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末法修真篇3 相知
被因果擾得沒有頭緒,殊漠索性尋了個山頭試圖沖破桎梏,可千年眨眼便過,仍舊不得其法。
左右是要去天劍門叨擾一番了。
行至天劍門山腳下,正巧遇上村落裏一戶老農的愛女重病垂危,殊漠上前一瞟,發現這女娃命定之緣居然是那白衣修士沈雲榭。
【修真|世|界的因果,有機會大可将它轉了,比如,幫幫因果之人的轉世情緣啊、幫他鋪平修行道路啊……】
識海之中,再現出弓長張這話。
未作他想,殊漠從善如流運用自己在天官學院所學,上前診治女娃的病症。
在聯盟的先進醫學面前,女娃的病純粹是一小兒科。
奈何這蠻荒世界沒有抗病毒血清,殊漠只能借着沈雲榭給他的法器,過濾女娃身體裏的毒素。
修行之人的物件必定不凡,這玉簫算是極好的法器,甫一運作女娃的面色便紅潤了不少。
“活神仙啊!”老農見殊漠這架勢,趕忙叩拜告謝。
“暫無大礙了,只不過這女娃身體還很虛弱……”說話間,殊漠索性将玉簫塞入女娃手中,“此後月餘間,莫讓玉簫離手,待體內頑疾根除便無恙了。”
“這怎麽使得,仙師救治小女已是仁慈,我們怎可借此訛詐仙師法寶啊。”老農是個淳樸的,趕忙推辭。
“物是死的,人是活的。若為了一死物耽擱了一條性命,便是罪過。”上前扶起老農,“這女娃是與仙門有緣的,如今我贈她法寶,也算是一番點化,不必介懷。”
待老農想要再次道謝,面前早已不見殊漠人影。
祥雲之上,殊漠點開助考手冊,懸在他頭上的因果DEBUFF果然淺淡了不少……但仍舊存在。
估計,還差了些什麽。
Advertisement
天劍門一行終究是逃不掉了。
用鎮魔玉遮面易容成了不打眼的普通面貌,掩了一身修為,殊漠以凡人身份入了天劍門。
但這天劍門的大門,可不是一個凡人能随便進的。
殊漠一踏上天梯,就被山門弟子給扣住,神思一轉,張口便将沈雲榭搬了出來。
守門的弟子覺着這事兒不是他們一外門弟子能做決定的,押着他到沈雲榭面前對質。
“大師兄,這凡人非說認識你。”
“您曾與我恩惠,特來報恩。”
對方聽着這話,卻是蹙眉。
無怪乎沈雲榭會是這見鬼的表情,如今他變了模樣,這話他自己都不信。
“本尊不認識你,天劍門不是爾等凡人能踏足的。”
殊漠笑了。
被拒絕被驅逐還能笑得出來,押着殊漠的兩個山門弟子面面相觑。
掙脫山門弟子桎梏,殊漠沖沈雲榭行了大禮,言辭很是懇切:“仙君日理萬機,恐怕記不得一些瑣碎事,但您确實與我有恩惠,仙家講求因果,小人不敢挾恩報複。”
細細打量了一番殊漠,沈雲榭見殊漠與之對視,坦坦蕩蕩不帶閃躲,不似扯謊。
山中不問歲月,沒準真的是他忘了?
“留下吧。”
得了這句話,殊漠才算是在天劍門站穩了腳跟。
“多謝仙君!”
東洲正道的天性:左右不能委屈了弱者。
凡人之于修行者,能夠讓其待在仙山已是莫大恩惠。
沈雲榭又是天劍門大師兄,無甚缺漏之物,他手下的小道童将殊漠安置在了一偏遠茅草屋裏,轉頭便忘了有這麽一號人不再過問……
看着四下漏風的茅屋,殊漠嘆了口氣,動手修補起來。
此後于仙山落戶無人問津,趁着照看山上走獸蟲魚的空檔,在這些老“居民”的幫助下,不過六日,殊漠就繪出了天劍門的全景圖,細微到每一個山頭居室,每一個法門。
手上拿着《東洲志》的原本,提筆想寫些什麽,卻在落筆剎那收了手。
這跟考試作弊有何區別?
