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無神西幻篇1 人間
灰蒙蒙的天空,周遭彌漫着煤炭粉末的氣息……
這是方才步入工業文明以犧牲自然為代價的落後文明時代。
古早的工業,仍舊落後的農業……
城鎮開始以工廠為核心,落後的鄉村空曠寂寥得成了女人幼兒聚居所。
在這個歷練世界的殊漠,不是新興工人階級,也非傳統的農民階層。
這個相對于聯盟來說,仍舊古早的砂礫世界,居然存在着一群連他也無法解釋的奇特群體——能夠直接與上帝對話,通過廣大教衆信徒提供的信仰之力,施展治愈祝福能量的聖職者。
殊漠,就是這個奇特群體的一員。
然,這群奇特職業,并沒有存留多久便迎來了帝國的信仰清洗運動。
新上位的政客,塞特·斯諾克公爵,幹的第一件事情不是頒發新政解放奴隸救贖廣大被奴役佃農,而是帶領着皇家護衛隊直搗約克大教堂,抓走了教皇,并于帝國廣場将教皇活活燒死。
君權徹底取代神權,帝國從上到下洗牌重組。
各個城鎮的教堂被搗毀,聖職者被像牲畜一般提溜出來,一把火燒得幹淨。
殊漠來的時間非常不巧,他所在的教堂正遭受着這樣的浩劫。
看了眼身上穿着的繡着銀光十字架的純白長袍……又打量着倒在他身上的穿着同樣服飾的青年……
殊漠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正滲出滾燙的熱液。
毫不含糊地用了一發還是00003時獲得的治愈能力,修複了肉體的傷口以及輕微腐敗。
心道又是個坑爹的買賣,一來就是個死人……如果他沒有覺醒,還是那個普普通通的20321,豈不是一來就要用掉金貴的保護期限,如果之後再遇到什麽麻煩,豈不是要強制遣返功虧一篑。
Advertisement
這天官學院果然是有坑學生的祖傳啊。
【弓長張:喂……你剛剛是不是用了00003上的能力?】
【殊漠:對啊。】
【弓長張:我勸你還是少用,萬一換崗的時候讓另一個監視的家夥發現,你的身份就暴露了。】
【殊漠:另一個,不是只有你專門負責監視我?】
【弓長張:我的哥,上個世界你突然失聯引起懷疑了,聯盟現在加派了監視的人手……現在不好忽悠了。】
【殊漠:我該慶幸剛才是你在監視麽?】這麽重要的事,早不說晚不說,偏偏在他什麽都幹了過後才說。
殊漠再一次察覺到了自家好兄弟的不靠譜。
【弓長張:我那不是跟你開黑開得忘了麽。】
【殊漠:下次你自己單飛,微笑JPG】
【弓長張:喂喂喂!不帶這麽絕情的啊!】
單方面掐斷了聯系,殊漠用一秒鐘默哀自己無法用金手指的悲痛,随後打起了精神,開始分析自己的處境。
多虧死過一次,這個已然被搗毀的教堂暫時是安全的,但卻不能久留。
挪開壓在身上的屍體,殊漠撤下教堂的窗簾,脫下象征聖職者的外袍,就着這片亞麻布草草裹了身體,随手拿過些散落在地上的貢果,從教堂後門溜了出去。
光裸着腳,就着并不保暖的亞麻窗簾遮身,在這風雪交加的時節,并不适合做出逃亡選擇。想要折返,可周遭白茫茫的一片,回也回不去了。
退也不是進也不是,殊漠只得打開助考手冊,搜尋着最近的村落,趁着機體溫度還未降到危險的地步,死命奔跑。
跑到最後,殊漠覺得他的左腳幾乎失去了知覺,雪越下越大,漸漸遮蓋了他的身體。
只要一點點,他就能夠抵達最近的村莊。
“該死。”嘴裏憤恨地怒罵,不能使用00003的能力,殊漠只能認命地暈倒在了雪地中。
咒罵絲毫沒有減輕風雪的程度,厚重的雪,逐漸掩埋了他。
寄托于自己在這個世界還算不錯的幸運值,殊漠沒有花費保護期限。
他堅信自己還有在這個世界醒過來的機會。
事實是殊漠賭對了。
“喘着氣的?”一旁傳來深沉的男聲,殊漠循聲望去,見到的是一身形高大滿臉絡腮胡的男人。
【帕米爾村莊的獵戶,傑森。】
獵戶?
