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重修)江湖武俠篇2 契闊

醒掌天下權,醉卧美人膝。

這天下間,雄性霸權者的至高追求莫過于此。

總壇之上,一襲紅衣斜倚金龍寶座姿态散漫的殊漠瞅着下方烏壓壓的人,自認為霸氣外露。

但在外人看來……

教衆更是低下了頭……

尊上今天依舊美絕人寰豔壓群芳啊!

眼眸中滿是狂熱的崇拜與尊敬。

雖然殊漠身量不過是十三四歲的少年模樣,但教衆卻并未有看輕之意。

前有東施幾十年如一日容顏不老,再來個少年模樣的新教主,教衆不會看輕反倒會肅然起敬。

極樂教至高武學《瓊崖十三式》若是練至第九重,可永保青春。

如今他們的新教主不過十三四歲的模樣,這說明新教主不過十三四歲的稚齡就練就了神功,何等天才。

他們哪裏會看輕,反倒愈發盲目崇拜。

但這一切,殊漠是不知曉的,他将這份崇拜歸功于師父她老人家馭下有方。

他成為極樂教教主已有月餘光景。

沒有發生不服衆的不和諧事件,教衆上下一心嚴于律己主動配合殊漠接手教中事務,他并不需要太費心就能将極樂教打理得井井有條。

這讓原本賊心不死意欲消極怠工引犯衆怒誘發“農民起義”推翻暴|政的殊漠,徹底歇了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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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左使張行九介紹,極樂教是西域第一大教派,權勢無雙。

上位一個月,殊漠深有感觸這個教派在西域的說一不二。

之前險些送他歸西號稱鐵騎上的霸主的羌族,他不過提過一兩句,回頭就有教衆請示他,“羌族細作已然就位,只待尊上一聲令下便可斬下耶和單于頭顱,羌族必定內亂,屆時,尊上只需坐收漁利便可。”

“……”就很強。

來時沒有從學院論壇上找到極樂教的訊息,感情這是個隐藏支線。

如今回想起來,這觸發機制當真坑爹,誰沒事兒閑得蛋疼跳崖玩?而且被磋磨三年,沒有鐵人般的意志,就算是粗神經聯盟人也受不住。

雖然前期磨難重重,可一旦攻略這個支線,歷練瞬間從煉獄難度變為簡易,這是要逆天的節奏啊。

殊漠覺得這波優勢很大。

但……

打臉來得是非常快的。

今日正好是陰雨天,曾有斷骨舊傷的殊漠,正指示身邊服侍的婢女大些力道揉捏按摩,舒緩那針紮似的關節疼痛。

“近日,南朝各處堂口,勢力流動頗為紛雜。”堂下,左使張行九出列面色狠戾,“不知南朝武林自何處探聽到我教尊位更疊之事,似有結盟跡象,意欲以我江浙、隴西一帶勢力為突破,重傷我教,實在是不自量力。”說到後邊,張行九義憤填膺,“望尊上允許屬下出面,滅了這幫烏合之衆!”

擺了擺手,殊漠揮退侍女,坐直了,問,“以往我教處理此類事務,都是如此?”一言不合滅殺四方,殊漠覺得這極樂教處事手段有種終極反派的即視感,這可不太妙啊!實踐考試高分評判标準務求高大上正三觀,終極反派什麽的最要不得了!

“考慮到尊上新任繼位,事務尚未熟悉屬下這才通禀,老教主在位時,向來是外界稍有微詞躁動,屬下自會出手誅滅滿門,并不需老教主費神商議。”張行九說到誅滅滿門時雲淡風輕,仿佛只是吃一頓午飯喝一盞清茶那般小事。

心覺要完的殊漠,後知後覺在助考手冊搜索了一下極樂教……

一目十行快速浏覽完畢。

一句話概括極樂教——武林公認的魔教,百姓眼中的邪教。

剛認為優勢很大的殊漠,沉默了。

之前張行九給他介紹極樂教,往死裏誇魔教的豐功偉績權勢無雙,他只道是個雄霸一方的大教派并未多想……

到頭來居然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黑社會。

殊漠撫着脹痛的額頭,痛心疾首。

張行九觀殊漠面色不佳,神思一轉不知聯想到了何處,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深深叩拜,“尊上息怒,屬下并未有絲毫輕視尊上之意。”