嗤笑,殊漠慨嘆一聲,愚昧了。
回頭便将《東洲志》送了回去,不提這一來一回,天劍門是如何找翻了天。
“喂!說你呢,來幫幫本仙君。”
說話的是個小道童,靠在大石頭上曬太陽的殊漠,一個翻身走上前去,待離得近了,才發現是個熟臉。
“咦,是你這個凡人!”這人是沈雲榭身邊的小道童,他那四面漏風的景觀房也是這小道童的手筆。
他不計較,畢竟這也不能全算在小道童頭上,風氣使然,東洲修真者大多自傲,連這不過百年修為的小道童也不例外。
可再自傲終究還是個需要人照拂的娃娃,這不,就求到他門上了。
“小仙君,您找小人何事?”斂了一身懶散樣,殊漠很是恭敬。
見殊漠渾不在意前番刁難,到底是個小孩,本性并非那般薄涼,面子上挂不住,小道童的口氣也緩和了許多。
在殊漠任勞任怨接替他喂養了後山池子裏的仙鶴後,小道童也不再一口一個本仙君了,詢問了殊漠的名兒後,也讓殊漠叫他的本名扶桑。
混熟過後,有些事情也方便問了,“你這凡人……也不似旁人說的那般不堪。師尊當真與你有恩?”
“千真萬确。”殊漠臉不紅心不跳,吹牛不打草稿,“我可不敢上這仙門來行騙,你們這些仙君一個符咒就能送我歸西,我哪來那麽大膽子。”
造次了,他膽子還真就有那麽大,殊漠笑得憨厚。
“嗯,也是。”
扶桑不過百來歲,在修真界中算是年幼了,戒心不高,信了殊漠的說法。
小孩兒性格傲氣但心眼不壞,殊漠下了這定論。
往後,殊漠借着幫忙送信喂養仙鶴的由頭,從扶桑這個萬事通這裏知曉了不少天劍門的秘辛,大到掌門真人的修行歷程,小到某些弟子的風流情史,不一而足……就連他住的茅草屋也被換成了弟子标間。
在扶桑的引薦下,殊漠見到了沈雲榭門下的徒兒,趁着休息的空檔,殊漠借着觀摩的由頭,妙語連珠一番捧吹,很快與這群小朋友打成一片……如此一來,他的因果DEBUFF又淺了幾分。
沈雲榭的小弟子們年歲不大修為尚淺,還帶着些凡俗的脾性,融入其中不難。
“你之前不是說你們師尊還有個大弟子?”想到千年前見到過的那個小少年,殊漠沒在衆弟子中見到,很是奇怪。
“他啊……”扶桑有些為難,“總之他常年不在天劍門,我們也沒見過幾次。”
“這樣啊。”
興許是個不能提的人……說起這名弟子,衆人臉色并不好看。
随便扯了點話題,重又炒熱了氣氛,這茬便被揭了過去。
殊漠作為凡人在仙山的日子,還算滋潤。
————————————————
雲華山畢竟是沈雲榭的洞府,殊漠這些動作到底逃不過洞府主人的耳目。
聽到侍奉的小道童嘴裏誇贊那個凡人是個好人。
沈雲榭多日郁結于心的難題,豁然開朗有了眉目。
“然後,河神問,你丢的是這把金斧頭,還是這把銀斧頭?”以殊漠為圓心,圓周一圈都是沈雲榭山上的小弟子,此刻正聚精會神聽着殊漠講些“凡間”的新奇故事。
沈雲榭氣場十足,甫一跨進殊漠這陋室,簇擁着的小弟子便散了開去,戰戰兢兢地向沈雲榭問好。
“你們先下去,為師與這凡人有話說。”
“喏!”本來人氣旺足的陋室,剎那間變得寂靜。
“你似乎很喜歡擺弄這些世俗之事?”
殊漠愣了。
他現在就是個凡人,不說世俗之事難不成跟小蘿蔔頭們讨論五年理論三年模拟,論證修真的捷徑?
“仙君,小人閑來無事便擅自找些事做了。”
“你可有婚配?”
