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枕上
鏡頭切在圍觀的藝人臉上，再轉換回來時俞成蹊正在把球投出，沒拍到剛才的沖突。那不慎踩到腳的LUX成員緊張極了，只要俞成蹊喊痛，他怕是要被罵上三天三夜。他看到俞成蹊神色如常，悄悄地松了口氣。
事後LUX一行人回觀賽席玩自拍，穆因不見俞成蹊蹤影，手機上宋和彥讓他來看擊劍，擊劍比賽穆因看得魂不守舍，俞成蹊的腳腕在練習生時期扭傷過，也不知道那個時候有沒有好好養傷，現在那只腳腕又被人踩了一下，肯定痛極了。
穿着擊劍服的宋和彥優雅又神氣，他小時候被父母帶去學過，長大後偶爾和朋友玩玩，下場後摘了頭盔坐在穆因邊上，問他在想什麽。穆因把前因後果跟宋和彥說了，宋和彥道：“俞成蹊那個死要面子的，絕對躲在醫務室裏不肯出來了。”
果然，到了大家上車返程的時間，俞成蹊還沒出現，小助理說五個人先回去就好。接人的車輛在門口排起了長龍，有些藝人在臨走前還在笑着攀談，熙熙攘攘的。
“我有東西忘在裏面了，你們先走吧。”穆因道。
他轉身跑到場館裏去，再折去醫務室結果撲了個空，醫生說俞成蹊剛走不久。
偌大的體育場還剩下保潔人員在打掃，以及一些工作人員在搬運機器，他又到後門去，看到LUX那幾個人在等車，穆因尴尬地打了聲招呼，被秦餘叫住了。
“有垃圾忘了扔了，你幫我去扔一下好嗎。”秦餘道。
一個疑問句被他說成了陳述句，圈裏前後輩規矩多，後輩幫忙幹些雜活是常有的事情。穆因伸手去拿他的塑料袋，被人摁住了肩膀。
穆因轉頭發現是俞成蹊，俞成蹊冷淡地開口說道：“垃圾桶在你左邊走十步的地方。”
這句話是對秦餘說的，秦餘心想我又不是眼睛瞎看不到垃圾桶，把袋子扔進了垃圾桶才反應過來俞成蹊把他當瞎子了，一時惱怒，又不好對着俞成蹊發作。雖然NL公司和俞成蹊都沒拿家世當做話題，但圈裏有點人脈的都知道俞成蹊背景深厚，秦餘不想和他有過節。
不知道俞成蹊是從哪裏冒出來的，帶着穆因往場館裏面走。穆因低頭看他的腳腕，問：“你腳還好嗎？”
俞成蹊停下來，說：“沒什麽事情。”
穆因沒信：“你把鞋子脫下來看看，嚴重的話去醫院吧。”
“真的不要緊。”俞成蹊不肯脫，緊接着穆因杵在原地不走了，俞成蹊又敗下陣來，道，“只是腫了一點。”
就算腳腕腫了，俞成蹊也不願意一瘸一拐地走路，忍着痛挺直了腰背，穆因毫不懷疑現在要是潘正明讓他上臺去跳舞，他也會堅持到下臺才皺起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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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擡起腳很輕地踢了下俞成蹊的小腿，俞成蹊以為要踹他傷口，不禁嘶了一聲。穆因擡頭看他，扯着他的衣擺，彎起眼睛道：“不要強撐，怎麽和小孩一樣。”
在回去的時候，他們又碰到醫生，醫生說這個只需要好好養傷便可康複，讓俞成蹊劇烈運動的時候當心腳。醫生道：“和你反複強調了別不把這個當回事，我看隊友來了你能才記到心裏去。”
俞成蹊低頭挨訓，看天色漸暗，兩個人在近處找了個地方吃晚飯，穆因這一天都在給人加油助威，中午只吃了一塊面包，看到烤肉店便肚子一陣發餓。
他們怕被人認出來，挑了個僻靜的小包廂，第一批肉烤熟後俞成蹊夾給穆因，穆因問道：“《江山舊》你還有多久殺青？”
“下個月再去補幾個鏡頭。”俞成蹊道。
他殺青後便不用總是在外奔波，這個角色戲份不多，但要跟着輾轉好幾個取景地，一時半會沒法離開劇組。嚴瑞給他的假期多，一得空俞成蹊就要去跑別的行程，很久沒有歇下來過了。
和他不同的，穆因在宿舍待了很久，小腹上好不容易有了線條，最近又差不多沒了，除了多人活動外，難得會看到他的身影。看偶像一個月發兩三張自拍，分享發生的瑣事，他的粉絲櫻花們都提前進入了養生退休生活，只有公司又開始給隊友的資源做宣傳時，才全部活了過來，開始輪博讓公司放人。