殊漠打量着這個人,看那健壯的身形,确實像是幹這一行的。
“我知道你是從教堂那邊逃出來的。”男人一開口,便說出了讓殊漠驚慌的事實。
“我不是……”如今聖職者等同于過街老鼠,殊漠辯解着。
“普通農戶可養不出來你這麽細皮嫩肉的家夥。”說着,傑森指了指殊漠後頸,“而且那是聖職者才能擁有的刻印。”
周身的血液瞬間凝固,殊漠覺着這實在是非常糟糕的體驗,心生防備,殊漠開始盤算怎麽樣發揮這個廢柴身體,幹翻這個獵戶……
如果這個獵戶是個仇聖者,很有可能會像助考手冊裏顯示的那樣,将他提溜出去用鐵鍬捅破他的腦袋,然後一把火将他的屍體燒個幹淨。
“嘿,你在想什麽,臉色這麽差。”傑森朗聲大笑,忽地站起身來,朝殊漠這邊走來。
下意識往後退縮,卻被傑森一把拖了過去。
“求您放過我!”不到危急關頭,殊漠都決定聽從張戬之的勸告,不使用00003的能力。
抱住頭,殊漠盡量顯示出自己的無害,争取到最大的同情。
誠如男人點出的那樣,他這殼子被教會養得除了這身皮囊能看之外,一無是處。
他只能打同情牌。
殊漠想不到其他的取勝途徑。
“別動。”男人不耐煩地吼道。
興許是太過疲累,殊漠真就停下掙紮,眼睜睜看着對方将一串蒲草編制的圓環套在了他的脖頸上,“這個能擋住你的刻印,外出的時候就戴上,除非必要最好不要取下來。”
這是,在幫他?
殊漠不解地看着這個獵戶。
“如果我的孩子沒有死,應該跟你一般大了。”嘟囔着這句話,獵戶退後幾步,重又拿起他的弓箭擦拭起來,“你被暴風雪掩埋了太久,我把你挖出來的時候,你的左腳已經廢了。”
下意識動了動左腳……毫無反應,殊漠遲疑了瞬息,而後望着獵戶,心平氣和道:“您能救我回來已經是莫大的恩賜了。”
“我救你回來不是讓你坐在這裏說大話的。”擡起頭,獵戶上上下下打量過殊漠一眼,“會祈福嗎?”
“會……”這話殊漠說的有些沒底氣,他半路過來接手的這個殼子,就連自己在教會裏是個什麽職位都沒來得及查看。
趕忙着手查找着這個世界的聖職者訊息,大致掃過,發現這祈福儀式是他們聖職者為上位者準備的送靈儀式,非常鄭重,不是一般人能夠消受的……更別提一個低等的獵戶。
殊漠沒有那些聖職者的偏見,關上助考手冊,如果可以換取這個獵戶的幫助,他不介意為這位獵戶需要的親人贈送一個圓滿的送靈儀式。
“三天後,我想你為我的妻子做一個祈福儀式。”說到這,壯漢話語明顯緩和了幾分,“上位者的政治我不懂,我只想我的妻子能走得安心。”獵戶顯然也知道自己的位份不夠格,甚至做好了被殊漠拒絕的準備。
“我會為您的妻子獻上最好的祈福儀式!”如今帝國封殺聖職者,獵戶好不容易在雪地裏掏出他這麽一個漏網之魚——即便這人是為了他的妻子才将他救回來,但獵戶仍舊是欠了他很大的人情。
“你……”顯然沒料到如此順利,獵戶本來還打算如果這個年輕牧師不識時務他就好好讓他嘗嘗苦頭……
殊漠答應得這般爽快,獵戶反倒不安了,“多謝!”嘀咕了半晌,最後只能為殊漠獻上真誠的感謝和豐盛的果蔬——聖職者不食葷腥。
既然承諾了那麽就要做到最好,利用這三天養病的時間,殊漠争分奪秒借助助考手冊學習如何成為一個合格的聖職者,其中祈福儀式更是他學習的重點。
不知道是本來這具殼子的能量驚人,還是因為他覺醒後暗藏衆多才能的緣故。
壓根沒有信仰之力存量的他所掌握的治愈祝福能量,比助考手冊科普的教皇還要厲害。
看着手掌上放出的白光,殊漠靈機一動對着自己廢掉的左腿施加……毫無反應。
這是怎麽一回事?
