他唇上碰了一下迅速起身,拿了兩個硬幣放在江宴手心,“找您的錢。”
江宴站直了擡手指腹在唇上摸了摸,忽而笑開,說:“更想你了。”
席之空渾身汗毛都豎了起來,往後退了半步道:“我還有三個小時才下班,你要等這麽久?”
“等你三個小時和三個小時看不到你,”江宴走到落地窗邊的吧臺椅上坐下,對着席之空一挑眉:
“我選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