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盡管葬禮遵從老人遺願一切從簡,告別儀式當天還是來了很多政商界名流,足見沈老在蓉城影響力之大。

祁寒一身黑色西裝陪在沈念身旁,站在沈家人數衆多的孫輩中,不經意令之前外界胡亂猜測的沈祁兩家關系曝光。

沈老雖極具影響力,但他對沈氏集團的管理放任已久,很多高層是現任董事長沈宏睿的人,沈老在公司的股權主要分給兩個兒子後,沈宏睿手中所持股份超過百分之三十五,成為公司第一股東。

起碼在外人看來,沈老去世後沈氏集團仍內安外穩,除股市稍有波動外,沒有受到太大影響。

衆人紛紛在心中感嘆祁家有手段,能與正如日中天的沈家結為姻親,是傍上了一顆好乘涼的大樹。

祁寒卻不以為然。

幫忙料理沈老後事的這段時間裏,他發現即使在一向以和睦聞名的沈家本家,衆人也是各懷心思、暗潮洶湧,更不用提幾個旁支了。

所謂的家族和樂,不過是一群外表光鮮亮麗的人逢場作戲罷了。

祈寒并不關注這些。

此時,他正皺眉看着昨天遇到的男人悄無聲息地走到沈宏承身旁,恭敬地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又在得到對方授意後離開。

陰謀的執行者和幕後主使在沈家衆目睽睽之下如此堂而皇之光明正大地進行接觸,卻從沒有人發現不對,可以稱得上是一樁怪事。

祈寒裝作不經意地掃視廳內,發現除自己外只有兩個人的視線在這個男人身上稍作停留過——沈念和他的父親沈宏睿。

祈寒若有所思,打算找機會問一問沈念當年的事。

儀式結束後,沈念因為身體不适沒有參加接下來的行程,而是與祈寒先去停車場離開。

天空從早上開始就淅淅瀝瀝地下着小雨,夾雜着一絲秋日的寒氣。

祈寒見沈念擡手抱拳一陣陣咳嗽,加快了推動輪椅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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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幫沈念坐到車後座,自己快速鑽進駕駛室啓動車子,打開空調,調高了車內溫度。

沈念靠在座位上,眉頭緊鎖面色蒼白。

祈寒知道,如果不是身體極不舒服,他一定會堅持到葬禮流程結束。

他擔心沈念現在的狀态,只得暫時壓下心頭疑問,先開車回家。

兩人回到家中,沈念咳得越來越厲害,蒼白的臉頰帶着絲病态的潮紅,祈寒見狀擡手覆上他的額頭,果然發現沈念的額頭燙得驚人。

他顧不上換衣服,要帶沈念去醫院。

沈念又咳嗽了一聲,皺着眉中氣不足地說:“不用折騰,我叫何容過來。”

說完他拿出手機,打了一個電話。

結束通話,沈念低下頭,一手抵着眉心,閉上眼睛停頓許久才低聲對祈寒說:“麻煩你推我回卧室。”

祈寒很想直接把這樣的沈念抱回卧室床上,又不敢在這時候惹他生氣,只得照做。

沈念回到卧室,不忘先換衣服,然後才掀開被子,靠自己僅剩的力量轉移到床上。

他靠在床頭閉目休息了一會,覺得緩過來很多,便對祈寒說:“麻煩幫忙把我的筆記本電腦拿來。”

祈寒這次沒聽他的,去廚房倒了一杯熱水遞給他說:“身體比較重要,多喝點水,生病才能好得快。”

沈念接過水杯,兩人手指接觸,祈寒感覺到他的指尖冰冷。

何容還沒到,祈寒有些擔憂,找出家中的急救箱,拿出體溫計給他量體溫。

結果顯示為三十九度二。

祈寒既心疼又無可奈何,還有些生氣,等沈念把水喝完,強制他躺到床上,将被子蓋好命令他休息:“都這樣了還逞強,我看你是要錢不要命了。公司的事先放着,現在你給我睡覺!”

或許是生病的原因,一向固執己見的沈念竟聽了他的話,乖乖地閉上了眼睛。

半小時後,接到電話的何容匆匆趕來。

檢查過沈念的身體,他直接從急救箱裏翻出三粒退燒藥給沈念吃了下去:“問題不大,就是這段時間過度疲勞缺乏睡眠,導致抵抗力下降,受了風寒。”

說着他拿出自制的按摩藥酒,一邊搓手,一邊對祈寒說:“不過他身體特殊,很容易燒成肺炎,下次再有這種情況,記得先吃藥。”

“雖然我是中醫,但還是西藥退燒快。”何容說着看向祈寒,“麻煩你先出去吧。”

祈寒知道這是沈念的規矩,只得關上門、退出房間。

大概過去一小時,何容輕聲從沈念的卧室走出來,對祈寒說:“燒已經退下去,他現在睡着了。”