随機找了一只受傷的兔子,放出手掌上的治愈能量,兔子一會兒就恢複了活蹦亂跳的模樣。
奇了怪了!
稍加思索:無法自愈,能力驚人,擅長祝福。
殊漠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想。
但目前為止也僅僅是個猜想,如果真的是那樣,以後總能得到證實。
并沒有為自己的斷腿無法治愈而難過,拿過傑森為他做的拐杖,殊漠分分鐘适應了自己的瘸腿狀态。
殊漠拄着拐杖找上了傑森,“我覺得我已經修養好了,祈福儀式可以開始了。”
認真打量了一番,傑森見殊漠真的不再似三天前那般蒼白得快要死掉的羸弱模樣,這才領着殊漠朝屋外走去。
傑森妻子埋葬的地方很偏僻,有些地方不是殊漠一個瘸子能過得去的。
驚呼一聲,殊漠反應過來他這是被傑森抱在懷裏了。
“謝……謝。”
沒有回應殊漠,傑森一路沉着臉抱着殊漠來到了山頂。
停在了一個小土堆前,殊漠明白這算是目的地了。
“我的妻子叫安娜。”說出了亡者姓名,這場儀式便可以開始了。
“嗯,我明白了,交給我吧。”
這三天殊漠确實是有認真學習聖職者這門職業的。
尤其這殼子之前還是個主司治愈超度的持證光明牧師,更是适合做這祈福活計。
口中誦念着經文,殊漠閉上眼,冥想着死者的名兒。
雙掌之中凝結出祝福的聖光,一點一滴湧流向死者所在的墓堆之中。
傑森一開始救殊漠回來只是碰碰運氣,畢竟這位聖職者太年輕……哪知道居然能夠見識到如此震撼的聖者神力。
這般鄭重的、耗費精力的全套祈福,放在以往聖職者當道的時代,是他一個獵戶萬萬求不來的。
不由自主地,傑森彎下了身體,虔誠地叩伏在泥地上,贊頌着這位偉大的聖職者。
“主,與我們同在!”結尾永遠是這般刻板而儀式,念完這句話,這場祈福儀式便算是徹底結束了。
松了口氣,還好自己沒有搞砸。
回過頭相對傑森說點什麽,卻見對方跪在地上,殊漠輕咳一聲,“傑森,儀式完了,我想你的妻子能在天國過得安詳,來世一定能到一戶好人家過上無憂的幸福日子。”
“感謝您,我的主。”傑森站起身來,沖着殊漠一開口就說了這麽一句話,“之前是我太過無禮了,請原諒我的無知。”
“千萬別這麽說,個人的信仰自由。”說到這兒,殊漠真誠一笑,“而且我也根本沒有那個資格來怪罪你啊,如果不是你将我從雪地裏挖出來,我哪還能站到這裏冠冕堂皇說大話呢。”
“您不介意世人對您的亵渎?”稱呼已然上升到您了,可見傑森是真的将這位年輕聖職者放到了神明的位置上。
以前傑森沒有信仰,只不過是他的小妻子信奉真主,他才耳濡目染沒有那般排斥。
如果不是妻子死亡前,奢望能有一場體面的祈福儀式,他是壓根不會在路過被埋的殊漠身邊時,停下腳步。
冥冥之中也許真的是有神明的,妻子影響了他的信仰,死亡之前指引着他去見到了他的真主。
如果這個慈悲的少年不能被成為真主,他不認為這個世界還有其他人能有這個資格被供奉上神壇。
你說教皇?那位只知曉攬權發放救贖券的渎神者?
呵,傑森并不反對斯諾克公爵的這項清洗運動,教會早已腐朽,留在裏邊的究竟有多少人能夠釋放出面前這位年輕人這般精純的能量?