聞言,殊漠頭更痛了,配合着周身筋骨關節的刺痛,語氣難免就差了,“南朝武林之事容後再議。”說完,趕着想辦法理順現在的處境,走得利落潇灑。

堂下,教衆竊竊私語三三兩兩散去,張行九維持着叩拜的動作,兀自停留。

回到自個兒專屬的院落,推開正房大門,揮退了侍奉的婢女。

習慣性想要點開論壇APP,突然想到自己賬號異常的事,嘆息一聲,改為打開助考手冊,往死了翻閱武林各派簡介。

這個世界中原廣袤腹地歸屬南朝,南朝武林百花齊放,其中以武當、少林、峨眉、華山、昆侖、崆峒、點蒼、青城八大派為首,乃武林盟中堅勢力,協助武林盟主主持武林中的大事務,這八大派,亦是江湖人眼中的名門正派,習武之人但凡提及自己是這八大派的門人,江湖中人無不稱贊向往。

相比之下,極樂教……

行事乖張,動辄屠滅異議者滿門,不論是在南朝還是在西域武林人士眼中,都是不折不扣的反派。

比起規規矩矩稱極樂教,江湖中人索性直接稱作魔教。

上個世界是魔尊,這個世界又成了魔教教主。

殊漠覺得自己的考試道路真是異常坎坷。

不能借助論壇找人商議讨論,殊漠翻了一天的助考手冊,着手分析中原西域武林勢力,前前後後部署了不下百八十個方案。

都因為魔教這個身份的硬傷,很受鉗制。

即便最後他一統武林成為天下主宰,師出無名聲名不正,只會更加惡化極樂教在世人眼中的印象。

他要的不是權勢滔天,而是聲名遠播啊!

好的名聲才有好的評定。

正焦頭爛額之際,屋外傳來請示。

“尊上,左使已在總壇跪了一天了……雖左使出言不遜惹怒了教主,念在左使勞苦功高的份兒上,頂着日頭跪這一天,可否罷了?”

殊漠納悶,他何時讓左使罰跪了?

推開門,掃了一眼前來求情的教衆,并不眼熟,殊漠正煩躁着日後規劃,随意打發,“本就沒讓他跪,叫左使回去歇着。”

“……”下屬遲疑一陣,“喏。”

似乎是不相信赦免來得如此輕松。

關上門,殊漠又沉浸于武林時局的解析之中。

待得雞鳴驚擾,殊漠從紛雜的信息網中回神,望向窗外,他居然一夜未眠。

固有高深內力護體,殊漠覺着還是該休息一番。

路過銅鏡之時,殊漠望着銅鏡裏中西結合的面容,阻塞的思緒忽然通透了。

推開門打算叫上侍女送水洗漱,卻被門前跪得筆直的張行九給吓了一跳。

“張左使為何在此處?”殊漠被吓得不輕,語氣都有些飄。

“雖蒙尊上仁心赦免……屬下仍覺昨日失言愧對尊上厚愛。”嘭一聲叩首在地,看得殊漠很是肉疼,張行九不覺,連着叩了三響頭,而後跪直了身板,仰望着殊漠懇切道:“屬下自請前往南朝武林平定紛亂,以求将功折罪。”

這怎麽行?

殊漠話到了嘴邊,顧念極樂教以往剽悍作風未免生疑不得不憋回去,端起了官腔:“南朝武林盤根錯節,遠不是以往所應對的山野小派可比拟,茲事體大,容不得魯莽行事,需得有萬全之策方才能一擊出動,否則只能是打草驚蛇白白讓人抓了痛腳失卻先機。”

在天官學院,少不了擺模板拟套路,這些模棱兩可的推脫話,殊漠信手拈來。

被極樂教個人崇拜風氣荼毒已久的張行九聽了這番話語,真就細心琢磨了。

而後,更是一副愧對殊漠信任的模樣,哽咽道:“是屬下考慮不周,險些毀我教千秋大業,實乃大罪過!”

眼見張行九又要三跪九叩,殊漠一把将人拉了起來。

“若人人都能思慮周全,本座這教主之位怕也可以推位讓賢了。”一頓鞭子一打棗,話鋒一轉,殊漠拍了拍張行九手背,語重心長道:“況且張左使遵循舊典維護門規,何錯之有?”

“尊上!”張行九登時熱淚盈眶。

那熾熱的憧憬之情,看得殊漠有些吃不消。

“此事待本座仔細部署過後,再行定奪,江浙隴西一帶,先勞煩張左使看護着了。”

“喏!”

