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祈寒選擇相信沈念,因為他知道,沈念不會、也不屑于欺騙自己。
從銀光大廈出來,他開車去醫院看望宋一城。
宋一城的精神很好,能吃能睡,就是面對祁寒時有些不好意思——他覺得自己一直以來高大帥氣的形象崩塌了。
祁寒一問才知道自己真的誤會了沈念。
宋一城被撞成骨折是因為他跑步時接了一個電話,沒注意到對面駛過來的電動車,結果與騎得過快的外賣小哥撞到了一起。
祁寒哭笑不得,打趣說下次來看望他時一定送鈣片,讓他補補鈣。
至于他之前想對宋一城說的、兩人只做朋友的話,祁寒思前想後,決定等對方的腿康複了再說。
他不想落井下石。
離開醫院,祁寒想起自己還有一件事必須要做——他必須得跟沈念道歉。
只是外面天色已晚,他計劃明天再打電話。
然而晚上九點多,在家中獨自看球賽的祁寒接到一個陌生男人的電話,對方自稱是警察,讓他來派出所保釋沈念。
男人說沈念喝醉酒後與人當街打架,被巡邏的片警帶回了所裏。
祁寒聽得滿頭霧水,不相信沈念會做出這種事。
據他所知,沈念嚴謹又克制,一向擅長管理自己的情緒和行為,除了有時候會搞些陰謀詭計,很少明目張膽地使用暴力解決問題。
他不需要這樣。
而且,祁寒記得銀光科技有個神氣又厲害的法務部部長,如果沈念真的跟人打架,這種時候也應該打電話給那位劉部長,而不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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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的第一反應是遇見了騙子,問都沒問就直接挂斷了電話。
幾分鐘後,祁寒再次接到同一個座機號碼的來電。
他不耐煩地接起來,正準備和對方理論幾句,剛剛的男人就對他劈頭蓋臉一陣批評教育,讓他趕快來領人。
要不然沈念作為蓉城商界的公衆人物,說不定會上明日的新聞頭條,影響他對外一向正面的良好形象。
男人為證明自己說的是真的,将電話遞給了沈念。
沈念熟悉而低沉的嗓音傳入祁寒耳中。
他理智而清醒地對祁寒說:“時間太晚,劉部長已經歇下了,能不能麻煩你來接我一趟?”
祁寒很想拒絕。
但想起白天的誤會,他又于心不忍——他覺得沈念很可能是因為這件事才去酒吧買醉的。
本打算早早睡覺的祁寒只得迅速套上外衣,拿了手機和車鑰匙,開車去警察提到的派出所撈人。
二十分鐘後,他在酒吧附近的派出所見到了沈念。
沈念身形筆挺地坐在警察辦公大廳的角落裏,冷着臉,表情淡漠、不見半分喝多後的醉态和惹了事情的頹喪懊惱。
只是略顯狼狽的外表,揭示出他不久前做了什麽。
向來工整的西裝此時褶皺不堪地放在一旁的椅子上,一貫幹淨的白襯衫也沾染了灰塵和泥土,最上面兩顆扣子還被扯掉了,隐約露出裏面結實的肌肉。
沈念擡眸看向門口,兩人四目相對,祁寒的眼神暗了暗,心裏沒來由地一陣煩躁。
他沒有去跟沈念說話,而是找值班的民警辦理相關手續、繳納保釋金。
從民警那裏,祁寒得知了事情經過,并看到了監控視頻。
沈念到附近一家同性戀酒吧喝酒,出來後自己打電話叫了代駕,在路邊等司機。
大概是他外形太過出色、座駕又很奢華,一眼就能看出是位多金的成功人士,等人的幾分鐘時間裏,不少成年男女走過去跟他搭讪。
沈念不耐煩,正打算坐回自己車內,一個看上去很招搖的小青年大搖大擺地走過來,湊過去跟他說了句什麽,然後一臉猥瑣地擡手覆上了他的後頸。
祁寒看到這裏,替這個無知而無畏的年輕人捏了一把汗。
果然下一秒,心情不怎麽美妙的沈念直接給了他一拳。
從視頻上看,這一拳力道不小。
青年被揍得蒙了一會,反應過來後,開始當街與沈念撕打。
民警關掉視頻,仰頭示意他看向坐在另一個角落裏、等家人來保釋的年輕人,告訴祁寒對方在得知沈念身份後便不再要求道歉賠償,主動提出和解。
祁寒無語地看着青年,恰好他也轉過頭看了祁寒一眼。
雖然青年此刻鼻青臉腫、形象全無,但能分辨出人長得不賴、也不缺錢,看起來像是哪家不負責任地養出來的纨绔子弟。
沈念下手狠毒,祁寒十分同情他——估計他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耍帥搭讪不成反被揍。
手續全部辦好,祁寒走到沈念面前,無奈地說:“回家吧,沈大總裁。”
沈念拿起外套起身,晃了一下,又跌坐回椅子。
祁寒以為他酒喝多了頭暈,撇撇嘴,上前一步攙起他往外走。
離開派出所,祁寒打開副駕駛的車門,讓沈念坐進去,自己則繞到另一邊。
沈念靠坐在座位上,将手搭在自己的胃部按着。
他沒有醉,只是今天喝了不少酒,又跟人打了一架,他的胃病犯了,在派出所就一直抽疼。
祁寒起初沒注意,發動了車子,在嘴上打趣他:“沈總三十幾歲的人,今天終于體驗了一把沖動是魔鬼吧?”
