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末法修真篇4 相守

洞口設有禁制,殊漠扮演的是凡人,毫無辦法。

略微思索,拿出了扶桑送他的傳訊鳥——扶桑顧念他一介凡人多有不便,送了他這可暢行天劍門內外門的鳥,可以入這禁制。

“墨霄,那日我看你傷得不輕,你沒事吧?”

等了一日,傳訊鳥沒有飛回來。

第二日,他依舊獨自摸上山頭,固執詢問。

第三日,殊漠瞅着傳訊鳥,冥思苦想,估摸着又是無功而返,索性唠唠叨叨說了一大堆家常。

第四日,殊漠擺出了從扶桑那兒聽來的秘辛,獨樂樂不如衆樂樂,全然拿出了玩攻略游戲刷coop的熱情。

第五日第六日殊漠照舊铩羽而歸。

第七日,耐心快被磨沒了的殊漠,放出傳訊鳥,近乎自暴自棄,“唉,墨霄啊,我們打個商量,如果你出來,我就答應你一件事,只要不是殺人放火違背道義,我上刀山下油鍋都給你辦到,你看,我都這麽有誠意了,你就出來……”

“你到底想幹什麽。”兀自出現的人,打斷了殊漠未盡的話。

發色泛着妖異的銀灰色,顯現出妖型尖耳利爪的墨霄正站在洞口,手一招,傳訊鳥傻乎乎地飛過去,墨霄反手一握,小鳥被捏作灰燼。

“天劍門又想出什麽新花樣,打算讓你這個凡人來探聽什麽消息?”

若殊漠真是個凡人,定會被墨霄這模樣吓到,但很可惜他不是。

不見驚慌,望着鳥兒消散飄飛的靈子,一秒鐘影帝附體的殊漠很是感傷,“唉,這是扶桑仙君給我的,鳥死了,我回頭沒法跟他交代啊。”仿佛這傳訊鳥是什麽天財地寶頂稀罕的玩意兒,眼角都泛着淚。

錯愕……沒成想會弄哭這凡人。

墨霄望着面前這個麻煩的凡人,內心煩躁卻又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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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錯了?不是故意的?

墨霄雖然修了這麽多年的仙,到底還是個沒見過世俗奇淫巧計的單純孩子,哪裏夠得着殊漠如此饒。

“唉,會被罵吧,扶桑仙君罵起人來可怕人了……”以袖掩面,殊漠看起來哭得更是傷心了,實際上這人除卻開始擠出了幾滴鱷魚的眼淚,後邊掩面是确實哭不出來了。

這在墨霄看來卻是……更一發不可收拾。

“我會重新賠你一只。”這話出口,墨霄的态度也沒之前的抵觸。

聞言,殊漠廣袖一收斂,哪還有傷心的模樣。

墨霄意識到自己上當時,殊漠已然靠了上來,“你的傷好了沒?那天我看沈雲榭打你打得挺狠的,我這裏有藥,是扶桑仙君從藥師那邊拿的,你拿去先用着吧!不夠跟我說,我再去扶桑仙君那兒幫你順幾瓶。”

“你……”墨霄真沒見過這麽話多又自來熟的凡人。

“你這胳膊上的傷口都潰爛了,年輕人,你這麽放棄治療可不好啊!”說着,殊漠拉過墨霄胳膊,奪回了塞過去的藥瓶,“我先給你做下簡單處理,有些疼,你忍着點。”

“……”這凡人真的很煩人。

兩人,一個心情複雜任由胳膊被倒騰不作聲,另一個皺着眉頭狀似一臉擔憂倒騰得起勁。

除腐肉,清洗,上藥。

末了,殊漠還撕了較為幹淨的裏衣包紮傷口。

墨霄看着身邊為自己治傷的凡人,幽藍的眸子閃過些微光芒,“你沒聽天劍門裏邊的人說起過我?”