好歹在上個世界做了那麽久的魔尊,搞定一個小迷弟還是分分鐘的事情。

被張行九這麽一岔,殊漠索性不休息了,就着先前靈光一現的思緒,轉而從自己的身份入手了。

他可是身兼南朝羌族兩派皇室血脈的後人,他除了是極樂教教主,還是南朝當今聖上名義上的皇親,羌族直系皇族血脈。

他幹嘛一定要從江湖入手,他完全可以直搗黃龍給這個世界改頭換面。

輕嘲一笑,殊漠敲了敲自己的腦袋。

還真是關心則亂。

轉而搜索起羌族、南朝的朝堂訊息,以及皇室關系圖。

順着他這邊的親族向皇族中央連線,還真有這麽一個符合條件的。

“姜淑雲……”

詳細看了這人在助考手冊上能查詢到的訊息。

“癡戀常寧少主,求而不得。”

常寧少主?方才對中原武林各大勢力一番查探,這人居然跟鑄劍術獨步天下的引劍山莊莊主是摯友。

線索一下子又跳回了中原武林。

引劍山莊素有天下第一莊的美譽,江湖中但凡有神兵利器,無不出自引劍山莊,是中原武林中難得不站隊卻炙手可熱的中間勢力。

莊主江言流在武林之中頗有人望,本人劍術更是自成一派獨步天下,這位年輕的莊主還是下一屆武林大會盟主的熱門人選。

指尖輕扣,殊漠笑了。

如此……

所有的線都連上了。

回頭動用極樂教發達的情報網,掌握了這幾人的動向。

胸有成竹心不慌,殊漠心安理得補覺去了。

翌日,才支走了張行九的殊漠,做了一個震驚四座的決定。

“付堂主,打點一番,本座明日親臨中原查探。”

極樂教以教主為尊,下設左右使分管教內事務,其下又有九堂八十一舵,機制龐大。如今左使外出,右使之位懸空,向下順排便是青龍堂付博位份最高。

“尊上……”擡首,付博并不贊許殊漠的做法,“您大可不必親身涉險!雖屬下不及左使武藝精深,亦可代教主深入南朝,定不辱使命!”

“你自然是要一道去的,到底需要個引路人。”叩擊着扶手,殊漠話音慵懶,語意堅決,“此行,本座非去不可,天羅地網悉數灑落,若少了操控者,萬全之策便成下下之策。更何況這南朝武林擺明了是沖着本座來的,本座豈有怯戰之理。”嗤笑,殊漠示意身旁侍女停手,下榻來到付博身側,拍了拍對方的肩,“乖,聽話,這事兒就這麽定了。”

自知是勸不動教主了,付博叩首領命。

顧念殊漠初次出關資歷尚淺,回頭安排了不少人手跟着,殊漠粗粗打量,光侍婢就有十多人,別提烏泱泱一票教衆。

這哪裏像是要去查探敵情的架勢。

殊漠側目睨了安排的付博一眼,付博颔首不語。

伸出手指,沖着這位太過周到的堂主勾了勾,“你,過來。”

“尊上,可是有何不妥之處,還望尊上示下屬下立馬整改。”付博躬身俯首,愣是不敢直視教主尊榮。

來到極樂教,殊漠總是在看教衆的後腦勺。

啧啧。

伸出手擡起男子下巴迫其與己對視,話語幾近誘惑,“把他們都撤了,本座只要你。”

把他們都撤了,只要你……

愣怔,付博耳畔回響着這話語,磕磕絆絆真就吩咐下去了。

待他回過神來,他已然遵從殊漠,撤了随行人員。

兩人輕車簡行,付博駕車,殊漠安坐馬車內,一路前行。

三日後,落腳南朝關口崤關。

極樂教一堂之主辦事,自然妥帖。

付博遞過通關文牒作外族商人,守門将士檢驗一二,順利放行。

車馬入境,邊關戍守巡邏的伍長恰好路過,見付博車馬奢華,出口詢問,“車內是何人?”

付博思索一二,正要應答。

纖纖素手撥開車簾,梳着垂鬟分肖髻身着粉趙羅裙的稚齡少女探身而出。

褪去紅衣華服喬裝作少女打扮的殊漠一派天真浪漫——這是他參照南朝九公主姜淑雲的打扮風格,倒騰出來的。

少女笑得燦爛,趴上付博後背,活潑純然出口聲線也是少女音般嬌嫩,“大兄,咱們可是到崤關了?你先前說要帶我吃桂花糕鮮肉包可要作數!”

