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悲傷

雨，下得更大了，灰蒙蒙一片，夾雜着狂風。

允使小心翼翼放下本，木楞的站起身，垂着眸看着地上冰冷的面孔，手指輕顫，慢慢伸起，藍光泛濫。

如果之前他是以局外者的态度對待這個殘忍世界，面對着巨人兇惡的嘴臉與人類的存亡，也只是僅僅同情而已，他心底還有着‘總有一天，我會回去，回到我的世界’的念頭，來漠視這個殘忍的世界，而，此刻的他，才能體會到，身在這個世界裏人類的悲涼，能感受到在面對巨人時，人類那不堪一擊的生命，是那麽脆弱渺小，讓人絕望。

前一秒還有着溫度的身體，下一秒變得冰冷，他們不會再說話，不會哭不會笑，從此消失在人間，一一湮滅，剩下的，只有曾經交纏過的回憶在腦海中存活。

煙塵袅袅升起，在煙雨中朦胧，本被層層火球包圍，熱火讓四周草木幹枯彎曲，燒焦味緩緩随着煙霧散開，剎那間，身軀灰飛煙滅，只留了一地的血池。

“既然你所愛的人都死在外面，那你就在這裏陪他們吧。”

放下手，允使轉身走過去騎上馬，朝着左側繼續前往。

又是黑色信號彈。

行駛不到一會，又在空中發現黑色信號彈。本來他就是沖着這個奇行種去的，現在發現目标，更是加快了馬步，呼嘯而過。

前方沒有森林，只有草地，這種場地，與巨人作戰更是危險。

細微的馬蹄聲傳來，允使眯起了眼，隐約看到遠處跑來一個人，披風在急速中飄蕩不已，待走近了，發現是一個女的。此時她全身濕透，頭發在風雨淩亂不堪，馬甲上滿是血，連臉上都是血跡，紅血在蒼白的面孔下無比刺眼。

這不是利威爾小隊的人嗎？允使微驚。

“利威爾呢？”他上前問，沒察覺到自己臉上是那麽的驚慌失措：“怎麽只有你一個人？”

“我....我不知道，有奇行種....隊長已經死了，他讓我跑過來..”女生顫抖着蒼白嘴唇，之前還能勉強撐着，此刻見到了活人，緊繃的神經一下子放松，她全身顫抖的埋進雙手中，沙啞着嗓音抽泣。

允使無視她，急忙駕馬與她擦肩而過，朝她過來的方向奔去。

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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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使匆忙中觀察兩邊，發現每過一段路，就有幾灘血，伴随着殘肢，甚至是人體內的器官五髒被拉扯在外，凄凄慘慘，血腥味不斷飄散，讓人作嘔。難道左側小隊大部分都死了嗎，這什麽奇行種，這麽厲害，殘害了那麽多士兵。

允使眸底墨色彌漫，如同黑洞。

“不要....靠近...有奇行種...”前方傳來虛弱的聲音，有人伸出蒼白無力的手，指上蜿蜒留着一道道血跡。

允使下馬，大步流星過去。發現是個受了重傷的老兵，此時他雙眼惺忪，在允使到來之後無力閉上眼，在他腰間，一道很深的傷疤，正在汩汩冒血，連裏面起伏的腸道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允使陰沉着臉，動用靈氣治療，直到那人腰間慢慢縫合，血肉新生到皮膚恢複才收回手，一把把他抱上馬，用立體機動裝置上繩索捆綁他在馬身，呵斥馬跑向右側之後，允使直接飛往左側。

在半空中，視線空闊，他終于看到了那奇行種——身高十多米，外表與平常無異，只是皮膚外有一條條紅色長條，如同蜘蛛網一般覆蓋在表面，看起來無比醜陋。他身旁，濺滿血肉，通紅一片，四周散落着殘肢，此時嘴中還在啃食一只腿，津津有味。

允使俯視着他，‘锵’的一聲雙手抽出刀劍，眼中帶冷光，如同老鷹撲殺獵物一般，猛地從高空中一沖而下！

“吼——”

奇行種朝天嘶吼，震耳欲聾一聲噶然而止，炙熱的溫度在上升，化成霧氣——他的嘴巴被平整削開，一半的頭腦瞬間飛落地面，蒸發成霧。

随後下半身的頭在慢慢恢複，醜陋的嘴臉漸漸形成。

允使飄立在奇行種對面，看着他漸漸恢複本體，冷笑：“一刀讓你死，太便宜你。”

“吼——”恢複了的奇行種張起大嘴朝允使大吼，炙熱的溫度從嘴裏噴發而出，四周的草木瞬間幹枯焉死，他怒氣伸出大手猛地朝允使所在的空中一拍而去，奈何被輕松避開，讓他怒氣大起，巨人的五官扭曲，身上的血條顏色更是變深，隐隐散着高溫。

這就是奇行種嗎，允使漠視，普通的巨人都會無視他，如同看不見，而奇行種就不會了，還會有情緒與思維，怪不得，讓那麽人喪命于他。

“我會讓你好好怒吼的。”