“聽過啊,畢竟我還是你師娘,哪能不事先了解一下。”

“那你還……”

“三人成虎,外人所傳的不一定是事實,我自己有眼睛有耳朵,我只相信我所看到聽到的。”輕拉布條打上結,例行叮囑,“傷口注意別沾着水,明日我再來為你上藥。”

聽到對方說明日還來,墨霄凝視着殊漠,獸性的眸子帶着幾分兇性,企圖看出一絲人類的虛僞狡詐,可對方眸子裏真誠一片。

“你只是白費心思,我什麽都不知道。”墨霄将殊漠的反常歸結到是天劍門派來軟化他的計謀。

“你這麽想我也沒辦法。”将藥瓶塞進墨霄手中,“明日我再來看看,若是傷口仍舊不見好,我再去找找其他藥材。”

此後,殊漠風雨無阻來為墨霄治傷,雖然墨霄每次都沒給殊漠好臉色,殊漠卻維持着醫者的“仁慈與博愛”。

“自打我出生以來就沒見過我娘……天狼這個族群,我聞所未聞。”傷口結痂,墨霄主動道出了自己的秘密。

“天狼啊,我也沒聽過。”這話是假的。

作為魔尊兼妖王的殊漠,對天狼這個種族并不陌生。

傳聞中上古時期的戰鬥種族,生下來便擁有大妖的能力天賦。

只可惜,十二萬年前那場劫難過後,天狼一族悉數覆滅,血脈斷絕。

原來,這世間還存在着最後一只天狼。

雖然只擁有一半血脈。

怪不得天劍門不願意放人,擁有這麽一個戰争機器,留着總比毀滅好。

可他現在只是凡人燕醒,凡人身份的他,沒聽過天狼。

“……”這人真不是來探消息的。

墨霄忽然鬧不明白殊漠這般關切的意義了。

“我是妖,你若與我走得太近,會被門人斥為異類。”

“我還是個毫無修為的凡人,難不成我就不是異類了?”殊漠瞅着墨霄,無所謂道:“我只是來這仙山了卻因果報恩的,你跟天劍門有什麽恩怨與我無關,我現在是沈雲榭的結契之人,你算是我的弟子,我有義務關心你,就這麽簡單。”

“你當我是弟子?你這凡人……”墨霄忽地拉過殊漠,凝視着殊漠清澈的雙眸,“你我終究不同,你該清楚,我連同門都能痛下殺手。”

“所以呢?你也想殺了我?”殊漠忽然笑出了聲,“想騙別人好歹先騙過自己,墨霄,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麽,你可以告訴我麽?”

“……”

“我每天很閑的。”玩沉默可沒用,大不了他天天來騷擾。

殊漠捏準了墨霄的性子。

松開手,兩人相對無言沉默半晌。

最終,墨霄還是說出了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前邊的起因經過都一樣,血脈覺醒失了理性,等到墨霄清醒過來,他二師弟的屍體都涼透了。

天劍門發現墨霄是妖本該就地正|法,以慰二弟子在天之靈,沈雲榭突然當衆指認出了墨霄的天狼血脈,掌門清虛真人免去墨霄一死,卻禁锢了墨霄的自由。

從此,墨霄淪為天劍門對外征戰讨伐的殺戮兵器,但凡有何兇險任務,都會讓墨霄頂上——反正天狼血脈霸道不會輕易覆滅,即便是死了也不足惜。

這些年,墨霄哪有正兒八經修煉過,他這金丹後期是以命換命從修羅道裏悟出來的。

殊漠也不單單是在聽故事,他抽空在助考手冊上查了一下那個悲催的二弟子……顯現的是輪回中。

如果墨霄真如傳聞中那般兇煞,這二弟子哪來的三魂七魄投胎轉世,恐怕事後渣都沒剩下——大妖殺人,向來是連同三魂七魄一塊兒根除。

“即便失了理智,我相信你也不會對朝夕相處的同門師弟斬盡殺絕。”撐着下颌,殊漠完全一副聽故事聽入了迷的狀态,“說說吧,你之後一定有想法子去救他——但凡有親友刀劍相向的情節,多半都會有精彩的後續發展,話本裏都這麽寫的。”