身軀雖有些僵硬,付博出口的話語卻滴水不漏不見錯處,“軍爺。這是在下小妹,我兄妹二人此行一為做些小本營生,二是想帶這孩子長長見識。”

一時,少女配合着咯咯輕笑,俱是兄妹親人間的和睦。

“這樣啊……”殊漠本就顏值妖孽,如今扮作少女,讓這伍長都看花了眼,到底念着自己軍人的身份,顧着儀态輕咳一聲,目光閃爍道:“既如此,叨擾了。”

車簾放下,付博駕車,順利通行。

此情此景,落入街旁樓臺之上某男子眼中,興味十足。

“何事開懷?”對坐的,是一白衣劍客,舉手投足俱是一派江湖豪氣。

“見着一妙人。”放下杯盞,男子回味幾許,而後嘆息,“可惜,入手不易。”

旁觀駕車的男子雖然穿着打扮普通尋常,那綿長的氣息吐故,少說也有二三十年的功力。

“能被你稱作妙人,那倒真是少見了。”白衣劍客附和道。

江南花魁都被這常寧少主貶斥作僅有幾分姿色,如今這人能說出一句妙人,那得有多仙姿玉貌。

要只是樣貌出衆,劍客也不往心裏去。

關鍵在于這入手不易,有君子劍在側仍有棘手,着實有些好奇。

兩人又是一番閑話磕叨,周遭忽然抽氣聲四起,男子放下箸,循聲望去,目光忽然凝滞。

方才慨嘆之人,如今恰巧出現在眼前。

來人步履輕快身姿輕盈,聲若黃莺啼鳴,與其兄長談笑有詞,待行路而過,那耀眼精致的外貌,近觀更是絢麗三分,随着這人到來,酒樓中俱是一番矚目慨嘆。

男子追随着來人的身影,哪裏還有與友人寒暄的心思。

客棧中,亦有看客議論紛紛。

殊漠落座,付博不敢與其同坐,環視一周,見着旁人肆無忌憚窺視自家教主的放肆目光,眉頭微蹙,“尊……”

眉眼一棱,殊漠不甚贊許,“大兄,舟車勞頓,小妹我肚子早就餓了呢。”

“……”知曉自家教主這是演上瘾勸不回了。

付博面色微窘,順勢坐下,招來小二要了幾道招牌菜。

之後,殊漠自顧自倒着清茶,直到飯菜上桌,拿起木筷吃得歡快絲毫不講究。俨然一貪吃好玩涉世未深的黃毛丫頭。

這番姿态落在後座男子眼中,又是好一番美景姿态。

“妙!妙不可言!”活潑少女恰逢十三四歲妙齡春光,有顏有貌真情真性,嘗遍了風韻十足俏佳人的常寧少主驟然變了口味。

白衣劍客意态不許,眉頭微蹙沉聲道:“慎言。”

原以為是個貌美成熟女子,沒成想只是個未及笄的小姑娘。

看那模樣怕是連情為何物都不知。

他這摯友,什麽都好,卻在“美色”二字上,頗為随性,若他友人招惹了人家回頭膩味了丢在一旁。

如此行事,到底有些損陰德。

以往友人留戀煙花柳巷,蓋因是你情我願他從未出言制止過。

這次,他想要再勸上一勸。

對方擺手不作争論,男子自是聽不進的。

美色豈能耽誤,心下想到便得做到。

“有好菜豈能無好酒。”

提溜着上好的佳釀送到殊漠面前,絲毫不見外徑直落座。

“你這人倒是熱情。”殊漠不見外,一把奪過酒壺,滿上酒杯,仰首一飲而盡,其後長舒一氣,“确是好酒。”

殊漠雖然是中原人打扮,可那微卷的頭發,碧藍的眸色,再加上其稱作兄長的付博也是一副深邃的五官魁梧的身形,明顯的胡人标志。

胡人不論男女老少皆好美酒,男子這是投其所好。

目光灼灼,殊漠盯着來人,“喂,你平白給我一壺好酒喝,我可沒有多餘銀錢還你。”

“豈有還一說?權當贈予知音人,何樂而不為?”

“這樣啊。”殊漠咀嚼着知音人,話音一轉頗為固執,“那也不成,本姑娘從來不白拿人家東西,這麽着,日後我也請你喝上一盅,比這三日醉只好不差!”

付博旁觀這行為浪蕩的公子哥與自家教主有說有笑,幾次想要出言勸阻,卻都插不進話。

直到後來男子三言兩語哄出了我方家底,還定下了來日游城之約,看得付博險些暴起。

雖然殊漠說他們沐家兄妹的訊息統統瞎編亂造,但男子那色眯眯的眼神,仍是讓以主為尊的付博覺着心氣難平。

這厮什麽身份,竟然敢這麽瞧着尊上!

