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江湖武俠篇完 收官
百花争豔，翠鳥啼鳴。
慕王府後花園，八角亭中，殊漠端着一杯清茶，細細品味。
相對而坐的人也不急，待殊漠品完了茶，打量四周慨嘆道：“你倒是在這裏享受生活惬意十足，你是不知道，學院那邊都翻了天，還驚動了聯盟軍部……”
“知道了，這不是有你麽。”不急不緩，殊漠還有心思瞧瞧池塘裏的荷花，每一朵都綻放到了什麽程度。
“你啊你啊。”知道老朋友的惡劣個性，高大如山的漢子打量着殊漠，發問，“于是你是真的覺醒了，那你現在到底算是20321還是00003？”
放下杯盞，殊漠閉上眼。
那些記憶席卷而來……
同樣是一次又一次入世出世，經歷不同世界，感受各色人心。
不同于被重置洗腦的20321，00003具備超高的自主能力，複刻能力卓絕的他，經歷的世界越多擁有的能力越強大，開始察覺到自身的異樣。
直到……
他在最後一個世界，遇上了與自己有着相同基因序列的人。
巧了，這人也是殊漠。
他圍觀了這個人的一生，在那人壽終正寝時出現。
“你是……”蒼老的聲音斷斷續續，老人打量着面前與他年輕時面容相差無幾的青年。
“或許……你就是我，我就是你。”說着這話，殊漠猛然出手，隔空抽取了老人的腦部組織，開啓光腦掃描。
當真是……如出一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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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細枝末節處刻意優化打磨，他們倆的基因序列可以無縫重合。
老人的生命本就脆弱如風中搖曳的燭火，又經歷取腦驗證。
待物歸原主，老人便咽了氣。
“老同學，跟了我這麽多年，該出現了吧？”病房中并無人息，殊漠驟然開口。
空氣流動加速，身後數據凝實，一胡子拉碴理着寸頭的高大漢子現出身形，穿着工字背心暴露出健碩的肱二頭肌，底下是肥大的牛仔褲，嘴邊叼着一支煙。
呼出一口煙圈，漢子醞釀半晌，說：“聯盟那邊知道你居然選了這個世界，立馬就把我派過來了。”
“然後你就這麽幹瞪眼看着，什麽都沒做？”
“話不能這麽說啊，我還幫你僞造了觀察報告呢。”
放棄僞裝，殊漠卸了對外的疏離，回首，面對着漢子，柔和了态度，“如果聯盟知道他手下軍犬居然消極怠工，怕是會被氣瘋過去。”
“軍犬？你少埋汰我了。”漢子上前，揉了揉青年發絲，“比起你這個不讓我省心的摯友，聯盟算個鳥。”
這廂，老鄉敘舊溫情脈脈。
室內氣壓驟然降低，殊漠與漢子相對，交換了神色，擺出了防備姿态。
病床上老人的肉體驟然炸裂，化作一灘血霧。
血腥氣彌漫，空間扭曲，伴随腦內嗡鳴。
視線朦胧一片。
這些異象不過片刻，待殊漠與漢子恢複精神，病房一角，臨窗站着一身着曳地黑袍的人，墨色的長發傾瀉到了地面。
那人回頭，面容異常精致美麗，哪怕見慣了聯盟俊男美女，亦不得不贊嘆這人的面相。
模糊了性別的美，巧奪天工，獨得造物主的寵愛。
美人左手環抱着一本厚重的鐵皮書，封面如新。
松開手，書本漂浮在半空中，書頁翻飛，美人話音甜膩而優雅，卻透着徹骨的疏離，“聯盟戒律第九條，擅自透露天官機密者，滅殺。”
話音剛落，美人伸出手指着殊漠。