“……”墨霄微眯着眼,逼視着殊漠。

殊漠滿臉期許,很是期待墨霄劇透點別人不知道的底料。

“你想多了,我只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妖,這些年死在我手裏的沒有成千也有上萬。”

“你才想多了,如果愣是要算,這些倒應該算到天劍門的頭上,哪有不怪罪殺人者而去指摘殺人者所持的刀刃的。”

“刀刃……”

咀嚼着殊漠的話語,墨霄陷入深思。

雖然墨霄最後還是沒跟殊漠坦白有關二弟子的後續,但兩人卻詭異地維持着還算和睦的關系。

往後的日子裏,殊漠膽大包天嘗試帶着墨霄到小築做客,一開始那些小弟子見了墨霄很是害怕,可來的次數多了,倒也沒那麽恐懼,有些膽大的小家夥還能拉着墨霄的衣擺,喊上一聲大師兄。

墨霄雖然維持着一張生人勿進的臉,但也就是脾氣冷,對待這群小師弟師妹,全然是一副手足無措的模樣,生怕勁頭大了磕到碰到。

小孩子大都天真浪漫,興趣來了哪還顧得上那些交代,墨霄不抗拒,他們便主動親近一步……

到底,這是他們傳聞中年少築基進而結丹頂厲害的大師兄——扶桑護他們護得緊,當年的事,他們只清楚大師兄犯了錯不讓親近,實情為何并不知曉。

扶桑說過,這些弟子都是二弟子殒命過後,他自作主張為沈雲榭帶入門的,指望着這些新鮮血液能消弭沈雲榭的傷痛,哪知……沈雲榭見了這些活潑的弟子,更是念起二弟子的好,愈發難受。

扶桑擔憂沈雲榭邁不過那道坎,便囑咐小弟子們勤加修行莫去叨擾師尊,小弟子們很聽扶桑的話……

入了仙門,卻無人指點。

這些小弟子,過得并不比其他山頭的弟子風光。

如今師兄師弟打作一片,有前人引路,再好不過。

借着墨霄,殊漠也方便旁敲側擊指點這群小孩兒。

扶桑進門來,便見着墨霄持劍帶領着小弟子們修習劍訣,面色一沉。

他坐到殊漠身側,語氣憤憤然,“你喊他來,不怕他吃了這群小崽子?”

“你不是也來了,不怕他吃掉你?”丢進一顆蠶豆,咬得嘎嘣作響。

見着身旁的這個凡人過得這般潇灑,扶桑只覺得他這幾日來的糾結竟是庸人自擾。

“反正我勸過了……日後你吃了虧便知道了!”奪過蠶豆,用手圈起來,扶桑一把抓起來塞進嘴裏。

“哎,我知道了,扶桑仙君。”小孩子家家的。伸出手,揉了揉扶桑的發絲。

扶桑拍開了手,“你這凡人,別老是動手動腳。”

扶桑這關,算是過了。

也不枉他起早貪黑炒了這盤蠶豆。

吃着蠶豆,扶桑望着墨霄與小師弟們其樂融融的景象,心裏那結,終是解開了。

當年大師兄錯手殺了二師兄不假。

可大師兄踏遍東洲深入各處險地為二師弟找齊三魂七魄助其輪回,這份怨恨早就該消了……

二師兄是他喜愛親近的人,大師兄又何嘗不是他尊敬憧憬的。

只是當兩份情誼相碰撞,他慌了,不知該如何抉擇。

若他輕易原諒了大師兄,二師兄屍骨未寒,又該如何作想……

他只是,繞不出那死胡同。

逝者已矣,留存的人愈發值得珍惜,更何況,大師兄也以他的方式償還了當年那份罪業……

每一次墨霄一身是傷地回到天劍門,他都會在暗處看着大師兄獨自一人回到後山洞窟,無人探望,獨自消磨傷痛。

他一次次想要上前,最後一次次卻步。

殊漠做了他一直以來都想做的事。

他早就該對大師兄說上一句……

“回來吧。”

