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心累地回到家,祁寒洗了個澡,鑽進了被子裏。
晚上十點,他睡得正香,手機突然振動起來,聲音在靜谧暗沉的夜裏十分突兀。
祁寒被吵醒,皺着眉頭去摸手機,看也沒看就按下接聽鍵,啞着嗓子迷迷糊糊地問:“誰啊?這麽晚打電話。”
電話那頭背景很吵鬧,似乎是在酒吧,馮卓東放大的聲音在亂哄哄的音樂中響起,對他說:“祁寒,你等一下,別挂電話。”
過了幾分鐘,他應該是找到了一處安靜的地方,恢複正常的音量,問祁寒:“你已經睡下了?”
“嗯,”祁寒不高興地應了一聲,問他,“有什麽事嗎?”
電話另一端的馮卓東聽起來很犯愁,踟蹰了一會才說:“沈總在酒吧喝多了,狀态不怎麽好。”
祁寒閉着眼睛翻了個身,拿着手機又氣又無奈地說:“沈念喝多了,你找我幹什麽?直接和隋鳴送他回家不就得了。”
馮卓東在他看不見的地方翻了個大大的白眼,握着電話對祁寒說:“你以為他為什麽喝酒?還不是白天在度假村被你和姓宋那家夥給刺激了。”
提起白天的事,祁寒習慣性地一陣頭疼。
他擡手抓了下頭發,不耐煩地問:“合着你半夜三更給我打電話,就是為了替沈念打抱不平?”
“我擦,祁寒你好無情。”馮卓東感嘆着說,“你當年對沈念那叫一個上心,噓寒問暖、送花看星星獻殷勤,現在卻可以做到這麽狠。他為情所困、可憐兮兮、喝酒喝到吐,你絲毫不為所動,挂了電話估計還能接着睡覺,啧啧啧。”
馮卓東大概是回到了酒吧內場,震天的搖滾範背景音樂又響起來,透過聽筒傳到祁寒的耳朵裏。
他大聲對祁寒說:“解鈴還須系鈴人,我打電話本來是想讓你把他弄回去,看來是不可能實現了。”
祁寒将手機拿開,準備按下結束鍵。
對面忽然飄進來一句語氣陰狠的醉話:“宋一城,如果他再敢出現在祁寒周圍,別怪我不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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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沈念的聲音,祁寒聽清楚後皺起眉頭。
緊接着,隋鳴哄勸的聲音也傳了過來:“知道了,知道了,沈總,咱們有的是手段修理這家夥。今晚你喝多了,別繼續了行不行?”
窸窸窣窣的聲音過後,馮卓東挂掉了電話。
嘟聲響起,祁寒把手機扔到一邊,睜開眼睛,完全沒了睡意。
他躺在床上,看着頭頂的天花板,難得地失眠了。
今天白天發生的事讓祁寒清醒地意識到,自己懸而未決的感情問題不能再拖下去、必須盡快處理了。
他不能在偏向宋一城的同時又對沈念的追求放任不管。
祁寒在黑暗中幽幽地嘆了一口氣,心中後悔不該輕易答應沈念半年之約的事。
他犯愁地思考現在究竟該怎麽選。
比起戀人,他和宋一城其實更像是合得來的好朋友。
他對對方并沒有什麽欲望,這一點祁寒心裏清楚,只是一直不願意承認。
因此,沈念回國後,他遲遲下定不了決心跟宋一城在一起。
而沈念作為他這麽多年唯一愛過的人,每次對上,再狠心也總是會生出幾分不忍。
祁寒甚至覺得沈念厚着臉皮賴在自己身邊的做法是正确的。
他不是一個沒有原則的人,但他的內心真的開始動搖了。
就像現在這樣,他已經開始把與沈念複合作為一個可能的選項考慮——因為祁寒能感覺到沈念的真心。
或者,要結束當前局面,他還有第三條路可以走——同時放棄宋一城和沈念,誰也不選。
這個念頭一從祁寒腦中冒出來,他心裏竟然生出了不舍。
而且讓祁寒自己都感到意外的是,他不舍的人竟不是宋一城,而是沈念。
意識到這一點,祁寒猛地從床上坐起來,滿臉震驚。
連他自己都沒發現,他對沈念竟然可以做到如此寬容——寬容到,只要對方做出改變,就會再次成為他的目标,成為他覺得可以成為戀人的人。
祁寒被有些被自己吓到了。
他掀起被子下床,走到廚房給自己倒了一杯冰水喝。
冷靜下來,祁寒做出了一個決定。
既然無論如何都不會選擇宋一城,不如盡早跟他把話說清楚。
緩沖幾天後,祁寒主動撥通了宋一城的手機。
對方很快接起電話,開心地與他聊天。
卻在得知祁寒要約見面後,語氣遺憾地表示現在不行。
祁寒以為他出差了,問他什麽時候有空。
宋一城沉默幾秒,告訴他,可能要兩三個月——幾天前,他夜跑不慎被車撞倒,右腿骨折了,現在正在醫院住院。
祁寒确認他沒有胡言亂語,将自己想要說的話暫時擱置,穿好衣服,拿起車鑰匙,開車去醫院看他。
路上,一個念頭不自覺地在祁寒腦中浮現、揮之不去。
宋一城運動經驗豐富、住的地方環境很好,晚上跑步竟會被車撞到,實在是奇怪。
而就在幾天前,自己還聽到沈念醉酒後說要對他不客氣。
所以,有沒有可能,這是沈念的手筆?