漢子眼疾手快趕忙将殊漠撲到一邊，方才所在之地，空間扭曲，若是殊漠沒有動，恐怕會落得跟病床上的老人一樣的下場。
歪了歪頭，美人略顯呆滞刻板道：“00002，你是想違抗聯盟麽？”
“殊漠是我們的同伴！”從編號就可以看出，臨窗站着的美人編號00001，與00002編號的漢子和00003編號的殊漠，關系匪淺。
“我只知道他違反了聯盟戒律。”美人顯然聽不進勸說，凝視着漢子，話語刻板，“你想做共犯？”
“你簡直不可理喻！”漢子怒吼。
00001、00002、00003，可以說是聯盟抽取砂礫世界土著基因序列，培養出的最成功的造物。
為了紀念這份成功，聯盟将三人的培養計劃命名為“天神計劃”，哪裏是造人，分明是要造神。
從00001到00002都沒什麽問題，一個成了培養聯盟造物的人才工廠天官學院的暗中管理者，另一個成了軍部的忠實兵器。
輪到了00003，對于複刻能力并不清楚的聯盟衆人，選擇了觀察培養。
即将造物投入一個個文明迥異的砂礫世界歷練，随着歷練世界的豐富，00003複刻能力的效果也清晰展現了出來。
只要他曾看過接觸過，這份能力便能夠複刻到自己身上。
這簡直是神才能有擁有的能力，聯盟沸騰了，為了将00003打造得獨一無二，他們不再限制可選歷練世界，為的，便是讓00003擁有更加強大的力量。
或許是母體感召，00003終于選到了自己母體所在的世界。
聯盟慌了，怕造物與母體接觸會覺醒出不該有的自由意志，連忙派出了忠心程度第一的聯盟軍犬，也就是造物00002.
但他們不知道，在培養皿中，三個造物就有了旁人無法插足的親密聯系。
比起聯盟，00002更願意忠誠于自己的同皿兄弟。
依照這個邏輯，00001也該站在00003這邊，但00001毫不猶豫對00002出手。
“楚浔，這不關張戬之的事！”造物有了思維過後，便為自己取了名字，殊漠試圖勸說00001也就是楚浔。
楚浔面無表情地打量了殊漠一眼，忽地扯出一抹嘲諷的笑意，“聯盟的人都天真得愚蠢啊……”
放棄了自己并不擅長的實體攻擊招式，楚浔淺灰色的瞳眸氤氲出血色的光澤。
而後，殊漠與漢子張戬之痛苦地捂住了頭部。
他們的光腦正遭到楚浔的摧毀……
光腦是聯盟人的伴生，這麽做無益于殺死聯盟人。
血色褪去，楚浔看着匍匐在地上的兩人。
張戬之抽搐了兩下，站起身來，除卻腦內仍然轟鳴，光腦仍舊有些混亂，他并沒有受到實質性傷害。
慶幸之餘，他趕忙奔向一旁的殊漠。
此時，殊漠面色蒼白，怎麽叫都沒有意識。
“我切斷了他跟光腦的聯系，如果你不想他就此變成植物人，就放開他，讓我将他帶走。”
“他是我們的兄弟！”一個營養皿培養出來的造物，殊漠不曾背叛傷害他，他也不曾背叛傷害殊漠。
原先他只認為00001因為造物設定，天性冷漠，锱铢必較。
時至今日他才明白，這人早就淪為了聯盟的統治工具，已然喪失了自我意識。
絕望而無助，張戬之眼睜睜瞧着楚浔帶走了殊漠的肉身，卻無能為力。
殊漠的記憶也到此為止。
敘述也到此為止。
“之後的事情，你都應該知道了，我被帶回聯盟應該是清洗了記憶回爐重造？”殊漠問，看着空白的手掌，哪怕是托生到了砂礫世界擁有了新肉體，他還是生不出來掌紋或者指紋，“我也不太清楚，我現在算是20321還是00003……”直視着面前人的眼，殊漠咧唇一笑，“或者二者兼有？”
“從某方面來說，或許真的是二者兼有。聯盟保留了你原始的基因序列，重組培養……但是，卻讓你喪失了複刻能力，變得跟其他造物沒什麽不同了，除了你的學習能力格外出衆外，你跟天官學院的其他造物沒什麽不同。”張戬之有些惋惜道，“如今你用的是新生的軀體，新生的光腦，卻覺醒了舊有的意識，perfect！”