穆因知道這個也不能怪公司，他沒實力沒倚靠，和人氣靠前的隊友比不了，有這些資源已經是幸虧公司家大業大，就算不能活躍在公衆視野，也好在沒有查無此人。
這是個死循環，有充足機會才能有曝光，有曝光才會漲人氣，有了人氣便能有更多的機會，而在第一環便脫了節的，注定沒法站得那麽高。
幹着急沒有用，穆因也沒那麽強的事業心，他對現狀已經很滿意了，按照這個發展下去，Crush和自己都會越來越好。
人人都想往高處走，但他不想費神地去勾心鬥角争取額外資源，對那些默認的潛規則更是避之不及。比起為紅失去底線、在冰冷的聚光燈下游走，他寧願蜷在棉被裏聽俞成蹊淺淺的呼吸。
“潘哥說是打算在年末發一下專輯的後續歌曲，上次給我聽了一段demo，我覺得很好聽。”穆因道。
“是不是這次你要當主Rap了。”俞成蹊也和他開玩笑。
“那主唱只有周讓了，你要幫他嗎？”
俞成蹊道：“高音愛莫能助，只能給予精神支持。”
上次和俞成蹊一起去外面吃飯是兩個月前的事情了，再次和他單獨相處讓穆因處在開心而心慌的情緒裏，心如一灘打翻的汽水，有太多太多的事情想要和俞成蹊分享，又怕話說得太多，惹人覺得聒噪。
他們談起了穆因唱的feat的電影主題曲，繼而聊到電影本身，穆因這才知道俞成蹊原來也第一時間去聽了音源，不過沒能抽空出來看電影。這個時候電影還沒下線，穆因問：“待會去看電影嗎？”
俞成蹊點頭，從他開始當練習生開始，就沒空進影院了，有一次出去看某系列電影的大結局，看了沒到半小時，不知道誰和聲樂老師說了這件事，他被聲樂老師叫了回去，聲樂老師憂愁地和他說，有這時間不如讓自己再提高些能力。
愛情片主要講的是末日來臨時幾個高中生的故事，因為廣電不讓放未成年人談戀愛，只得把高中生改成了大學生。電影在特效裏砸了重金，而編劇也請了業內一流水準的老師們，雖然乍一看讓人認為劇情浮誇，但實際上正因脫離現實的背景，表現出來的感情愈發濃烈。
劇情幾經轉折，在荒誕中透露出生命的頑強和人性的複雜。主題曲響起時主角們躺在某廢棄大樓的天臺上，而太陽冉冉升起。
如果是什麽空洞無趣的制作，那穆因是不會提議來看電影的。掃興是其一，他這麽一整天下來，怕是在開場五分鐘後就會呼呼大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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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在路邊乘上出租，隧道長得仿佛沒有盡頭，前一刻鐘還看到穆因靠在車窗上玩手機，俞成蹊聽了會兒歌，再回過來神來，穆因低低地垂着頭，好像是睡着了。
昏暗中，隧道裏的一條條燈光在穆因蓬松柔軟的頭發和光潔白皙的臉頰上閃過，司機變了個道，他搖搖晃晃頭抵在俞成蹊肩頭，又往下滑。俞成蹊正了正姿勢，讓他得以靠在自己肩膀上。
穆因的鼻息灑在他側頸，溫溫熱熱的，讓人有點癢。估計累狠了，這個時候睡得正迷糊，下意識往熱源處蹭了蹭。
他的睫毛在眼睑處投下一小片陰影，輕顫時恍若蝴蝶振翅。俞成蹊低頭看他，那片陰影是一處隐藏他悲傷的所在，淺而易碎。略微淩亂的衣領露出精致的鎖骨，他明明是那麽瘦。
永遠跟在身後，眼睛亮亮的，付出的不比任何人少。聽到表白會害羞地笑，看到應援會心生向往。他也不是不會說話，卻對自己的辛苦多次緘默。初來乍到睡在沙發上的少年，好像就一直留在那塊地方。
車子開出隧道，街邊的路燈燈光打在穆因臉上，他不耐地挪了挪腦袋，發出了句嘟囔，但是沒醒過來。
到底誰才是小孩子。俞成蹊心裏發笑。
他左邊胳膊被穆因壓着了，他另外一只手叩着食指，猶豫了幾分鐘，而後在穆因的鼻尖輕輕刮了一下。
直到宿舍樓下，俞成蹊才把穆因叫了起來。穆因急忙坐直了，差點磕到俞成蹊下巴，忙結巴着說：“對不起！”
“看你睡那麽香，不忍心叫你。”俞成蹊道。
“你應該把我搖醒的，我睡沉了容易說夢話。”穆因看着俞成蹊的肩膀，想着那裏還有自己的餘溫，不自然地笑了笑。