東洲人的跳躍式話題通病,殊漠微笑着很是包容道:“沒有。”
“從明日起,你便是本尊的結發妻子。”
“仙君,小人是男子。”
“修行之人不拘泥于此等世俗之見。”
“小人可否将這算作是報恩?”對于得寸進尺之人,修真者那般高潔向來不與為伍。
殊漠等着對方被膈應得拒絕。
“可以。”沈雲榭并不按套路來。
唉!
即便沈雲榭這麽說了,助考手冊上他的DEBUFF并沒有消失,最後那點因果仍在。
可見投機取巧果然不成,這種坐享其成的因果了結方式終歸是行不通。
沈雲榭過來一趟,殊漠便由游客升級成了這個山頭的“女主人”,這飛升速度,跟坐火箭似的。
兩人明着說雖是道侶,但殊漠跟沈雲榭結契過後,除了住的房子由五環開外搬到了市中心內,其他依舊如故,對殊漠并沒有實質影響。
本來一言不合就結婚的這點疙瘩,也在知道天劍門人有資格享受靈泉過後煙消雲散。
西域魔界近年來雖有了長足發展,但本質上還是個土地貧瘠靈氣稀薄的窮鄉僻壤,別說靈泉,靈寶都沒有幾個。那地界寒碜得連他這種高等魔物都得耗費千年才能化形,常年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殊漠拒絕不了這般優渥的條件。
得益于他與扶桑建立起來的革命友誼,他在結契第二日知道了沈雲榭與他結契的緣由。
沈雲榭修的是無情劍道,不願沾染紅塵俗緣,可他掌門師尊卻總是有意撮合他與自己的愛女,好穩固天劍門血脈……
被逼婚,煩不勝煩,沈雲榭才拉出殊漠做了衆矢之的。
“估計你們掌門現在只想一掌劈死我。”
扶桑點頭,“何止是要劈死你,若不是師尊攔着,掌門真人早把你挫骨揚灰了。”
“唉,罪過罪過。”
查看助考手冊,掌門之女的命定之人并非沈雲榭,殊漠連罪過的心思也煙消雲散。
看過掌門之女的姻緣後,殊漠便在識海關閉了助考手冊,若他耐心往下拉一進度,便可窺見沈雲榭命定之人正是他在這方的身份妖王燕醒……
殊漠關注的東西向來功利,與績點無關之事多看一眼都嫌麻煩,這麽明顯的秘密便這般擱置下來。
經實踐檢驗證明,殊漠這契結得值,不光每日有靈泉,還有可愛的男娃女娃簇擁,雖然是喊他師娘,倒也很是受用可以随便揩油。
那是一風和日麗的清晨,距離殊漠與沈雲榭結契已經過了月餘。
逆光而來的,是一個有些熟悉的人影。
光線略微刺目,殊漠微眯着眼,打量來人。
那人出現後,原本叽叽喳喳的小蘿蔔頭們頓時收了音。
一個個借口有事,不一會兒,熱鬧的屋子只留下了殊漠與客人二人。
來訪者似乎是千年前那個小孩兒——千年一過,當初稚嫩的面龐變得棱角分明,就連氣息也沒有千年之前那般駁雜,自有一派仙家威勢……只不過氣息之中殺戮氣略重,難不成走的也是無情劍道?
短短千年能從初見時的築基,突破結丹,成就如今金丹後期修為,進步算是神速了。
殊漠望着來人很是欣慰,那人走近後看清殊漠的樣貌卻驟然變得冷漠。
念着自己現在的身份,殊漠端出一副長輩關心後輩的神色,“是大徒弟?前些日子總聽人說起你,卻不見你人……”
“說起我……”沒有否認自己的身份,來人用着不急不緩的語氣,說着自嘲的話語,“都說了些什麽?”
這人确是千年前的小娃,沈雲榭的大弟子墨霄……千年之間,變了不少……殊漠嘆息。
幾步上前箍緊了殊漠的手腕,來人眼中倒映出的世界寒冷而荒蕪。
鋪散而來的強勢威壓卻将散了修為的殊漠禁锢在原地……
“說我,怎麽沒索性就死在外邊?”