恐怕那位被當衆燒死的所謂真主化身的教皇也是不能夠的。
“人生來便攜帶着罪孽,若不經歷劫難的洗禮,怎能抵達彼岸的淨土。”殊漠望着蒼天,感懷道:“若是無法在這條充滿荊棘的人生道路上堅定地走下去,主也無處接待我們這群沉溺世間奢靡的懈怠者。”
“您竟是将世人的鄙夷看作是真主對您的考驗?”傑森很是驚詫這位年輕牧師的眼界。
“是的,一切都是考驗。”在胸前畫出十字,殊漠微笑,真誠不似作僞,“我所需要做的,只是信奉着我的真主,并将這份真主授予我的慈愛傳承,僅此而已。”
那一刻,傑森仿佛看到殊漠身後有六翼潔白羽翼在振翅煽動,萦繞在殊漠周身的是那般耀眼的聖光,仿佛下一刻這位飽受人間摧殘的聖職者,便會脫離凡體肉胎而去,回歸真主所在的極樂園。
“您真是一位仁慈的聖者。”傑森匍匐在殊漠面前,恭敬地親吻着殊漠的腳趾,“願您寬恕我曾經的亵渎罪孽。”
“我只是主在人間的代行者罷了,真正能夠寬恕你的,只能是你自己。”伸出手,撫摸着傑森的發頂,殊漠慈悲道。
“我自己?”呢喃着這句話,傑森思索着,曾經那些渾渾噩噩的過往走馬觀花一般在腦海中都過了一遍。
交疊暗湧,一層層描繪着色,開始變得鮮明。
他從未覺得似如今這般看得真切。
是啊,原諒他自己的,向來只能是自己的真心。
再叩首,傑森徹底皈依,“吾主,願您能允許愚人的追随,從此傾聽您的教誨,常悟真主大道。”
“真主不會拒絕追求真理真知的善良人。”殊漠扶起傑森,微笑,包容。
就這樣,殊漠這個半吊子聖職者擁有了第一位門徒——獵戶傑森。
在學習的三天之中,殊漠想明白了他在這個世界的攻略。
重塑真主在人間的光輝,收獲一大批死忠信仰門徒。
要知道,信仰之力,那是非常可怕的。
得罪妖魔都不能得罪有信仰的人——這是殊漠還是00003的時候,得到的血淚教訓。
他不知道這個世界是否真的存在真主,但……
他卻能夠人為塑造出一個真主,沉淪在罪惡深淵的茫然無助的人們,最需要這樣的光明救贖,即便不少人知道這只是一個精神鴉片,絲毫改變不了他們的困境,但是他們仍舊願意沉淪其中。
不為其他,只是催眠自己,告訴自己也是有所期待的。
與其絕望地活着,不如有所期盼地茍且。
這便是宗教能大行其道的緣由。
哪怕是虛假,也會有一大片人因着自己的懦弱、自己的彷徨、自己的絕望而維持着假象。
【弓長張:兄弟……你這是又要搞事的節奏啊!】
【殊漠:誰讓我攤上這麽一個爛攤子呢?我原本以為西方騎士與劍的世界,是一個能夠大顯我聯盟高科技才華的地方,誰知道我卻是個被科技和正義打壓的外道。】
【弓長張:于是你就大搞宗教大法好了?噫!】
【殊漠:可我确實有這份特殊的力量啊,我又不是真唬人。】
【弓長張:得得得,你開心就好,記得別玩脫了,我記得你以前在一個蠻荒世界就搞過什麽信仰崇拜,結果你自己懷疑信仰了,差點被門徒玩死,如果不是哥順路拉你一把,你怕是要被F遣返。】
【殊漠:這次不是信仰崇拜,我只是在還原這個世界應有的狀态而已,存在即合理,既然會存在一群能夠運用這種超自然現象力量的聖職者,我覺得,這個世界也可能會有神靈之類的存在。而且我有種預感,我在這個歷練世界的身份不簡單。】
【弓長張:你牛逼,你會說,反正你早點完成任務成長了就回來吧,哥我最近可是被虐慘了。】
【殊漠:……】
莫名覺得對方有種早死早超生的隐喻感,錯覺?
總而言之,既雪地大逃亡後,殊漠走馬上任成為真主在人間的代行者,開啓了一番神游忽悠的神棍路。
作者有話要說:
六翼翅膀什麽的……我想大家都知道了。
無神論世界成為那啥,想想就賊吉爾帶感。
這個世界不太友善,提前劇透,帶好速效救心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