低下頭,扶桑拼命地往嘴裏塞蠶豆,掩蓋着眸中積蓄的淚水。

一旁的殊漠,假作不知。

小築中,一派祥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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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般在天劍門待了些年月,白日裏看墨霄教導小弟子,偶爾被扶桑癟着嘴指點東指點西,殊漠無奈地拒絕,扶桑卻說他是個不上進的凡人。沈雲榭那邊估計算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态度,并沒有似墨霄才來那次過來攆人。

雖有一開始那些波折,後邊的日子還算順遂。

“沈雲榭似乎很少出門吶。” 那些動物小夥伴傳回來的信息,沈雲榭很少邁出房門……殊漠覺得不可思議。

“師尊平日裏除了練劍就是閉關,別說是你,掌門真人都不得見師尊的面。”扶桑解答了殊漠的疑惑。

“這樣啊。”

原以為依照沈雲榭這德行,估計他待到凡人身份壽終正寝也沒機會再見……回頭他就讓沈雲榭召了過去。

“燕醒,你于這小築住得可習慣?”沈雲榭端坐高位,這般發問。

“還成。”

起身,沈雲榭朝殊漠招了招手,殊漠正想上前,一七八歲大的女娃入得房門,殊漠這才發現沈雲榭不是在叫他。

女娃來到沈雲榭身旁,恭敬地見了禮,“見過師尊。”

“嗯。”慈愛地摸了摸女娃的頭,轉而對殊漠囑咐,“燕醒,日後妙音便由你照看了,本尊還需閉關些年月。”

“好。”

趁着沈雲榭叮囑那女娃的空檔,殊漠得空好生打量一番。

雖然女娃年歲不大,但眉眼生得很是精致,長大後必然是個絕色佳人。且那身筋骨也不錯,是個修行的好料子。

而且趕巧了,這女娃正是他先前救下的與沈雲榭有番牽扯的命定之緣。

是熟臉,殊漠态度很是親切,那女娃見了,臉色卻不大好看,反倒依偎進了沈雲榭懷中,“師尊,您可得早些出來,徒兒一個人待着甚是害怕!”

“莫怕,為師這次閉關過後便能好生陪着你了。”

“師尊你說話算話!”

“為師不打诳語。”

之後,這倆師徒又是一番念叨,看得殊漠很是無聊。

退出房間關上房門,女娃也沒跟殊漠問聲好,眼神之中滿是不屑,“你這是哪裏來的凡人,白白占了師尊的名頭。”

“我只是上山來報恩的,因果了了自然會走,小仙姑不必在意。”

“哼!只望你記着這話,少些妄想。”

少女趾高氣揚地離去,殊漠望着少女的背影,識海之中,助考手冊播放出一段影像。

夜月霧濃,一女娃手持火把扔向了茅屋,屋中……白發蒼蒼的老農正酣然入睡。

從影像中脫離,殊漠神色不太好。

施以仙緣,究竟是點化了她還是害了她。

人生幸事莫過于飛來橫財平步青雲,可猛然拔高的人生,又有多少人能夠維持住初心?