“……”扶桑根本不敢多說好麽!哪有這麽兇殘!
這份尴尬并沒有維持多久,便被一聲厲喝打破。
“孽畜,還不快退下!”禁制被沈雲榭随手破解,反手一掌将墨霄打出門外,“誰允許你到小築來了。”
師徒兩人這仿若仇人相見的架勢,殊漠不解——明明當初還挺和睦。
“仙君,墨霄只是跟小人開玩笑。”雖然那小孩兒身上的殺氣重,可他并沒有對他出手的意圖,不然憑他現在的凡人身份,哪還需要布下禁制,只需要動動手指就能讓他灰飛煙滅。
沈雲榭出手并未留情,墨霄也未抵抗,生生挨了這一下,被擊退數尺終究受不住那功法震蕩,身形狼狽,吐出一大口鮮血。
“回你的山頭,別出來丢人現眼。”說着這話,沈雲榭揮手之間便将墨霄送走。
師徒二人這番交鋒,殊漠更是納悶。
“安心待着,莫生事端。”說完這話,統共出現不過瞬息,沈雲榭便化形離去。
沒頭沒腦地來,匆匆忙忙地走。
殊漠摸不着這個修真者的心思。
“吓死我了,你沒事吧!”遲來一步的扶桑,上前來打量殊漠,見對方胳膊腿兒俱在,很是松了口氣。
一個二個都如臨大敵的模樣。
“你們這都是怎麽了,不就是沈雲榭大徒弟回來了。”
“……你這個凡人吶。”扶桑搖了搖頭,“你要是知道了大師兄的事,就不會這麽坦然了。”
“哦?那究竟是何事,說與我聽聽。”
殊漠搬了板凳擺上瓜子全然一副聽故事的模樣。
抛給了殊漠一記白眼,雖然嘴上嫌棄了兩句凡人麻煩愚蠢之類的,還是抓起殊漠供奉的瓜子,一邊嗑得嘎嘣響,一邊娓娓道來。
“大師兄一開始很是受師尊器重,畢竟是天靈根,資質是頂好的……大師兄也不負師尊期望,十三歲便築基,成為東洲最年輕的築基者。”
“那不是挺好的,沈雲榭收了這麽個了不起的徒兒,應該高興啊!”
又抛給了殊漠一記白眼,扶桑很是不情願道:“你這凡人不要打岔!”
捂上嘴,殊漠作抱歉狀。
“後來……大師兄突破金丹期出了岔子……”提到這裏,扶桑臉色很是難看,“師尊之前有個二弟子,是個水靈根,往日與大師兄關系不錯……我不清楚當初發生了何事,等我趕到的時候,二師兄已經死了,大師兄化成了一頭惡狼。”
“墨霄是妖?”殊漠小心翼翼道。
“不,大師兄只是半妖,之前一直是人的血脈主導,相安無事,誰曾想結丹的時候生了心魔妖性大發,跟他一同閉關的二師兄便遭了秧。”扶桑的語氣聽上去不好,瓜子也沒心思嗑了,“二師兄是很好的人……”
“過去的事情就不要想了,我想……墨霄應該不是故意的,畢竟血脈這種事情……”吐着瓜子殼,殊漠學着吃瓜群衆高高挂起說着大話,例行安慰原諒梗。
“你這凡人懂些什麽!”怒吼了殊漠一通,扶桑負氣離去。
“……”殊漠覺得自己成了被殃及的池魚。
他又不是這世界的土著,哪能體會這些土著之間的愛恨情仇,更何況千年前見這小孩除卻呆了些并無兇性……其中怕是有隐情。
立場不同,誰都說服不了誰,索性不辯駁。
這事過後,扶桑便很少過來小築,不過沈雲榭那些小弟子第二日便過來看望他,跟一開始扶桑一般,仔細詢問他可有受傷。
這墨霄在天劍門留下的印象,當真是極壞了。
半妖……這東洲還真是門第森嚴。
與沈雲榭親近之人,總歸是對因果有益。
回頭,殊漠便摸上了墨霄獨居的山頭。
作者有話要說:
修改框框,各位食用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