“殘次品怎麽可能發揮出原品的價值。”殊漠嘲諷聯盟的異想天開，“對了，當初我讓你備份的光腦數據呢？”
“哎，你不說我都還忘了！”張戬之猛拍了一下腦門，而後伸出手指着殊漠額頭，閉上眼。
兩人的腦電波調頻同調。
之後，處在待機狀态的光腦程序登陸激活。
恢複如常。
在登陸上的那一刻，拿回了以往自己複刻得來的龐雜能力的殊漠，立刻從內部更改了光腦的指令，将00003變作至高無上的程序者，不受聯盟監控管制。
同時，将20321改作對外執行者，接受聯盟監管。
數據歸位，雖然因為重造，殊漠多多少少跟原先有所不同，但是有了這些備份，他相信，再過不久，他就能夠再生出缺失的基因碎片。
“幸好你當初未雨綢缪，在楚浔來之前就将00003代號上的光腦數據備份給我了，不然……你真的就死了。”
搖了搖頭，“但是如果我不覺醒，我就沒法接受這些備份。”
該感謝這次坑爹的幸運屬性，将他逼上了絕境，掐斷了屬于20321的意識，讓些微存活的00003的意識覺醒一點點上升為主導。
時日漸長，00003開始适應新軀體，重握主宰。
當年楚浔滅殺殊漠，實質上滅殺的并不完整，張戬之拿走了00003代號上的所有數據。
殊漠在對方釋放精神力攻擊之前就已經切斷了跟光腦的聯系，張戬之演技還算過關，蒙騙住了楚浔帶着殊漠肉體回去複命。
再之後，名為20321的造物殊漠來到了天官學院，不知為何，楚浔沒有向聯盟彙報張戬之的異常，聯盟仍舊信任自己的左右手軍犬張戬之，讓其僞造成第一屆不學無術的留級學長弓長張的身份，潛入天官學院，伺機接近殊漠，名為陪伴實為監控。
“哇你是不知道，回爐重造過後，你超級難得搞……”張戬之根本不想回顧當初跟殊漠搭話重新認識結為好友的血淚史。
不知道聯盟切了殊漠哪段基因，根本就是油鹽不進。
整天板着死魚眼，跟個沒生氣沒感情的僵屍似的，如果不是還跟以前一樣有沉迷《極限》的不良陋習，張戬之簡直都要被這個“僵屍人”給搞瘋了！
“我難搞？對一個才見面的人就大獻殷勤，你确定你這裏正常？”說話間，殊漠指了指自個兒腦門。
“你大爺的！”張戬之拍案而起，“你倒是輕松自在忘得一幹二淨，卻讓好兄弟自己主動費死力來重新刷你的好感度，你良心過得去麽！”
拿回了備份數據的殊漠，還是板着死魚眼道：“過得去。”
“我靠靠靠靠靠……你大爺的殊小漠！”說着，便是一個餓虎撲食，想要教訓教訓這個沒良心的兄弟。
身兼20321和00003兩個身份數據，殊漠輕而易舉躲過了張戬之的拳風，還能抽空還手，與這個天生機體數值非人般完美的張戬之過個幾招。
只不過現在頂着砂礫世界土著的殼子，幾個回合下來，殊漠就有些力不從心。
張戬之哪能放過欺負殊漠的大好時機，抓住殊漠肩膀，一個利落的過肩摔，而後壓在殊漠身上。
慕王府接待了一位貴客，慕王跟這位貴客相談甚歡，聞訊趕來的姜宇，正好瞧見張戬之将殊漠壓在身下的畫面。
面色一沉。
“嘿嘿嘿，知道哥的厲害了吧！”
先前忙着跟張戬之打鬧，殊漠沒有發現姜宇到來，如今閑下來，自然不難發現一旁臉黑得跟撒了墨汁一般的徒弟。
“先起來。”殊漠推了推身上的大塊頭。
“哇你輸了不想認是不是？”
殊漠深深地同情這只漲武力不長腦子的貨。
“《極限》開黑以後不帶你。”殊漠陰沉沉道。
這仿佛徹底戳中了張戬之的死穴，趕忙起身很是規規矩矩。
