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宴會(上)

潘正明這趟是來通知一件正經事的,圈內有位電影大佬要舉辦酒宴,上回和NL公司旗下的一個藝人合作得很愉快,于是這次給了好幾個名額,Crush六位人人有份。

酒宴是個擴大人脈圈的好時機,很多業內人士都會到場,如果在這裏能被賞識,或者是混個眼熟,或多或少在将來會有作用。

打的名號是慶祝生日,實際上暗流湧動誰說得清是派什麽用場、派多少用場。無意者只當是誤入一場浮誇盛宴,有意者早早明碼标價,等待被人領走,雙雙消失在夜色裏。

在所有人都勢均力敵的情況下,怎麽才能脫穎而出?答案太簡單不過。沒那麽多賞識,也沒那麽多機緣,有的只有咬緊牙關往上攀爬。這場局的賭注是自己的青春,開始了便無法停止。

以上僅對于大部分藝人來說,殘酷生存法則在NL裏還好一些,能夠進去已是萬裏挑一,再差勁的也不至于消失在公衆視野,何況他們此時此刻很樂意捧Crush。

六人毫無抱大腿的自覺,在保姆車內,潘正明恨鐵不成鋼,幹着經紀人的活,操着老媽子的心,可惜待會還有別的工作要忙,不然就帶着他們去了。臨走前,他告誡道:“待會別在那兒一個勁玩手機!”

他的要求放得一低再低,六個人使勁點頭,讓潘正明放心吧,雖然不敢保證表現亮眼,但絕不給潘哥丢人!

潘正明看着他們下車,自言自語道:“我總是心裏沒有底。”

·

潘正明的擔心不是沒有理由的。宋和彥假笑着拒絕第五個邀請時,他真在發怒的邊緣徘徊了好幾次,又畏懼于潘正明訓斥。大清早開始挨訓,訓到淩晨兩點鐘,這種事情潘正明不是做不出來。

“我長得很像□□的嗎?”宋和彥壓低了聲音朝穆因抱怨。

他四周張望着,沒發現有夜總會少爺一類的人物,除了業內資方,還有些老資歷的演員們,其餘就是些将紅未紅的明星。

如果帶着獵豔的心态來看這場宴會,那前兩者負責挑人,後者負責被挑。很多金主就是喜歡在這裏尋覓床伴,會來委婉地邀請他已是帶有試探,有的只需要傳遞一個眼神便可搞定今晚的去處。

他們在場內看到了嚴瑞,嚴瑞翹着腿坐在一張小沙發上,有個男演員坐在沙發邊沿,兩個人執着紅酒聊得正歡。嚴瑞不知道被哪句話給逗笑了,笑完後抿了口酒,看到他們站在那裏,揮手示意讓他們過來。

邊上還有一張長沙發沒人坐,打過招呼後,穆因和宋和彥就坐在那裏了,宋和彥朝穆因介紹自己劇組的制片人,嚴瑞道:“我和他有過一面之緣,小朋友幫我費勁拿了水。”

“公司這臺機器壞了很久了,舉手之勞而已。”穆因解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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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當時沒有多想,那個花襯衫的男人能和制片人挂上鈎。嚴瑞和他們倆聊了兩句,又問:“俞成蹊在這裏嗎?”

宋和彥點頭,道:“剛進來沒多久就不知道去哪兒了。”

估計是躲在哪個沒人的地方在玩開心消消樂打發時間,俞成蹊不喜歡這種社交場合,被人別有目的地搭讪是一種很不好的體驗,不管目标是他,還是他父母,都讓他倍感難受,進來十五分鐘就默默挪到角落裏去坐着。

嚴瑞不大意外地點了點頭,道:“過段時間還要辛苦你們,穆因最近在忙什麽?”