祁寒被這個想法攪得心煩意亂。
眼看快到醫院,他幹脆在路口處調頭,開車往沈念的公司駛去。
到達銀光大廈,他剛一站到前臺,接待人員就認出他,直接将他放行。
祁寒乘總裁專用電梯到32層,程晨利落地站起身,微笑着說:“好久不見,祁少,沈總聽說您來找他,正在辦公室裏等您。”
祁寒點點頭,推開門走了進去。
沈念正坐在辦公桌後批閱文件,聽到聲音擡起頭,放下了手中的鋼筆。
他示意祁寒随便坐,起身親自給祁寒倒了一杯咖啡。
沈念還記得黑咖啡是祁寒的最愛。
祁寒接過杯子放在面前的桌上,客氣地說了聲:“謝謝。”
沈念坐到他對面的沙發上,勾唇笑了笑,看着他說:“難得你如今還能主動來銀光科技找我。”
他的心情因此很不錯。
祁寒聳了聳肩,沒有說話,猶豫要怎麽開口問他宋一城的事。
他仔細觀察着沈念金絲眼鏡後面的目光,試圖從他的表情中判斷出他有沒有故技重施、用惡劣的手段對付宋一城。
然而,沈念與他對視的目光近乎坦蕩。
餘下的一分探究,想必是他在好奇地思考祁寒的來意。
祁寒看懂了。
但他還是想跟沈念确認這件事,想知道他到底有沒有去坑害宋一城。
不問清楚,他怕自己會誤會沈念。
畢竟幾天前,他剛剛意識到自己內心的真正想法。
沈念看出祁寒在猶豫,覺出他的來意可能與自己想的不一樣。
他皺了皺眉頭,略微沉吟後,淡淡地開口說:“有什麽事你就直說吧。”
反正自己在這段感情中的處境不能更差了。
祁寒聞言看向沈念漂亮的眼睛,覺得他注視自己的目光平靜而坦率。
他點點頭,回答:“好。”
向前傾了傾身體,他直視着沈念說:“宋一城前幾天晚上出門跑步,被車撞到,右腿骨折了。”
“哦?真的嗎?”沈念先是很驚訝,繼而冷冷地嗤笑了一聲,頗有些幸災樂禍地說:“真是想不到,宋總身手這麽靈活的人,也有被車撞成骨折的一天。”
“傷筋動骨一白天,宋總大概要體驗幾個月殘疾人的生活了。”沈念神色涼涼地說,“在度假村時,他主動要與我互加微信,現在看來倒是很有先見之明。”
“我是不是應該給他發一條信息,問他需不需要德國進口電動輪椅?畢竟醫院的普通輪椅配不上宋過億的身價……”
“夠了。”祁寒聽得頭疼,提高聲音出言制止他,“宋一城不在這裏,聽不到你說的話。”
他知道沈念與宋一城不對付,但沒想到他會在自己面前這麽肆無忌憚、刻薄冷漠,一如從前。
想到自己這幾天還幻想過兩人可能會複合,祁寒暗自嘲笑自己的天真和無知。
他有些難以置信地說:“沈念,前段時間我覺得你變了,變得終于懂得尊重別人、體諒別人。可是現在,我又覺得你一點沒有變,還是那麽的冷漠不通人情。”
他索性直接說出了自己的目的:“我今天來就是想問問,這件事是不是你做的,希望你能對我實話實說。”
沈念怎麽也沒想到祁寒會把他和宋一城受傷聯系在一起。
他控制不住自己內心的怒火和對宋一城的嫉妒。
他冷下臉,目光陰沉地問:“所以,你今天是為了宋一城來質問我,對嗎?”
祁寒沒有說話。
他想,他不僅僅是為宋一城,更多的,是為了給自己找到一個答案。
但祁寒不會告訴沈念這些。
他垂着的目光一直盯着桌子的一角,對沈念說:“那天你們在酒吧喝酒,馮卓東給我打電話,我聽見你們說要修理宋一城。”
“沈念,我給你機會、不是為了讓你再來傷害我身邊的人。”祁寒低聲說,“宋一城是我的朋友。”
沈念不是第一次被人誤解,卻突然覺出委屈和傷心。
但這一次,他必須要解釋清楚。
他壓抑着自己的情緒問:“祁寒,因為你聽到了連我自己都不記得的醉話、就跑來指責我做錯了事,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
“從前對童年的所作所為的确是我的錯,但我沒想過隐瞞你半分。今天,如果我說這件事不是我做的,你會相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