“沈老過世沈念應該很傷心,這段時間你在家看着,讓他好好養身體。”他在離開前叮囑祈寒。

祈寒答應下來,說了感謝的話,送走何容又推門進入卧室,坐到沈念床邊。

這是他第一次仔細觀察沈念睡着時的樣子,大概因為按摩過後身體放松,他睡得眉目都舒展開,少了清醒時的冷漠和不耐煩,多了一分安靜的柔和。

祈寒嘴角上揚,心情頗好地看了半天,覺得此刻從他身上依稀能看到少年沈念的模樣。

“傻子,我說過你就是你,”祈寒低聲自言自語,重複自己對沈念說過的話,像是給睡夢中的人聽,也像是給自己聽,“不論是過去的你,還是現在的你,都是同一個人。”

說完他低聲輕笑,加了一句平時只敢在心中想卻不敢說出口的話:“變成什麽樣你都是我的寶貝小念。”

話音一落,被子裏的沈念在祈寒溫柔的目光注視下微微動了動。

祈寒吓了一跳,屏氣凝神半天,見他依舊呼吸平穩,沒有醒來的意思,才呼出一口氣。

繼而他覺得自己的行為很好笑,低聲自語道:“我可不怕被你抓包。”

說完,他用手臂撐着床沿,低下頭,輕輕親了親沈念嘴角。

沈念這一覺直睡到天黑才醒,他睜開眼睛就看到已經換了一身居家服的祈寒正守在床邊。

祈寒見他醒過來,擡手試了一下他額頭的溫度,說:“燒退了,你現在感覺怎麽樣?”

沈念撐着身體坐起來,咳嗽一聲,啞着嗓子說:“好多了。”

祈寒這才松一口氣,問他:“餓了吧?我晚上訂了天然居的海鮮粥,現在還熱着,這就給你端過來。”

說完他轉身去了廚房。

沈念在聽到天然居三個字時有一瞬間愣怔,直到祈寒真的把粥擺到床頭的櫃子上,他才回過神。

祈寒跟他解釋:“我不是給爺爺買過一次麽,當時老人家告訴我說你小時候很喜歡吃他家的粥。”

“說起來,我以前怎麽不知道這件事呢?”祈寒摩挲着下巴納悶,“難道我對你了解得不夠深入?”

沈念聞言冷冷嗤笑一聲:“你臉皮真夠厚的。”

祈寒原本是故意這麽說的,現在讓沈念打起精神的目的達到,他看着眼前人又開啓嘲諷嫌棄模式,不禁懷疑自己有自虐傾向。

他無奈地把盛着海鮮粥的碗和勺子遞到沈念手中,催促他:“快喝吧。”

沈念低頭看着手中的海鮮粥,神色漸漸複雜,半晌淡淡地說了一句:“謝謝。”

他一邊喝粥,一邊回想照顧爺爺這二十多天裏老人家說過的話。

爺爺有一天曾對他感嘆,祈寒像一棵生命力頑強的樹,因為被懂得愛的父母用心澆灌培養過,所以才長得根深葉茂,經得起風吹雨打。

祈寒是一個懂得愛與被愛,懂得尊重敬畏生命的人。

這是爺爺的評價。

繞是性格冷漠如沈念,接觸之後也不得不承認,他很有個人魅力。

沈念沉思良久,擡眸看向床邊正托腮盯着自己喝粥的人,開口說:“之前你讓我考慮那件事,我考慮好了。”

祈寒記起去西藏前兩人的談話,猛地直起身坐好,原本閑适随意的表情變得認真,目光炯炯地看向沈念,等待他接下來的宣判。

沈念的嘴角忍不住彎了彎,說了四個字:“可以試試。”

祈寒卻像是聽到了天大的好消息,從凳子上跳起來,手舞足蹈,一時不知該如何表達自己的興奮和開心。

“我還沒說完,”沈念冷靜地說:“爺爺臨終前的話你該記得吧,他要我們兩個至少再相處半年,半年後簽訂的合同業已到期,我們之中如果有人覺得不合适,可以分開。”

“接下來的半年時間裏,我會嘗試改變自己,學會愛一個人。”

沈念第一次跟人說這樣的話,神色有些不自然。

祈寒沉浸在遲到的伴侶轉正通知帶來的巨大喜悅中,聞言激動地表白:“不,你不用嘗試改變自己,你現在這樣就很好,我很喜歡。”

他一貫的直白作風讓謹慎克制的沈念表情更加不自然,蒼白的臉頰上浮現一抹可疑的紅色。

沈念側過頭咳嗽了一聲。

祈寒坐到他身邊,奪下他手中已經涼了的海鮮粥,放到櫃子上,湊到沈念跟前,吻上了他的雙唇。

祈寒蓄謀已久的這個吻深情而持續,沈念配合同時提醒他:“我還在感冒。”

“沒關系,”祈寒一邊繼續跟他纏綿,一邊說,“我不怕被傳染,我們的戀愛就從接吻開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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