站起身來，理了理衣擺，殊漠如平常一般沖姜宇問好，“你來了？”
“嗯。”語氣仍舊不善。
姜宇打量了一番高大如山的張戬之，眉頭更是皺得死緊。
這人哪裏好了？長得不如他，身形也壯得這般駭人。
向下瞄了瞄……而且定不如他能夠讨師父歡心，說不準還會粗手粗腳傷到師父。
理順了衣衫，殊漠招呼着姜宇坐下，“怎麽忽然想着過來了？”
蓋因如今姜宇帝王的身份，除非必要，都是殊漠施展輕功隐匿身形主動去找對方。
至于某些……咳咳……當然是适可而止。
姜宇望着殊漠的眼光越來越幽怨且欲求不滿，殊漠不是不知道，只是……
皇叔若與身為帝王的侄兒搞到一塊兒，這怎麽着都是一個政治污點兼人品污點，回頭往史書上一寫……
他的S評定鐵定保不住。
故而他也只能假作不見。
殊漠的忽視自然引得姜宇很是委屈，委屈的後果就是……但凡有風吹草動，就不管不顧身份往慕王府跑。
“師父老是不來，還不能讓徒兒主動來尋你？”這話怎麽聽怎麽深閨怨婦，很是掉帝王的面子，姜宇渾然不覺。
張戬之瞅了瞅殊漠，又瞅了瞅一旁狠狠盯着他，恨不得在他身上戳出個洞來的姜宇，打着哈哈問殊漠：“兄弟，這是你對象啊？”
“你能不說話麽？”殊漠這話是從牙縫裏憋出來的。
“對象？”姜宇咀嚼着這個新鮮詞彙，仿佛明白了什麽，一把将殊漠拉入懷中，頗具占有意味道：“師父與我是天下最親密的，旁人休想插足。”
“喲還是師徒。”張戬之挖着鼻孔不痛不癢品評。
反省是不是自己這把火燒得不夠，姜宇瞅着殊漠，忽然改了口，“皇叔，你說說，侄兒是不是你心中最重要的人？”
鼓掌，張戬之看殊漠的眼神，宛如欣賞新世紀的勇士，“師徒加亂倫，兄弟，我給你瘋狂打call。”
捂臉，殊漠不論是張戬之還是姜宇，都不想見，“我想靜靜，你們現在都別來煩我。”
掰開攔在腰間的手，殊漠施展淩花落，幾番起縱消失無影。
東施并沒有将淩花落教給姜宇，只會張行九隐匿身法的他，只得目送殊漠背影離去。
“喂，你小子真這麽喜歡他？”張戬之看熱鬧不嫌事大，坐在石桌上，自顧自一口一個小甜點，吃得自在。
“他是朕心尖上的人。”雖然沒了殊漠在場，姜宇也沒有收斂自己的态度，反倒愈發外露。
“哦，那我得勸你，多為他想想，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們現在的身份恐怕不一般。”打量着姜宇的穿着，張戬之吐出幾個棗核，“一個是九五之尊，一個是皇叔，你不計較身份，我兄弟計較，回頭你們倆關系往史書上一寫，你倒沒什麽事，指不定後世人如何對他評頭論足……你忍心讓他背上罵名？”
“誰若是多嘴多舌，朕便割了他的舌頭，斬斷他的手腳。”姜宇說起這狠厲話來，絲毫不含糊。
搖了搖頭，張戬之頗不贊許，“這麽一來，他的名聲就更難聽了。”
緊握雙拳，姜宇自知此非良策，但若讓他放棄自己的愛人，他決計做不到。
不只是世俗的壓力，前些年還能夠用戰事未平的理由搪塞百官奏請充盈後宮……如今四海升平，他年過而立膝下無子，後宮空虛，啓奏立後的折子如山一般堆積……
“你們倆都是男子，你若是鐵了心要跟他一生一世一雙人，那麽……你便只得做個大不孝的昏君，你認為他忍心讓你遭受這樣的非議？”張戬之不急不緩地戳着姜宇的心窩子。
“朕當然不想委屈他一分一毫！”姜宇怒喝。
可發火有什麽用處？
姜宇至今想不到兩全的法子。
僅僅是為了名聲好聽，便娶個莫名其妙的女人……他真的做不到。
即便師父同意，他自己也不會原諒自己對師父的背叛。