允使陰着臉，輕聲道，慢慢将雙刃入鞘。

奇行種猛地朝前撲去，張着大嘴要一口将允使吞下，猙獰着一雙無神大眼珠子，然而允使已經看穿他，甚至比他速度更快的飄向天空中，在一片風雨交加中無阻，長發随着風在飄動，一片朦胧中，他那雙眼眸裏深沉不見底。

轟隆聲響，大地似乎要搖曳起來，樹木煽動，落葉紛紛，哧啦聲響到處傳來，一道道粗狂的藤蔓竟從地下裂開而出，在急速伸展而出，擺動着藤條一瞬間纏上奇行種，越來越多，越來越緊，讓他動彈不得。

允使擡手，一抹火色在指尖泛出，飄向藤蔓。

瞬間，火光随着藤蔓急速擴散而開，火光大漲，氣焰高飄到半空中，空間扭曲，藤蔓變成了一個大火球，正在燃燒大火，火紅了半邊天。

“吼。”

奇行種刺耳的吼聲不斷從大火球裏嘶吼發出，讓人膽顫不已，伴随着他擊打藤蔓的咚咚聲，吼聲尖銳絕望，然而卻出不來，動不了。

“你去陪本吧。”

允使飄下地，發怔道，火光映照着他面無表情的臉，在一顫一顫煽動。

“反正不傷你後頸，你還能再生....應該會痛吧，你叫得那麽大聲。”

垂眸，地上不知是誰的手臂，正在風雨中泛白慘淡，沾滿泥土，鮮血一地。

身後急促馬蹄聲傳來，允使平淡轉身，看到來人，瞳孔微縮。

利威爾。

奔馳而來的利威爾，衣裳濕透，額間耳畔緊貼着浸濕的碎發，臉上濺着血，連貫着衣服也是，只有那張臉沒變，細看又好像多了點什麽在眸子裏。

他停在馬上駐足，仰頭看着前方那一片火紅，半晌，俯視着允使，眸中波光蕩漾。

允使避開他視線，垂眸。擡手，一揚。

藤蔓嘎吱的散開，帶着火苗紛紛伸展到四方，慢慢消退成最初藤蔓翠葉褐枝樣，嵌入地面。一聲震天嘶吼，中間奇行種全身漆黑走出來，帶着狂嚣怒氣，朝他們猛地撲過來，紅條噴發着熾熱高溫，如同熔漿。

利威爾持着雙刃，從馬背上消失。用立體機動裝置猛地避開威逼而來的大手，一瞬旋轉已經到巨人後背，持着閃閃發光的雙刃就要砍，那奇行種也是反映快，另一只手朝後撲去，而利威爾比他更快，眸中冷光聚齊，一閃而過的銀光，巨人手腕被平穩削落，固定發射器射進後頸處，他猛的旋轉而過，後頸肉被平滑砍下，随着震耳的砸地聲，巨人卧倒在地，濺起一片血泥。

徒步走回，把蒸發着霧氣的雙刃入鞘，利威爾翻身上馬，雨水從他立體的五官上順滑而下，沒入衣領中。

“走了。”允使伫立着，聽到他說，擡眸。一只白皙的手掌伸在他面前，修長的手指間帶着血雨點滑落。

允使微征，慢慢的伸出手，握上。

利威爾攥緊他手，猛地一拽，允使輕輕飄落在他身後。

允使慢慢伸出手臂環上利威爾的腰間。

藍光朦胧籠罩，利威爾身上的血紅髒垢慢慢消失，變成清爽幹淨模樣，那一頭濕透了的碎發也蒸幹随着馬身走動而輕輕顫動。任風雨交加，兩人如同隔絕一般，如同處在晴天之中，毫無影響，連馬兒也是一身清爽，擡頭挺胸，仰着馬頭精神百倍。

“利威爾，我想睡覺。”允使趴在他身後，呢喃。

“哈？”利威爾不耐煩的嗓音：“你想死嗎”在危險重重裏你居然給我睡覺。

“我靈氣好像用太多了。”允使怔怔回應，他此刻很想睡覺，這是靈力不足的反應。靈氣不足會使他身體疲勞，再進入夢境中，身體在無意識中，會更好吸收天地間的靈氣，補給精神。

半晌，利威爾才說話：“只能睡一會。”

“利威爾，你會不會死？”允使突然問，朦胧的眼睛徐徐睜開：“你知道嗎？本死了，很多人死了。”

良久，允使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他回了句‘不會’。

聽到利威爾回應，允使才靠上利威爾肩膀，閉上眼睛，只是手臂收得更緊。

此時，雨勢漸小，迷霧被風吹散開，四周慢慢通透起，天空明亮起來，絲絲陽光從層雲中透出，照耀大地，遠處山川隐約架起七色彩虹，在蒙蒙細雨中模糊不清。

雨後天晴。

利威爾駕着馬，不緊不慢的往前行走，對于偶爾遇到的殘肢血跡一睹而過，直徑向前。遠處傳來‘嘭’的聲響，他擡眸轉頭，是紅色煙霧，伸手拿起槍，裝置好正要手指按的時候他突然停住，陰沉的眉頭輕皺，輕‘嘁’一聲放下槍。

轉往左側，發現已經有人發出紅色煙霧，才收回視線，繼續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