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後覺
穆因與知名主持人合作了兩期電臺節目,他回宿舍後就強行沖了個冷水澡,把房間的窗戶全部打開,再出門嗓子啞得更加厲害,也有了嚴重的鼻音。
到電視臺後喝了助理沖泡的感冒藥,他捧着保溫瓶和電臺工作人員道歉。
大冬天發生這種突發情況不可避免,穆因病恹恹的強撐着來工作,大家都沒責怪他,更不會聯想到其他地方去。他忐忑地調音準備開始播放,又清了清嗓子,硬着頭皮灌幾口熱水,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沒那麽駭人。
有驚無險度過了晚上,穆因的感冒卻發展成了高燒,他和俞成蹊對于那晚的事情都處于手足無措,一旦分開段時間讓情緒沉澱下來,更後知後覺地不知該怎麽面對對方,尤其是俞成蹊。
要幹脆當做從未發生,想想容易,做起來何其困難,但凡觸及回憶的邊角都夠人心跳。
那部戲殺青後,俞成蹊趕往全國各地繼續跑工作,唯一一次回宿舍拿東西是有助理陪伴,兩人沒有任何交流。穆因蜷縮在床上睡覺,就算俞成蹊不在,他也只是睡在那張小床上。
俞成蹊收拾完東西,他出門前回頭看,穆因背對着他,說不出來是真睡還是假睡。他想說點什麽,措辭中正好聽到門外助理起身拿包,提醒他時間差不多了,他原地待了會,一言不發地出去了。
房間重歸安靜,穆因手伸出棉被,他接聽宋和彥的電話,那邊在北方拍廣告視頻,凍得說話不利索,風雪的聲音戛然而止,應該是進屋了。
宋和彥道:“我才聽了你電臺,身體不舒服?”
穆因有氣無力道:“感冒了。”
“感冒了那麽久?有人在身邊嗎?”
“沒有。”穆因裹着被子瑟瑟發抖,“周讓說他明天回來。”
“俞成蹊這幾天不在頤都嗎?”宋和彥問。
穆因心想俞成蹊就沒回宿舍住過,這種僵持不知道要保持多久。避着他那麽久了,都沒給穆因留有試探态度的機會。
他很怕就此要與俞成蹊成為陌路人,但俞成蹊現在這樣不算生氣,第二天兩人面面相觑的緩沖過了,過渡到了各自冷靜的階段。
主動權永遠在俞成蹊手上,要說是俞成蹊在自我消化,而穆因總是在等待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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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真的不想再見到他,俞成蹊今天大可讓助理一個人回來把東西全部收拾幹淨,這位少爺向來情感淡薄,不甚在意別人的想法,真要翻臉沒必要給穆因留顏面。
那是對自己情感強烈嗎?也不見得獨特。穆因自嘲地在空蕩蕩的屋子裏笑了笑,對宋和彥說道:“是嗎?”
“你們兩個鬧別扭了?”
該是說他自己在和自己鬧別扭吧。
穆因道:“是我不對。”
宋和彥追問:“是什麽事情?他能有多虧?”
那種事情自然不好和宋和彥全部坦白,穆因神秘道:“唔,血本無歸吧。”
“噫!難道你籌謀已久,指財還是指色?”宋和彥誇張地哇哦了聲。
“實在是一言難盡。”穆因道。
他糾結于是否該聽聽宋和彥的主意,捕捉到電話那頭似乎有陸千江喊宋和彥名字,他差點從床上跳起來。陸千江此刻應該在國外參加某場走秀,怎麽出現在冰天雪地的北方?
“你把隊長藏你酒店裏了?”穆因險些破音。
“別激動,主唱請你保護好自己的嗓子。”宋和彥道,“什麽叫藏啊,他是陳阿嬌嗎?好久沒滑雪了,附近有滑雪場就一起約了下。”
“你們這是在給潘哥送人頭……”穆因目瞪口呆。不過他毫無立場去說宋和彥,他和俞成蹊連更過分的事情都做了。
“一點也不虛。”宋和彥嘻嘻笑了下,“大好時光不要浪費,提頭來見又怎麽樣?”