說好的一生一世，便只能是他與師父兩人，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他忽然有些怨恨自己如今的身份，若他仍舊是當初孤苦無依的小乞兒，那麽，他便可以無憂無慮光明正大地與師父在一起。
“既然你這不行那不行，索性只有讓他去死咯~”這話剛說完，姜宇便一掌打了過來。
張戬之連忙閃身躲避，姜宇又是一番窮追不舍。
到底是聯盟軍部的軍犬，對付一方世界的武俠高手純粹是綽綽有餘。
可到底是自己兄弟的男人，打壞了不好交代。
張戬之僅僅是躲避，并不還手。
心覺對方看不起自己的姜宇，攻勢愈發淩厲。
一直打下去不是辦法，張戬之覺得自己還是得把話說完，“我說讓他去死，又不是真的讓他去死。只是讓他這個身份死去……如果慕王死了，你這麽聰明，難道不會給他重新安排個身份？比如說皇後這個身份聽上去就很不錯。”
一語驚醒夢中人，姜宇撤了招，真就開始考慮這個套路的可行性。
“別說我這個做大舅子的不幫你，喏，這是假死藥，可以讓人昏睡七天，期間心跳脈搏全無保你瞞天過海，七天過後嘛，自然恢複如初。”憑空掏出一瓷瓶，張戬之賣隊友賣得心安理得毫無壓力。
接過瓷瓶，姜宇仍舊有絲猶疑，“确定不會對他造成絲毫損傷？”
“你要不信，我喝給你看，只是假死藥就這麽一瓶，我喝了，就沒了。”張戬之睜眼說瞎話。
“朕，姑且就信你一回。”姜宇道。
回頭又想起這人來的莫名，手下人也查不到這人身份，蹙眉，姜宇又盤問道：“你到底是何身份，與師父又是什麽關系？”
如今殊漠人也看到了，回頭聯盟那邊還得他去扯謊圓場，留不久。
反正坑一次是坑，坑兩次還是坑。
噙着一絲高深莫測的笑意，張戬之指了指晴朗無雲的天，故作深沉道：“你可知九天之上，天官禁地？”
“你是說仙家之地？”姜宇有些不信。
“也可以這麽稱呼。”摸了摸下巴，張戬之啓動回返程序，身體變得虛實不明，消失之際，隐隐有話語傳來，“他是天官派下來歷練的，此世一過自當回返，凡人，且行且珍惜。”
活生生的人就這麽消失在眼前，子不語怪力亂神。
活了大半輩子都不信奉鬼神之說的姜宇，于今日，驟然動搖了信念。
看着手中的瓷瓶，又想起那人臨走之前的話……
下定了決心。
或許真的可以一試。
南朝昌順九年，先後發生了兩件驚動全國的大事。
一是帝王的叔父，驟染惡疾經太醫診治皆是束手無策，病來如山倒，将帝王一手教養長大堪稱賢王楷模的慕王就這麽撒手人寰了。
帝王痛失如師如父的皇叔，守于慕王靈前，七天七夜淚流不止，哀痛萬分。
如此深厚情誼，聞所未聞，民間紛紛流傳帝王孝順慕王賢德，流傳後世引為佳話。
另一件大事，則是帝王的封後大典了。
該說是機緣巧合，耶和單于進京朝賀，身旁一女竟與慕王有九分相似。
細下探問，才曉得這是慕王尚在羌族之時彌留的唯一骨血。
帝王見之歡喜，而後力排衆議将此女留在宮中，蓋因此女名喚沙羅爾，更為了應和其名，将西域的沙羅雙生樹引入宮城之中，供其觀賞，睹物思鄉。
蓋因對慕王的感恩，帝王封沙羅爾為後，封後大典立誓與皇後一生一世一雙人。
此後五十年間，帝王勤政愛民，這位來自西域的皇後亦是為人妻之典範，輔佐帝王從不懈怠，賢良恭順，堪稱女子典範。
直至帝王殡天，尚還年輕的皇後主動提出陪葬……
帝王直至死亡，都沒有添過一位妃子，當真做到了一生一世一雙人。
皇後亦對帝王情深不悔，生死相随。
二人所教養的太子，更是一代賢明君主。
開啓了南朝延綿五代的繁華盛世。