他給了小女娃新世界的鑰匙,這小女娃竟為了入仙門毒殺自己的老父親以此掩蓋真相。

一步錯步步錯,他終究不是普度衆生的仙者。

殊漠嘆息一聲,不再介入女娃的人生。

“燕醒……你可知那女娃是何人?”扶桑到底跟殊漠有着革命友誼,上前來提點殊漠了。

“你們師尊的命定之人啊,她長大了就是你們師娘了。”殊漠磕着瓜子無所謂道。

扶桑桌子一拍,急切道:“你知道還這麽……坦然!”看着殊漠,很是恨鐵不成鋼。

“我為何不能坦然?”他壓根不打算管小女娃的事了。

“唉……燕醒,你心腸就是太好,師尊這是真對不住你,當初師尊讓你為他擋婚那般危險,稍有不慎,你就被掌門真人挫骨揚灰了。”着實意氣難平,扶桑看着一旁猶自在指點小弟子的墨霄,心氣沒忍住呼喝道:“大師兄,你勸勸燕醒,再這麽下去,他遲早被攆下山去。”

吼完了,扶桑忽然意識到自己居然叫上了大師兄……一直以來的傲嬌小堅持登時碎得稀裏嘩啦。

趕緊掩面扶額,頗有些窘迫。

怎麽就叫出口了呢……

被點到的墨霄未覺不妥,在他看來,扶桑跟其他六個小娃娃沒甚不同。

收劍,墨霄來到殊漠身旁,“你可想留在此處?”

“呃……”扶桑這麽一整,殊漠還真有些忌憚,最後還是老實回答:“想。”

因果未了如何能離去。

“嗯。”沒了下文,墨霄接着去指點小弟子了。

暗中觀察的扶桑一臉茫然地看着墨霄來了又走,全然不知這兩人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是夜,殊漠睡夢之中被一陣敲門聲驚醒,披上外衫打開房門,卻見着墨霄站在門外邊,夜深露重不知是站了多久,發絲微潤。

半夢半醒道:“有什麽事麽?”

對方沒有說話,良久,他伸出手來,一只傳訊鳥在掌心蹦跳着很是活潑,“還你。”

接過傳訊鳥,有助考手冊幫忙檢驗——這跟扶桑送給他的是同一只。

并沒有揭穿,殊漠假作不知,一本正經道謝,“費心了……這鳥很不好養,你調|教了好些時日吧?以前扶桑給我的那只聽說訓了有六七年。”

“……不久。”墨霄內心琢磨,他本就沒有捏死這小家夥,不過施了障眼法藏了幾日。

為何要藏……

墨霄回想夜深人靜,他一遍又一遍聽傳訊鳥重複着這個凡人的話……他分明該惱這凡人的喋喋不休,卻一次又一次放縱這人離他越來越近。

不知人事的墨霄,尚不懂得何為思念。

他兀自一人沉凝深思不言語,殊漠此時半夢半醒腦子裏滿是睡意也沒甚暢談欲望。

莫名地,兩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你之前說的約定可還作數?”

“嗯?”約定……

滿是睡意的殊漠有些懵。

“日後我若不在了,你也要照料好你自己,這便是我要你答應我的事。”說完這話,墨霄轉身離去。

人都走了老遠,殊漠猛然想起了他自己确實說過這話。

遙望着墨霄離去的方向,人早就沒了影。

想着明日還能再說,殊漠拉了拉外衫,關上房門,重又窩進了被窩裏,手腳發顫,蜷縮着沉入夢鄉。

第二日去練功場,沒見着墨霄,殊漠拉過一名小弟子詢問,才知道墨霄被指派出去除妖了。

除妖……

回頭扶桑也來說了這事,這是墨霄自請的差事,與旁人無關,歸期不定。

他都還沒來得及跟這狼崽子道個別。

殊漠逗弄着肩上的傳訊鳥,覺得有些遺憾。

此後兩年內,殊漠跟墨霄再也沒見上一面。

是日風雪交加,扶桑抱着一個襁褓來到殊漠面前,“這孩子生世很是可憐,我問過師尊了,可收她入門作關門弟子。”