朝氣與自信何其難得,從小生活在愛裏的人才能擁有。苦苦求而不得是自身缺陷的映射,這話讓穆因來說,他是說不出的。
于他而言,想得到什麽都要付出代價,他有的太少,而導致很難果斷地去做取舍。每樣都彌足珍貴,包括某一些滋養許久而不見天日的無終愛慕。
“有什麽大不了的,只要是發自你內心的聲音,你就該聽進去。要麽不做,做了就做到底,做過總比錯過好,談過也比沒談好。就算傷害是真的,快樂難道是假的?失敗了能怎麽樣?天又不會塌,再說了,萬一成功了呢?人太矛盾是在浪費自己,馬上行動才是放過自己。”宋和彥和他說,“我追陸千江的時候,他談過兩任女朋友,你看我當初難度是不是比你大。”
“你怎麽沒參加辯論類脫口秀呢……”穆因讷讷。
“我上去了,那些辯手還有飯碗?”宋和彥哼聲道。
穆因心服口服,可惜病中昏沉,沒精神多久便想着再睡一覺,宋和彥囑咐他要記得吃藥,把電話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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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俞成蹊很煩,他看什麽都不順眼。助理跑腿都跑得戰戰兢兢,旁敲側擊問了幾次有沒有需要聊聊的,悶葫蘆如俞成蹊,一個字都未透露。
他回到酒店恨不能栽倒就睡,可歇下來後容易七想八想,他在床上輾轉反側,和人□□是什麽大事嗎?天一亮就能清零,算得上什麽。但他發現自己做不到。
或許是自己對□□食髓知味,換作他人也無異,只是穆因多多少少要特別些,曾經朝夕相處的一夜成了枕邊人。這讓自己沒法停止胡思亂想的念頭,如何能夠風輕雲淡地掀篇,他的心跳告訴他癡心妄想。
周讓曾和他說過這方面的事情,他有個約了一次還想約下一次的人選,說這是長期炮友,上床後的腦子不能算腦子,床上關系怎麽能算關系,心動都是熱血沖頭的假性心動,他絕不能被人套牢。
他教育周讓少出去沾花惹草,哪天不慎把自己栽進去了,潘哥鐵定提棍來打斷他的腿。
不料半年後他自己碰了隊內的,事到如今還不太後悔。喜歡說不上喜歡,讨厭也說不上讨厭,心跳倒是跳得很快,看見了只想先逃,到時候逃不過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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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個團低頭不見擡頭見,他們倆拍代言見了兩次面,只是說了幾句場面話。俞成蹊在三月初回到頤都的宿舍,開始排練公司拼盤演唱會的舞臺。
拼盤演唱會是指同公司的藝人一起出演,Crush是新人偶像,分量只占了一首曲子和一首大合唱,還有些做節目的環節是陸千江協調争取來的。
穆因知道陸千江還争取來個什麽的時候,要不是周讓攔着差點和他拼了。陸千江牽強道:“多好一個吸引眼球的機會。”
“穿女裝跳舞的機會我願意讓給隊長。”穆因道。
陸千江忙擺手道:“我穿那得叫惡搞了,大家只會嘔嘔嘔,不會啊啊啊,把Crush帶火的任務我托付給你了。”
穆因斥責道:“林沒、宋和彥,他們不合适?”
“公司認為你合适,比他們倆合适。”陸千江道。
他不太樂意去穿女裝,雖然多了一個出場機會,但心裏這道坎邁不過去。既然是公司的決定,那沒什麽拒絕的餘地。跑舞房和幾個前輩合了幾次,大家都是尴尬又無奈的表情。
選的舞蹈是同公司某大前輩級女團的,衣服都由公司按以前的配色重新做。穆因當天先表演了自家的主打曲,再直接去了休息室戴假發畫女妝。
索性臺下真的沒有反感,尖叫聲一陣高過一陣,穆因站的是側C位,水手服冷得他跳舞直打顫。不過別人都沒看出來,宋和彥都快驚得岔氣了,拿起紫色的應援棒在下面拼命甩。
最後的動作是撩起頭發回頭看,再是手指摁在嘴唇邊上。有幾個被拉上來反串的的确是來博人一笑的,一米八多的大男人違和感十分重,眼妝畫了灰色的煙熏,濃得下了場可以去夜店跳鋼管。
而穆因身上莫名的恰到好處,跳舞時不失男子淩厲的美感,他臉生得秀美小巧,這樣的打扮給人的直觀感受就是漂亮。不分性別的漂亮是具有蠱惑性的,NL不失長相好看的藝人,卻難有塑造性那麽強的。
Crush六個人的辨識度都很高,魅力反轉各有特色,曝光量稍遜一籌的穆因在這時極為亮眼。宋和彥打開手機,果然沒到幾分鐘,這出舞蹈的速報圖就上了熱搜。公司在操縱風向,讨論度最高的就是穆因。
“哈哈哈哈正主帶頭逆蘇自己,泥塑粉真滴好快樂。有句港句,他真滴好好看鴨,女生看了都暗落落瞅了瞅鏡子。”
“原來不是鵝子不是鵝子,是女鵝!我的寶貝媽媽立刻沖去打工給你攢錢買小裙子!”