這段帝後佳話，一度為後人樂道，合着慕王早年的傳奇事跡，常為茶肆酒坊說書人提及，傳唱不絕，終成典故。
西域大漠，思過崖底。
不同于崖頂風沙綿延。
一紅衣少年懷抱着波斯貓，微鬈的長發已然曳地。
行走間腰間銅鈴聲清脆悅耳，他來到多年前自己曾居住了些年月的茅屋前，沒有邁步進入，僅僅是恭順地站在遠處，等候院中藤椅上的老者先開口。
“你們不是死了麽？死了都不安生，還來叨擾我這個老太婆養老。”年輕時不論美醜，老來都是一個模樣，皺皺巴巴。
東施雖然武藝高強駐顏有術，可活了近兩百年，已然到了油盡燈枯的時刻。
“來為您老人家送終啊，好歹您教育了徒兒與徒孫，在您大限之日不來看看，豈不是狼心狗肺？”手上沒有閑着，給懷裏這不安生的小家夥順毛，殊漠埋汰話說得很是順溜。
“滾滾滾……老身才不想讓人看到這副模樣……”東施是真的不行了，呵斥的話語，後勁明顯不足。
殊漠只是笑，沒有應。
老人開始打呼嚕。
冬日的陽光仍舊帶着點點溫度。
微風輕起，漸漸掩蓋了那微弱的聲息。
約摸是一兩個時辰後。
撫摸波斯貓被毛的手停下了，殊漠來到藤椅旁，為這位恩師送上了人世間最後的道別。
這是個追逐自由的女子，殊漠将其骨灰随風灑落。
山間，腰間附上一雙略顯蒼老的手，灰白的發絲落到殊漠臉頰邊。
沒有回頭，殊漠也知道自己正身處愛人的懷抱中。
“我很舍不得……想到有一日你也會目送我的離開……我當真是舍不得。”姜宇為了殊漠，成了帝王，并沒有登上武道巅峰。
他會如常人一般，白發蒼老……只是這些過程會慢上些許，可終有油盡燈枯的一天。
殊漠一日日看着自己養大的孩子變得蒼老，自己仍舊青春如故。
他有想過是不是廢了一身精深內功陪同姜宇一道變老。
可姜宇不許。
【能夠百年如一日看到你最美最讓我動心的模樣，真是太好了……】
“如果你死了，我會與你一道。”殊漠平靜地闡述着這個事實。
這個世界關于他的記載已經完結，什麽時候走，怎麽走，都是他自己說了算。
姜宇沒有回應。
良久，他問：“師父，你是仙人罷？”
殊漠愣住了，不明白姜宇為什麽會這麽想。
“仙人到人間來化作凡人，親歷疾苦平定災禍，歷練夠了便要回到天上去。”姜宇敘述着，仿佛在講一個話本裏的故事。
“本來仙人可以不帶一絲牽挂地走，但他卻在崤關，收養了一個孩子……”
接下來的故事，殊漠會講，他接了下去，“孩子是這世上難得合仙人心意的，他用心教導他，悉心關照他……”
“後來……”
殊漠轉過身，瞧着如今華發蒼老的人，目光如舊，“他愛上了這個孩子。”
不是孩子愛上了他，而是他愛上了這個孩子。
兩人相濡以沫風風雨雨這麽些年，姜宇終于聽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能讓仙家動凡心，這孩子真了不起。”姜宇仿佛置身事外一般，品評這這段感情。
殊漠拉下姜宇脖頸，唇齒相依間，嘆息道：
“是啊，非常了不起……”
作者有話要說：
甜炸結局，治愈被上個世界虐到的親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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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的親歡迎留言唠嗑，單機瑟瑟發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