“這算是小十?”墨霄是大弟子,之後二弟子殒沒,後又收了六個弟子,妙音排行第九,這個小嬰兒便是小十,殊漠将沈雲榭門下的弟子認得很是清楚。

沈雲榭心結猶在,與之前六個弟子有些生分,他是來了結因果的,幫忙看顧着門下弟子也算是一份功業。

更何況……這孩子本來就是他們的同門吶。

【檢測結果:這個嬰兒确系二弟子轉世。】

扶桑抱着小十,小小的身板面色嚴肅,半大的孩子抱着嗷嗷待哺的嬰孩,這畫面有些幽默的溫馨。

殊漠打趣道:“你對沈雲榭的弟子倒都很上心。”

“本仙君可是師尊的侍劍弟子。”扶桑棱了殊漠一眼,“師尊的一切事務包括這些後輩弟子都是我的責任。”

說起侍劍弟子這個身份,扶桑就很是自豪,“你也別說我,你自己還不是一樣。”

“哪兒比得上扶桑仙君勞苦功高啊,我只不過是在這山頭混吃等死坐等因果了解罷了。”殊漠打着哈哈,繞過了這個話題。

因果要還,多的人情債他不想招惹,再加上他現在是凡人,有些東西礙于身份不方便指點,以前是拖着墨霄,最近兩年換了扶桑,冬練三九夏練三伏,日日拉着這群小弟子到山頭上操練。

哪怕沒有恩師指點,這群小弟子的功課也沒有落下。

時光荏苒,小弟子們一個個都長成了青年才俊。

這些弟子長大後明白了仙凡有別,知道殊漠僅僅是個凡人,在他們問道途中不過是匆匆一筆,滄海一粟。

卻一如既往對殊漠尊重親近。

常年的陪伴,讓他們認可了這個凡人師娘。

當然,有常态就有非常态。

這兩年,妙音跟殊漠越發不對盤,單方面的使絆子不提,有幾次他在那裏看顧六個弟子練劍,妙音當着六個弟子的面,狠狠奚落了他一番。

“跟着這麽一個凡人能學到什麽本事,難怪師尊不待見你們,瞧瞧你們這模樣,一個個跟那凡間的俗人沒兩樣。”這次的話,妙音說的過分了,往日她奚落他一人,他一萬年大妖懶得跟小輩計較。

這次……

“尊師重道,我想是作為修行之人理應保有的操守,你整日将你師尊挂在嘴邊,我卻不見得你有多尊敬他,你連他身邊之人都能奚落貶低,何曾顧念過他的顏面身份?”

“你!你放肆!”小姑娘被這話一激,術法照着殊漠面門抛了過來。

躲閃不及,等殊漠回過神來,發現自己被傳到了一處荒山野嶺。

小姑娘啊……

放出傳訊鳥,殊漠吩咐道:“帶我去找扶桑。”

追随着傳訊鳥,殊漠不緊不慢地在這荒山野嶺之中行走。

不是沒想過用術法騰雲回去,但你說他前腳剛被妙音送走,後腳就回了天劍門,怎麽看都不像是凡人該做出的事。

權當作深山徒步游。

不提殊漠這邊好一派悠閑,天劍門沈雲榭洞府雲華山卻炸了鍋。

扶桑聽聞妙音跟殊漠起了争執,暴脾氣頓時就憋不住了,“你這小潑婦,把燕醒弄哪裏去了!”

“好你個小道童,不過是給師尊提鞋的,也敢在本仙子面前大呼小叫!”妙音被沈雲榭嬌寵慣了,對身份位階比不上自己的,向來就沒個好臉色。

“仙子?哪門子的仙子,我今日便替師尊教訓教訓你!”擡手準備打下去,身後卻傳來制止聲。

“住手。”沈雲榭呵斥住扶桑,“退下。”

“師尊,燕醒他都被這沒教養的丫頭弄沒了!”扶桑是真着急,哪管得上面前這人是他的師尊兼主人。

“退下,妙音有沒有教養,輪不到你置喙。”

見沈雲榭是站在自己這邊的,妙音撲入沈雲榭懷中,“師尊,燕醒那個凡人可沒尊卑了,大呼小叫的,連您都罵!”