酒足飯飽。

男子心滿意足回了房。

殊漠喜笑顏開回了房。

徒留下怒火未止的付博跟欲言又止的白衣劍客留下,視線交集都有幾分感慨,不知該如何是好。

是夜,于房門前躊躇不定的付博,打量着面前緊閉的門板,敲也不是不敲也不是。

“想進就進,猶豫個甚?”房門內,沒了女子聲氣的慵懶話語傳出。

推門而入,見仍舊是女裝打扮的教主,大馬金刀坐在雕花木椅上,恢複了在教中的威嚴姿态,一手把玩着酒杯,桌上放着的明顯是白日裏那浪蕩公子送的三日醉。

“教主,看那人打扮并不是尋常子弟,今日與其同行的劍客亦非等閑之輩,依屬下拙見,其武藝并不在衆位堂主之下。”

關上房門,付博拜跪進言,話語凝重。

言下之意來者不善。

“君子劍江言流,天下第一莊引劍山莊的莊主,雖然只是個打鐵的,但他的功夫少說也有我八層實力。”

八層……

付博震驚。

“至于這三日醉的主人,江南首富常寧少主蘇淮洛,是個為美人可一擲千金的多情人,與這君子劍是至交好友。”舉杯輕呷,殊漠長呼一口氣,美酒的滋味當真回味無窮,“君子劍不近人情,但他的友人可是個好客的,有了蘇淮洛這個朋友,自然也就跟君子劍熟了一半。”

如今兩人的身份清晰無比,更是不能松懈,付博正欲告誡進言,殊漠仿佛預料到他要說做什麽似的。

杯盞放下,作噤聲手勢,起身踱步上下打量起付博來,“我從來不跟無用之人浪費時光,要想掌控武林,錢財和人脈缺一不可。”

要想分裂一對鐵兄弟,紅顏禍水也是少不了的。

俯身湊近,銳利的目光逼視着自己的屬下,“你可明白了?”

仰望着面前分明是俏佳人模樣的教主……

心神微微激蕩。

再多的規勸話語到了嘴邊,都被那奪目耀眼的目光溶解。

付博颔首應聲,“屬下明白了。”

來日,蘇淮洛相邀殊漠游城,付博并未多言。

落後幾步暗中跟随着兩人,卻在轉角處被一柄劍攔住了去路。

“閣下似乎對在下的友人很是關心?”

白衣劍客現身,話語冷冽,目光如炬。

“不敢,唯擔憂舍妹年幼,恐遭逢意外罷了。”

到底是一堂之主,哪怕如今知曉自己不一定是君子劍的對手,付博仍舊不落下風。

“既如此。”撤了劍,江言流作邀請姿态,“正好在下也對那不着調的友人放心不下,不若一道?”

雖說是邀請的話語,卻沒留有商量的餘地。

如此,兩人同游變作四人。

一路上,殊漠與蘇淮洛嬉笑打鬧談笑風生,其後兩人俱是沉默。

餘光打量着身旁付博,其明顯不像是看待手足般的專注神色,甚至看向他友人還帶了兩分憤恨。

對比前方友人瞧那少女的目光。

江言流不知想到了何處,作了然态,看待身旁付博的眼神複雜了幾分。

燈火闌珊游人興盡,殊漠把玩着手中的魚燈籠,蘇淮洛說了些什麽壓根沒聽進去。

眼見天色不早,殊漠擡頭正欲告辭,誰知蘇淮洛正巧俯下身來想瞧瞧殊漠手中這燈籠究竟有何魅力竟讓他被晾在一邊……

一仰首一低頭,唇畔映在少女額頭,這舉動在落後幾步的付博看來就成了另一番誤會。

抽出腰間軟劍,瞬息隔開兩人欲刺向蘇淮洛,卻被後一步趕到的江言流拔劍隔開。

眼見攻勢一觸即發,周遭行人驚呼着作鳥獸散。

“喂,這都是怎麽了?”笑,殊漠一左一右打量,他這當事人都不急,旁人倒是眼熱,“難不成你們也想看小鯉魚?”說話間,揚了揚手中的鯉魚燈。

收了折扇,蘇淮洛見面前的少女仍舊一副狀況外的模樣,兀自回味方才那匆匆一吻也不計較付博突然發難,心情大好應了話頭,“江兄,誠如雲兒所言,都是誤會罷了。”殊漠如今化名沐雲。