他忙的那些事情入不了他們的眼,穆因和他說了幾樣,嚴瑞道:“原來主題曲是你唱的啊。”

坐在他邊上的男人插嘴道:“那我們差點是同事,我那天都帶了簽字筆去,半路殺出個空降來。”

穆因認出來他是前幾年的某大獎得主,嚴瑞剛開始當制片人時,就開始捧他,捧出了好幾部代表作。兩人是多年好友,在作品上也有共鳴,這幾年雖然不再合作,但彼此常常互相捧場。

“是我辦事不利。”嚴瑞道。

“看在你叫來兩個可愛弟弟的份上,暫且不計較了。”男演員咯咯地笑。

嚴瑞打趣道:“你可別亂搞,他們都是正經人。”

男演員見好就收,老實地開始品酒,他的視線在穆因的臉上轉了會,又挪到別處去了,過了幾分鐘,站起來走到舞池邊去。再看他時,已和一名優雅的女士在舞池裏翩翩起舞。

到了年底酒宴只會漸多,還有很多這種場合。穆因在甜品臺邊上吃了幾個小蛋糕,想拿奶茶然而只有紅茶,又挑了一杯香槟喝了幾口。

在這只能意思意思,穆因沒有吃飽,要想果腹,怕是甜品臺上的精致點心一大半要進自己的肚子。

他飯量不大,對着蛋糕總是饞得很,決定走去別處之前還念念不忘,心想要不要轉頭再拿幾個。穆因能猜到俞成蹊去了哪裏,無非是幾處最清淨的地方:門口的噴泉花園裏、室內的三角鋼琴旁,還有酒店樓下的咖啡廳。

正想去找俞成蹊,俞成蹊也恰巧尋過來。他道:“我就知道你在甜品臺邊上。”

穆因說道:“好不容易可以放開了吃一回。”

“這可能不是展現你胃口的好地方。”俞成蹊惋惜道。

“我吃飽了就犯困,犯困了就說說夢話。”穆因和他說。

在他忽悠穆因以後,穆因氣得當晚都沒怎麽理他,好在第二天恢複了老樣子。說實在的,俞成蹊有點好奇穆因是因為什麽而那麽緊張,後來也旁敲側擊過,穆因對此神神秘秘地說要深埋心底。

俞成蹊帶他去調酒吧臺,那裏擺了令人眼花缭亂的器具。俞成蹊教他一一識別,冰筒、鹽瓶、調酒器、挖果球勺與調酒勺等等。

吧臺上的調酒師撥弄着翻卸籃,問穆因要不要來一杯,穆因看吧臺附近還有不少人,搖頭說不要了。俞成蹊走到吧臺裏面去,和調酒師說:“借用。”

調酒師讓出位置,俞成蹊手指靈活地處理起眼前的東西,單手拿起雪克杯用力地上下搖晃了十秒,再流利地取下杯蓋,骨節分明的食指托住濾網,将酒水倒入杯裏,連酒水灑進杯中的弧度都是恰當好,聲音清脆如冰塊碎在壁沿。

不失風度之餘還有鮮見的痞氣,比杯中的酒更加醉人,他理應是今晚最迷人的調酒師。

他拿起酒杯遞給穆因,道:“以此表達我的歉意。”

有人歡呼了幾聲,俞成蹊落落大方地遞過後,又幫別人也做了兩杯,他不想出風頭,之後謝絕了別人的請求,趕忙離開吧臺。

兩人并肩沒走幾步,便遇上周讓,周讓如見到救命稻草,和他們說道:“來得好,這下Crush全齊了,死也是大家一起死,待會問問有沒有六人裝的棺材板”

“大家身高不齊也許不能裝在一起。”穆因知道這回大概又出什麽事情了,眼皮突突直跳。

“剛才林沒不小心把酒灑在一個大佬衣服上了,陸千江過來解圍,被大佬杠了幾句,接着……”周讓道,“宋和彥出馬一個頂全團,把大佬噎死了,我看那個人是氣得不輕,肯定要找潘正明麻煩。”

穆因已經可以想象潘正明低頭哈腰地接完電話,再轉身把他們劈頭蓋臉一陣思想教育,雪藏是不至于的,嚴重點會沒收手機、寫檢讨書,和初高中班主任似的。

最近潘正明想讓他們入黨,幾個休學的退學的,還有讀書都沒讀完跑去搞音樂的,這個時候突然成了社會主義接班人,好說歹說勸動了穆因他們寫了申請書,周讓因為字太醜了,得先練字才擁有寫申請的資格。