“嗯,”沈念低聲應了,沒有出言反擊。
祁寒有些稀奇,覺得這不符合他刻薄的風格,轉頭看向沈念。
打開車內昏暗的燈光,他發現沈念臉色蒼白,額頭上蒙了一層細密的汗。
祁寒意識到沈念身體不舒服,湊過去關切地問:“你怎麽了?要不要緊?”
沈念本打算忍着,回到家找幾片藥吃,但祁寒這麽一問,他立即生出了其他想法。
今天他根本沒給劉部長打電話,也不知道對方是不是歇下了,他只是白天被祁寒誤會,覺得委屈難過,又擔心自己沒有認真解釋,害怕祁寒不相信自己。
所以他很想見一見祁寒,跟他賣一賣慘,讓他也關心一下自己。
而現在,不正是可以身體力行賣慘博取同情換取關心的大好時機嗎?!
想到這裏,沈念機智地鎖起眉頭,讓自己看上去更痛苦幾分,故作虛弱地說:“我胃疼。”
祁寒信以為真,翻出何容的手機號想要給他打電話。
沈念見狀急忙阻止:“這麽晚了,不要打擾別人休息,把我送回家就行。”
祁寒擔憂地問:“不用去醫院嗎?”
沈念垂下眼眸回答:“不用,家裏備了胃藥,吃幾粒就好了。”
祁寒聞言皺了皺眉,覺得他平時太專注工作,不拿自己的身體當回事。
他一邊挂擋,一邊對沈念說:“胃病都是壓力過大、不按時吃飯造成的。早就告訴過你,掙錢不用那麽拼命,身體健康最重要,這一點你應該也深有體會吧。”
沈念終于從祁寒口中聽到關心自己的話,心裏美滋滋、說不出的舒适,連帶着胃部的疼痛都減輕了許多。
但他努力板着臉皺着眉,讓自己看起來慘兮兮,低低應了一聲:“嗯。”
祁寒以為他難受,一腳踩下油門,加快了回家的速度。
回到兩人同住的小區,祁寒不放心沈念現在的狀态,主動提出送他回家。
沈念聽後求之不得,計劃好好利用這個機會。
畢竟這是兩人分開後,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單獨相處。
祁寒也明白這點,打算将他送回家、确認人沒事就離開。
但在客廳的大燈亮起來的瞬間,他看清了沈念嘴角的傷口和他眼中的倒映的星星點點光芒,一個不忍,答應了沈念進去坐坐的邀請。
因為都是精裝修的房子,室內的風格和結構基本相同。
進屋後,祁寒讓沈念坐到客廳的沙發上,熟門熟路地走去廚房,給他倒了一杯溫水。
将玻璃杯遞給沈念,他又在客廳電視櫃的下面找到了沈念的醫藥箱,拎過來放到茶幾上。
沈念眼中帶上了幾分詫異,還沒來得及問他是怎麽知道的,祁寒就自己開口解釋跟他道:“猜的,你以前也這麽放。”
沈念沒說話,沉默地點了點頭。
祁寒以前的确對他很好,甚至會注意到他自己都意識不到的習慣。
可惜,他不懂得珍惜。
沈念神色黯淡下來,突然覺得自己今晚的行為有些無賴。
明明是他做的還不夠多不夠好,卻死皮賴臉地纏着祁寒不放。
這與祁寒之前的體貼入微和關懷備至實在差太多了。
沈念垂下眼眸,自己打開醫藥箱,找到胃藥,倒出幾粒就着溫水咽了下去。
然後他擡頭淡淡地對祁寒說:“謝謝你今晚去派出所接我,夜深了,你回去吧,路上小心。”
他要再認真想想,想想究竟要怎麽做才能将祁寒追回自己身邊。
祁寒對沈念突然變得有些冷淡的态度感到意外,卻沒聽他的話立即離開。
他從醫藥箱中拿出碘伏和棉簽,坐到沈念身旁,在沈念驚訝的眼神中言簡意赅地說:“先給你處理傷口。”
“你以後可別學年輕人喝酒打架進警局了。”祁寒一邊給他消毒破了的嘴角,一邊輕笑着說。
胃藥似乎起了作用,沈念身體的不适消失了。
他感受着唇邊的一絲癢痛,近距離地看着祁寒小心又認真的模樣,目光沉沉。
“祁寒,”他肯定地低聲說:“對你,我不會放手了。”
因為他從未聽到過自己如此強烈的心跳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