“既是誤會,恕江某得罪了。”話是這麽說,卻沒有先撤下陣勢。

殊漠對付博使了使顏色,付博心不甘情不願地收回了軟劍。

然,這局并不算完。

“沐家兄長既是同道中人,有機會定要請教一番。”江言流一句話,讓本來平和的局勢又起波瀾。

付博暗道不好,關心則亂,将自己的底牌統統暴露。一旦真正交手,極樂教武學必定暴露,皆時,真實身份不言自明。

默然,既不好向殊漠交代,也不好接江言流的話茬。

身旁,殊漠咯咯輕笑出聲,湊到江言流面前,滿是欣喜道:“我家大兄可厲害了!早些年還随爹娘一道出門闖蕩江湖呢,這次若不是我死乞白賴着要見見世面,他還不帶我出來呢!”一臉期許地仰望着白衣劍客,言語之間亦是向往,“江大哥也很厲害麽?你可以教我功夫麽,大兄可吝啬了,我求了他不下千百遍,總是說些模棱兩可的話。”

如此,付博的猶豫有了解釋。

付博并非琢磨不透的,趕忙接了話茬,呵斥殊漠,“休得無禮,自家武學豈有輕言外洩之理。”

這聲吼并不留情,殊漠真就被吓住了一般,雙眼積蓄着淚水,面色委屈,讪讪地退回到付博身後,整個人仿佛都失去了神采一般。

蘇淮洛向來憐香惜玉,打趣道:“沐兄,你這未免太嚴厲了些。”

少女的委屈呈現在眼前,對比先前的期許活潑,江言流一反常态,竟脫口而出道:“無礙,沐姑娘若是想學,改日到引劍山莊來,江某定傾囊相授。”

來到殊漠面前,俯視着這個不過他胸高的少女,江言流取下腰間的玉佩,遞了過去,“這是山莊通行令,拿着。”

“這……”殊漠不敢接,望了望身旁的付博,付博雖然扮的是兄長,拿主意的是殊漠,只得點頭。

付博點了頭,殊漠這邊卻拒了,“這玉佩我看不是凡品,我拿着唯恐弄丢了。我信江大哥的話,何須這身外物。”

這玉本就是個試探,見對方真不拿,也不似作态,江言流內心之中的巨石終于放下。

“也好。”收回玉佩,江言流卻取下劍穗,“這不是什麽值錢物事,上有我山莊印記,方便你進出。”

接過劍穗,殊漠心情有幾分微妙。

眸光流轉不知在計較些什麽。

擡起頭來,先前的沮喪一掃而光,笑得燦爛,“江大哥你太好啦!”

“喂喂喂!江兄,你這搶人搶得可過分了啊!”蘇淮洛故意刁難。

江言流瞥了一眼,全然不為所動。

殊漠見蘇淮洛不開心的模樣,趕忙握上對方的手,“蘇蘇也好!”

“哦?那比之你的江大哥怎麽樣?”蘇淮洛得了便宜還賣乖。

見殊漠低頭深思,蘇淮洛不知從何處拿了一串糖葫蘆遞了過去。

殊漠方才還在比較糾結,眨眼就倒戈,“當然是蘇蘇最好啦!”

三人有說有笑,付博一人靜候在旁側。

目光中滿滿都是身旁“少女”的身影。

腦海之中閃現過太多的畫面,威嚴的、睿智的、果決的……

可都沒有這兩日來得鮮活明亮,親切溫暖。

他似乎有種錯覺,教主就該是這般模樣……

這種錯覺不過維持一瞬,就在對方望過來時,被其中深意所驚醒。

“大兄?”

耳畔傳來呼喊。

付博自沉思中走出,見殊漠于幾步開外招手呼喊。

他,追了上去。

都只不過是戲。

他一點都不同情逐漸被謊言套牢的兩人,不論是被色所迷的蘇淮洛,亦或是漸入假象的江言流。

夜色微瀾,遠處有燈火闌珊、煙花絢爛。

蘇淮洛牽着正舔着糖葫蘆的殊漠的手,江言流抱劍走在兩人左側,付博守在殊漠右側目色難明不知正思索着什麽。

四人并非并肩同行,卻在此情此景之下,平行了步調,合框同駐。

彼時他們并未扯開身份的大網,亦不知曉正邪殊途,尚不至于分道揚镳。

作者有話要說:

重修OTZ。

正攻還在玩泥巴,出場較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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