為此,周讓已經抗議一周有餘,說自己這是草書十級,潘正明不懂欣賞藝術罷了。

“他們人呢?”穆因問。

周讓說道:“前面左拐,我還沒想好該怎麽解圍,你讓我再想想。”

周讓又想了半分鐘,過去了,他完全可以置身事外的,陸千江和宋和彥也是,但都是隊友,總不能見人陷入窘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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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沙發上,大佬的白色襯衫沾到了紅酒,也不準別人擦拭,一直在嚷嚷着指責林沒。林沒是被人推了一把才導致不慎灑開了酒水,這明明就是故意使詐,要他在這裏難堪。

他微笑着道歉後說會重新賠一件同樣的襯衫,大佬沒聽進去,說着現在的偶像太過目中無人。

“誰派你來的?”林沒輕聲問。

那人嘻嘻一笑,沒和他說。

林沒不欲與他多啰嗦,又不好牽連隊友,他低不低頭、低幾次頭無所謂,娛樂圈裏多少人跪着說話。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不夠強大就只有被人揮揮手就摁死的份,別人能忍,他自然也能忍。

他再次跟人道歉,大佬裝沒聽見。

宋和彥之前便和人說:“您那麽疼惜這件襯衫,我保證讓人洗幹淨了送回府上。”

他看不下去林沒就這麽順着人意思行事,冷着臉甩手要走,陸千江拉住他,說:“還想被人說內部不和?“

宋和彥挑眉反問道:“難道我們關系很和諧嗎?”

這個時候穆因他們來了,周讓勾住宋和彥的肩膀,道:“哎呀,小沒一不當心啊,您別見怪,他這人就是愛走神。”

宋和彥面上緩和了點,陸千江碰了碰他胳膊,他還是沒理陸千江,淡淡哼聲以示對周讓的贊同。

俞成蹊也說:“林沒,下次小心點。”

大佬看整個團都來了,再鬧下去會引來湊熱鬧的,不好再為難林沒,擺擺手說不再計較了。

穆因在俞成蹊身旁,大佬起身去和附近的好友談笑,有個人忽地直視穆因,先是驚訝了一下,再是帶點玩味地朝穆因一笑,像是豹子找到了獵物,用嘴型和他說了句“好久不見”。

穆因臉色不大好看,側過頭往俞成蹊身後退了幾步,作勢要離開。他拉了下俞成蹊的衣袖,俞成蹊沒動,他只好待在原處,問:“怎麽了?”

俞成蹊在看手機,穆因故作輕松道:“潘哥不讓玩手機的。”

他想跟在俞成蹊邊上,俞成蹊正忙着發訊息,沒理他說的話,不知道對方是哪位重要人物。俞成蹊的手機號碼一度被人騷擾,有幾個前輩對他有意思,其中不缺當紅偶像,要是俞成蹊對人産生好感,聊上話是分分鐘的事情。

在用手機的人似乎不願意轉移注意力,穆因失落地待着。然後俞成蹊和他說:“我要離開一會。”

“去哪裏啊……”穆因軟糯地問道,他看到那個人對他說“過來”,又往俞成蹊身後躲了躲,抓住俞成蹊衣袖,悄悄問,“我能跟着嗎?”

“可能不大方便。”俞成蹊真要走了,道,“你自己找個地方坐一坐。”

穆因急忙道:“我有事需要……”

“有事回來再說,我這裏有點急。”俞成蹊打斷他道。

他真的像極了一個拖油瓶,俞成蹊去哪裏都想當他的小尾巴。俞成蹊正了正衣衫,把他抛在這裏。

穆因吸了幾口氣,他看向別處,那個人又對他重複了一遍:“過來。”表情惡狠狠的,陰鸷而危險。

他知道,這是那個人的耐心到極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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