不知彎直的疑似直男毫無自覺，并且接下了梗，道：“是啊，你說了好幾句。”
“什麽？”穆因失聲道。
他們在小區裏走了一段路，穆因情緒持續低落，在上樓前，聲如蚊吶地問道：“我說了什麽啊？”
俞成蹊突然想捉弄他，就是不肯說出來。
穆因急了，攔住他不讓他上樓，俞成蹊要硬闖他就抱住俞成蹊的胳膊。緊接着俞成蹊佯裝吃痛，穆因又只滿心擔憂地蹲下來看他的腳腕有沒有事情。
俞成蹊跟着他蹲下來，兩個人都蹲在宿舍樓樓下。俞成蹊故作嚴肅道：“你說能是什麽呢？”
穆因臉色一下子就變了，整個人顫着，俞成蹊納悶不是吧，難道真有什麽不能說出口的秘密嗎？看他也不像是在外欠高利貸的樣子，就算是今天在體育館裏喜歡上誰了，也可以說出來嘛，他雖然不擅長處理感情問題，但也不會捅給潘正明讓他棒打鴛鴦。
“你知道了……”穆因道。
“嗯。”俞成蹊點頭。
穆因咬了咬唇，問：“你不介意嗎？”
“我不介意。”俞成蹊有意要吓吓他，看穆因要被吓壞了，又補充道，“真的不會的。”
穆因兩腿發抖地站起來，不知道是蹲累了還是吓的，他喘了幾口氣。
俞成蹊也站起來，見穆因在咬唇沉思，和他說：“你說得特別大聲，你說……”
“你說店裏的烤肉全都你埋單，不用客氣，你這次通告費結了四萬。”
随即吃了一記捶打，穆因抓狂指責道：“你套我話！我至今根本沒四萬，全被扣光了！”
進電梯後穆因還不解氣，又不痛不癢地打了幾下俞成蹊，俞成蹊後背任他打，穆因問他現在賺了多少，俞成蹊怕再刺激到他，只是說：“不多，不多。”
穆因悶着哼了一聲。他裹了件鵝黃色的薄外套，顯得人年紀特別小，哼得奶聲奶氣的，像撒嬌。
他們兩個回到宿舍，剛開門便聽到周讓的慘叫。穆因以為他從樓梯上滾下來了，沒想到正躺在沙發上。
“你每摁一下，我的肌肉都在叫嚣着雅蠛蝶。”
周讓趴在沙發上，宋和彥騎在他腰間，捏他的大腿。宋和彥解釋說周讓這次接力賽沒做好準備活動，活該大腿疼得沒法擡。
說完，不顧周讓的抵死掙紮，宋和彥又如捏似掐地給周讓推拿了一下，這下周讓叫得整幢樓都聽得見，估計再來幾下鄰居就報警了。
陸千江聽得于心不忍，讓宋和彥從周讓身上下去，宋和彥不肯，讓周讓為了舒服的明天而熬過痛苦的現在，周讓道：“不就是在報複！”
“咕咕咕！”有聲音附和道。
“哪裏來的雞啊？”只是吃個晚飯的功夫，宿舍突然變成了養殖場，穆因倍感不可思議。
“周讓媽媽送來的，沒人敢殺，只好養着了。”陸千江對這只雞也沒辦法，綁住了腿塞在箱子裏，剛才喂了幾根菜葉給它。
“你會嗎？試試。”周讓對穆因說道。
“你會嗎？試試。”穆因轉頭給俞成蹊複述。
“……”俞成蹊和雞對視了一會，要捏住它的翅膀把它拿出來。
還沒摸到羽毛，雞就在箱子裏掙紮起來，然後在衆人的眼前綁着腿飛向廚房，撲騰了幾下，直接掉到了樓下。
大家都驚呆了，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我沒見過戰鬥力那麽強的雞，果然是養在鄉下自己喂大的。”宋和彥驚嘆道。
沒在樓下找到雞屍，又怕雞在小區裏亂蹿影響到別人，五個人只好打着手電筒在小區裏尋找，最後雞被陸千江找到。他們不敢動它，只好扯住繩子綁在小區綠化壇裏。
一連好幾天，穆因去公司都會看到那只雞綁着一只腿在覓食，後來下樓還會順便帶上一把米。投喂它的不止一個人，他看到宋和彥拿着菜葉或者米粒過來喂他，還在淘寶上搜索雞飼料。
見識過這只雞的厲害，Crush成員們都心存敬畏，每天見了都繞道走，要麽供幾把米，也沒人過來讓他們解決掉，雞便和吉祥物似的在那裏住下了。久而久之都生了感情，周讓給它取名叫“KFC”。
這樣的生活持續到潘正明再次上門，看到周讓媽媽送的雞還膘肥體胖地在綠化壇裏咕咕叫，他覺得把雞養太老就不好吃了，順手捉了起來，熟練地放血拔毛扔進湯鍋裏，在Crush成員回來時，他圍着個圍兜，把鍋搬到桌上。
一掀蓋，香味四溢，讓人聞了直流口水。
“我的小K！”周讓兩手撐開，胳膊中間那鍋雞湯還有菜葉、木耳作為輔料，湯水裏漂浮着肥美的雞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