“Crush靈魂主唱穆因了解一下!唱高音超級帥哦[太陽]順便泥塑粉nmsl[愛心]硬嗑CP的出門三百碼[愛心]”
“誰敢想今年開年穆因唯一有爆點的資源是穿女裝跳舞?還都靠我老公自己争氣,買什麽專輯啊都給我存起來籌解約費!”
“成因粉們快看俞成蹊表情哈哈哈哈,這都不是宣告主權那什麽才是宣告主權!搞到真的了!成因is八二年的拉菲!”
宋和彥拉到下面,才注意到俞成蹊的表情精彩得不行,別人都在笑就他冷着臉說笑不笑的,照片上被周讓勾着背,很認真地注視着臺上。光投在眼睛裏,被CP粉不斷放大,那雙眼睛裏都是穆因。
“俞成蹊,想什麽呢你?哎對了他是事先不知道穆因要穿女裝吧?”宋和彥道,他左看右看沒找到俞成蹊人,林沒淡淡說他到後臺去準備跟梁舒的合作節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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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L給Crush備了一個休息室,但大家下了臺都跑去看節目。穆因一個人坐在暖氣裏,妝還沒卸掉,把高跟鞋脫了坐在桌上,回複周讓的信息。
周讓給他發了很多舞臺照,發語音咆哮道:“太好看了吧!!哪裏來的漂亮妹妹!!!!!!!”
俞成蹊進來他還在跟周讓說笑,手機滑到桌面上,發出碰撞聲,還有周讓的繼續咆哮:“你要是女生多好,我一定追你!唉可惜了今生只能做兄弟,操宋和彥你打我幹嘛!不做兄弟難道做姐妹啊!”
周讓的語音結束了,休息室安靜得只有淺淺的呼吸聲。俞成蹊背對着穆因換衣服,穆因跳下桌子,從後面抱住他。
“你不和我說話了?”穆因問。
俞成蹊頓了頓,道:“沒有。”
穆因沒穿鞋子,他腿上套了條白絲襪,繞過去踩在俞成蹊的鞋上,俞成蹊聞到他身上隐約的香水,是桃子味的。
“不要不和我說話,這讓我有點怕。”穆因道,“你有點陌生,但好像這才是你。”
“我不知道你想怎麽樣。”俞成蹊道。
這個姿勢太危險了,可以說是勾/引,穆因身體很輕,踩在俞成蹊腳背踮起了腳尖,他親了親俞成蹊的下巴,道:“只是想這樣,這樣可以嗎?你理理我。”
俞成蹊想起那晚銷/魂/蝕/骨的快/感,喉結上下滾動了番。這個過程與戀愛二字不搭邊,意外得少了負罪感。他覺得這并不會傷害到自己,頂多只是一點點而已,在接受範圍內。
對于初嘗情/事的少年人來說,這太有誘惑力了,未經思考就想答應。俞成蹊被撩撥得口幹舌燥,之前再怎麽冷靜也好,一見面就快速失控,暈乎乎地眼睜着自己往深淵盡頭跌去。
跌倒了也不至于很痛。俞成蹊心想。
【此處省略大概一千字,刷卡見文案】
一個滿身痕/跡,而另一個拉上拉鏈便能衣冠楚楚地成為今夜最優雅的王子。穆因用餐巾紙擦幹淨污/穢,梁舒的歌聲飄蕩在場館裏,與其同時還有俞成蹊的琴聲。
他能想象到俞成蹊正在為別人彈奏鋼琴,手指在黑白鍵上流連,心知肚明要炒作的媒體們會說他們看上去是多麽合适,不吝啬用最好的詞彙去誇贊兩人。
穆因明白自己的心不在他的血肉裏,他的心早早飛在俞成蹊身上。
在琴聲裏穆因随着曲調哼起歌,他想起天臺的習習涼風,想起夜幕的閃閃群星,想起聶魯達的詩歌,也想起對方的擁抱——他敢确定心跳并不比自己來得慢。
是他的話,只是在身邊也可以,可以嗎?他問自己。
本質無知則蠢,裝作無知更加愚笨。他被貪得無厭吞噬心神,蠢又怎麽樣,愚笨又怎麽樣,他的心能回來嗎?已經不行了。
不可以,是他的話,就不可以将就。
付出的代價他願意拿上賭桌,賭上任何他的所有。他只想要他,要為他揮霍掉心裏還存一寸未燃盡的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