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兩人吵架幾天後就是聖誕節,冬日裏難得下雪的蓉城竟從午後開始飄起了雪花。
很多年輕的情侶忙着出門約會看雪,熙熙攘攘的商業街熱鬧非凡,商家擺放的聖誕樹和樹上懸挂的裝飾品有了雪花的點綴更加應景,令今年的聖誕看起來格外有節日氣氛。
直到晚上九點,輕飄飄的小雪仍沒有停下來的意思,路上的積雪讓本就很擁堵的蓉城交通更加不便。
路面很滑,市區中心的高架橋上,每輛車子都在控制着速度小心行駛。
沈念坐在黑色賓利車的後座閉目養神。
今天他參加公司酒會,被高層挨個敬酒又沒有辦法拒絕,喝了不少,此時胃有些不舒服。
他将手搭在腹部,心裏因為身體的不适而有些煩躁,開口問司機老羅:“羅叔,還有多久能到家?”
老羅恭敬地回答:“沈總,雪還在下,路不好走,咱們現在被堵在橋上,照這個速度大概還需要一個多鐘頭的時間。”
沈念聞言不耐地睜開眼睛看向車窗外,果然前後的車子都行駛得異常緩慢。
他摘下眼鏡,擡手揉了揉眉心。
旁邊的小李見狀适時地問:“沈總,需要我打電話給何醫生,讓他先去您家中等待嗎?”
沈念搖頭說:“不用,你把筆記本電腦打開。”
他需要做些事情分散注意力。
小李剛把電腦遞過去,伴随着幾聲接連的響動,車身猛地一晃。
老羅急忙緩踩剎車,但車子還是向前溜了一段距離,狠狠地撞到前車的車尾上才停下來。
老羅回頭問沈念:“沈總,你沒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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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念的胃部因為車子突然的撞擊而劇烈抽痛,他的臉色疼得蒼白,忍着不适對老羅說:“你下去看看怎麽回事。”
老羅下車看了狀況,歉意地對沈念說:“沈總,咱們的車被後面追尾的車撞了,又撞上了前面的車,五車連撞,現在要等交警來處理事故,可能一時無法離開。”
“嗯,”沈念無奈地應了一聲,坐在車中閉目等待。
過了一會,他對小李說,“讓隋鳴開車來接我一趟。”
小李急忙按照他的吩咐打電話。
四十分鐘後,隋鳴與交警同時到達事故現場,沈念在小李的幫助下坐到隋鳴車子後座,額頭已經因為胃部的疼痛出了一層薄汗。
小李當機立斷讓老羅一個人留下來處理交通事故,自己和保镖坐到隋鳴車上,直接送沈念去這附近的一家私立醫院。
醫院的檢查結果是喝酒引起的急性胃炎,需要輸液。
小李去繳費辦手續,隋鳴推沈念到獨立病房,幫他躺到床上,見保镖大哥一直寸步不離,調笑沈念:“祁寒這家夥不靠譜,不如換成咱們馬哥。”
沈念聞言睜開眼睛看向隋鳴,目光陰沉。
“你可以滾了。”他平靜地說。
“你!”隋鳴憤憤地指着沈念,氣得半晌說不出話。
“沈念,你小子對我召之即來揮之即去,就不怕我報複你嗎?”他咬牙切齒地問。
沈念冷冷地回答:“不怕。”
“好,我走了!”隋鳴說完揮揮手轉身離開,“我跟我家東東參加聖誕派對去,你一個人孤零零地在醫院裏躺着吧!”
沈念沒有再出聲。
隋鳴走出醫院,又有些于心不忍。
他想了想,掏出手機打電話給祁寒,将沈念住院的事情告訴他,随意渲染了一下車禍的嚴重程度,然後才樂颠颠地開車回家。
半小時後,得知沈念出車禍的祈寒匆匆趕到醫院病房。
他推門而入的瞬間,靠在床頭輸液的沈念擡眸看向門口,四目相對,兩人都愣了一下。
祁寒顧不上他們還處在冷戰中,快步走過去,關切地問:“你出車禍了?現在感覺怎麽樣?”
沈念有些別扭地移開目光道:“沒事。”
祁寒見屋中冷冷清清沒有其他儀器,沈念也好好的,奇怪地問:“隋鳴說你傷得很嚴重,醫生呢?警方怎麽說?是不是有人故意設計?”