蹙眉,沈雲榭話語無波無瀾,“不過是個凡人,你不必與他計較。”

不過是個凡人。

這話語,回蕩在山頭,刻入了每一個弟子心中。

扶桑緊咬下唇,雙拳緊握,眼睜睜看着罪魁禍首傲然離去。

燃燒了一張符紙,抛擲空中。

如今,這天劍門,竟只剩下你一人能為他說話了。

……

跟随着傳訊鳥,殊漠走了三天三夜,累了就找個樹頭歇息,渴了就喝山間的露水,打開助考手冊,發現離天劍門也沒多遠。

戲做足了,殊漠揭開鎮魔玉,露出真容,靈力回溯恢複了真身。

等他睜開眼,面前突然出現的墨霄卻讓他很是驚訝。

“你……”

“是你。”墨霄倒是鎮定,眼中似有他自己都不曾發覺的欣喜凝聚,“也是,你早就說過你是來了卻因果的,師尊鮮少出山,當年也只與你一人有些過往,我早該想到是你。”

沒有對他的身份表示驚詫,墨霄很自然地牽過他的手,“回去還是……回你的仙門。”

“我哪有什麽仙門,有的話,也只能是魔窟。”墨霄不計較他的隐瞞,他也不用再遮掩行事。

“好吧,是魔窟。那魔窟對你可好?”墨霄順着殊漠的話問道。

殊漠想了想,大概是扶桑叫的墨霄,他跟妙音那些事兒,對方都知道了,也不假作白蓮原諒套,“比那小丫頭上道多了,他們可不敢對吾大呼小叫。”魔界那群妖魔,吹捧他都來不及。

“你該回去。”墨霄垂眸凝視着兩人相握的手,到底還是松開了,“你走吧,我權當沒見過你。”

“要走也不是現在。”主動回握上墨霄,殊漠戴回了鎮魔玉,“回天劍門吧,這份因果該有個了結了。”

無論殊漠做什麽決定,墨霄都不想反對,“好。”

這話說得是發自內心的愉悅。

騰雲駕霧,回到小築不過須臾,墨霄借過給他的傳訊鳥給扶桑發了信息,低頭看向他,忽地面色一凝。

殊漠還以為有了什麽麻煩。

“你沒有遵守約定。”

“……”殊漠有些懵。

“若我下次回來,你還是這樣……”眸色暗淡,墨霄化形離去。

随風而來的,是句破碎的話語……

“我尋遍天涯海角也要捉你回來,再不放你離去。”

又是望着背影無語凝噎。

殊漠覺着,這小狼崽兒一點都不尊重他這師娘,每次都拿背影殺給他看,妥妥的逆徒一枚。

失笑。

但他這次可以保證,等因果一了,不論是沈雲榭還是那個小女娃,沒人能給他分毫臉色看。

這麽些年他算是看明白了沈雲榭,不過是個庸俗的“凡人”。

他已不再需求《東洲志》,待此間事了,他就老老實實回去飛升等結算。

作者有話要說:

繼續修改框框……當時貼文的時候沒發現框框這麽多OTZ

小狼崽的心路歷程是這樣的:p1沒重逢的時候,期待jpg,要見到初戀了,我一定要給對方留下最帥氣的印象p2看到低配版殊漠,冷漠jpg,哪裏來的幺蛾子,才不是我的初戀師娘,吓走,強烈要求退貨!p3被殊漠單方面騷擾,糾結jpg,雖然這個人好煩但莫名覺得不讨厭,我怕不是石樂志?p4蒙面唱将殊漠揭開面紗,墨·狼崽·霄直接爆燈轉身,這就是我要的好聲音!(什麽鬼)

小狼崽子是從頭到尾明戀,高調明戀,全世界都知道他倆要搞基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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