沈念想起隋鳴臨走前說的話,在心裏暗嘆他的幼稚,沒有看向祁寒,只淡淡地跟他解釋:“我在車禍中沒有受傷,住院輸液是因為急性胃炎。”
祁寒這才明白自己被隋鳴耍了,松了一口氣,懸着的心也落回原處。
保镖大哥在祁寒進屋後便識相地去門外把守,兩人講清楚事情經過,十分默契地沒有再說話,病房中一時安靜得讓人尴尬。
祁寒拉過一個凳子坐到沈念的床前,擡頭看向輸液管中正在滴落的藥液。
沈念為了盡早結束輸液,将點滴的速度調得有些快。
祁寒心細地試了下沈念輸液的右手,發現他的手果然很涼。
他調慢點滴速度,見周圍沒有熱水袋,幹脆搓了搓自己的雙手,伸過去覆在沈念手上,給他捂着。
祈寒的手幹燥而溫熱,沈念臉上的冷漠和別扭慢慢褪去,垂眸看着他的動作,臉上露出久違的柔和平靜。
祈寒怕碰到輸液的針頭,小心翼翼地握着沈念的右手,沉默了一會,再次問他:“今晚的車禍到底是怎麽回事?會不會是有人故意設計的?”
沈念皺起眉頭思索車禍經過,片刻後肯定地回答:“不是故意的。”
他跟祈寒分析:“雪天路滑,後面幾輛車追尾,剎不住撞到了我的車上,雖然是五車連撞、我的車又在中間,但因為速度都不快,不會傷及車裏的人。”
“被判事故全責的車主是個年輕人,羅叔給我挂電話時,他因為負擔不起賓利車的賠償,一直在不停地跟我道歉,企圖讓我原諒他。”
“所以我覺得這是一場單純的意外,”沈念說完,看向祈寒的眼神中閃過一絲不解,問他:“你為什麽會生出這種無謂的擔心?”
祈寒回視的目光憂心忡忡,他正在糾結。
前幾日他托人調查的事情已經有了結果,十一年前沈宏承确實在外公外婆所在的恒晟豪景買過一棟別墅、偶爾會去小住幾天。不過在沈恕出意外後,這棟房子的産權很快被轉給一個女人,而這個女人正是沈宏承當時的情人。
祈寒的種種猜想從側面得到了證實,他近日一直在思忖該不該讓沈念知道這件事。
他擔心沈念一時無法接受現實,又害怕沈恕的悲劇會毫無預示地重演。
沈宏睿叮囑沈念的話讓祈寒有種不好的預感。
今晚發生的意外更給他敲響了警鐘。
所以,他決定把真相告訴沈念,讓他一定要小心沈宏承,注意安全。
祈寒将沈念被捂熱的右手放進被子裏,表情嚴肅地看向他說:“上次你問我是不是有事瞞着你,我說查到證據會第一時間告訴你。”
“我覺得,有些事的确還是讓你知道比較好。”
祈寒縷清思路,在沈念疑慮的目光注視下,緩緩開口說:“我懷疑,你哥哥沈恕的死不是一場意外,而是有人策劃了車禍。”
沈念幽黑的瞳孔驟然一縮,眸光瞬間變得陰冷,難以置信地低聲問:“你說什麽?”
祈寒已經在心中預想了很多次沈念會有的反應,此刻他将自己的話一字一句地重複了一遍,又補充道:“我認為這個人就是你的大伯沈宏承。”
沈念震驚的同時開始回憶自己掌握的資料。
祈寒一直在調查沈宏承,他是知道的,難道,兩人的交集真的是哥哥沈恕?
“你聽後不要太激動,這些都只是我的猜測,證據也很單薄……”
祈寒低沉的說話聲讓沈念從思緒中回過神,他收斂思緒,看向祈寒點點頭,示意他放心。
祈寒于是跟沈念講了自己在沈恕去世當天的見聞,并把這些年自己的猜測和分析都告訴給了他。
“是我當年太軟弱,才會讓兇手逍遙法外。”祈寒最後神色黯然地說。
這是他十一年來第一次對別人講出壓在心底的秘密,而且聽者正是沈恕最疼愛的弟弟沈念,這讓祈寒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同時他也在等待沈念遲來的指責。
然而沈念聽完整件事,表情由震驚轉為默然。
他沒有像祈寒料想中那樣激動或是責罵他,只是平靜地跟他确認:“你是說,十一年前大伯指使下屬設計車禍害死我哥哥,爺爺知道真相卻為家族利益替他遮掩,讓他逃脫了法律的制裁,現在爺爺死了,他又有威脅到我的可能?”
“是,”祈寒猶豫了一下,艱難地說,“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只希望你能有所提防。”
思考過後,沈念知道祈寒沒有在胡編亂造、他說的一切有很大可能就是事實。
他對低頭陷在自責情緒中的祈寒說:“我不會怪罪你當年沒有站出來說出真兇,畢竟那時候你還年輕,爺爺的手段和勢力不是一個剛畢業的高中生能抗衡的。”
“相反,我很感謝你能把當年的真相告訴我。”
祈寒聞言擡頭看向沈念,懊悔的目光中多了一份欣喜:“你相信我說的話?”
“是,”沈念點頭,“我找不出不信的理由。”
“藥液輸完了,麻煩你去喊一下護士。”緊接着他提醒祈寒。
祈寒擡頭确認了一眼,起身去喊人。
見他轉身,沈念一直平靜的目光漸漸變得陰沉。
如果祈寒所說的話都是真的,那麽沈宏承一定要為他所做的事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