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沈念不經意的提醒,讓祁寒覺得是時候該攀登貢嘎了。
他将這個計劃提上日程,聯系另一位曾經做過約定的、比自己更加專業的職業登山選手,一起計劃登山。
這個蓉城如火的八月裏,祁寒大部分時間都待在俱樂部,用來研究貢嘎峰、規劃攀登路線、進行針對性的體能訓練。
這段時間他和沈念一直沒有見面,兩人會偶爾打電話或是發微信。
沈念顯然不是一個十分擅長挑起情侶間話題的人,所以,大多數時候都是祁寒主動跟他講自己一天的經歷。
兩人相處的模式幾乎又回到四年前剛剛結婚時那樣。
但沈念很願意聽祁寒聊登山相關的事,雖然他對這項運動的認知還不夠專業,卻表現出濃厚的興趣和想要了解的欲望。
而且祁寒知道,沈念閑下來的這段時間經常泡在健身房跑步舉鐵,目的就是為了以後跟上他的腳步。
因此,祁寒也很樂于跟他分享自己半封閉式的訓練生活。
九月初訓練暫時結束,祁寒正準備回家,臨省的一個縣城發生了嚴重的地震。
祁寒作為一名戶外經驗豐富的應急志願者,毫不猶豫地報名加入了志願者的搶險救援隊,第一時間籌集物資去縣城幫忙。
路上,他給沈念打了一個電話,将自己的行程告訴給了他。
沈念沒有說多餘的話,只叮囑他多加小心,保護好自己,早去早歸。
能聽到沈念說這樣的話,祁寒覺得很安心。
他有種正被人期待、被人等候的感覺。
他讓沈念放心,告訴他自己一定會完好無損地回去,繼續為登山計劃做最後的準備。
Advertisement
這不是祁寒第一次去地震的災區當救援志願者,但在到達滿目瘡痍的縣城、看到四處是坍塌的房屋和無家可歸的人之後,他的內心還是被深深地撼動了。
聯系救援部隊完成赈災物資的交接分發後,祁寒和隊友決定一起留下來,盡自己所能出一份力。
在縣城的十幾天裏,他看到了很多人面對生死離別時的真實反應,有人痛哭、有人絕望到面無表情、有人心如死灰、有人不願意相信。
生命的脆弱和人生的無常讓祁寒意識到應該珍惜眼前人。
他意識到,一直以來所有人都指責沈念手段陰狠、害童年丢掉了性命,指責沈念自私冷血。
包括他自己。
他曾經怒氣沖沖地質問過沈念、冷落過他、懷疑過他對宋一城動用卑鄙的手段……
這一切,又何嘗不是一種對沈念真心的踐踏和消磨呢?
原來,在過去的四年裏,他不是沒有犯錯的。
而沈念也不是沒有包容過他、忍受過他。
但他卻一無所知。
還好,因為他們不能沒有對方,所以還是選擇再次靠近彼此、想要重歸于好。
他與沈念已經浪費了太多時間,不該再蹉跎下去了。
祁寒望着不遠處帳篷裏的一對夫妻,做了一個決定。
這次從臨省回蓉城後,他就主動跟沈念表明關系,正式複合。
十幾天後,祁寒與隊友一起離開縣城,回家的車上,他從電視上看到了赈災的相關報道。
沈念代表沈氏集團通過慈善基金會向災區捐款500萬人民幣和大量物資。
同時,沈念和隋鳴離開銀光科技後的去處終于公之于衆。
沈念低調上任沈氏集團的總裁,代表家族企業露面,隋鳴是他的副手。
祁寒想不到自己僅十幾天沒與外界聯絡,沈念就結束了假期、重新和隋鳴一起開拓事業,操刀對沈氏集團進行起改革。
祁寒欣賞他果斷鐵腕的同時,也生出一種淡淡的自豪。
不愧是自己喜歡了多年、決定餘生在一起的人。
沈念從來都是一個有野心有抱負的人,認定的事情一定要做成功,定下的目标一定要達到。
當然,想得到的人也一定不會放手。
祁寒打開手機,一個早就設定好到重要提醒先蹦出來:與沈念的半年之約還剩下一個月的時間。
祁寒想,如果這是一個賭約,是一個協議,那麽這一次,他願賭服輸,遵從協議規定。
他坐在車上,向前翻看與沈念微信聊天的點點滴滴,突然按捺不住想要看到對方,或者聽到對方的聲音、告訴對方自己的決定。
現在距離蓉城還有兩個小時的路程,祁寒撥通了沈念的手機。
嘟聲過後,沈念接起電話,嗓音低沉沙啞,聽起來似乎在睡覺。
祈寒有些意外,好奇地問他:“感冒了?”
“沒有,”沈念低聲回答,聲音中帶着困意,“我在國外,這裏是午夜。”
說完他忽然清醒過來,驚喜地問祈寒:“你回家了?”
“嗯,”祈寒嘴角不自覺上揚,回答道,“我在回蓉城的路上,一切安好。”
沈念在安靜無聲的背景中笑了,氣音透過手機聽筒傳過到祈寒耳邊,是開心的。
“那就好,”他低聲說。
祈寒想起自己要說的話,覺得在電話中提複合的事實在沒誠意。
猶豫過後,他握着手機的右手緊了又松開。
他告訴自己,還是等沈念回來再表明心跡吧,畢竟如果沒有重要的事,對方不會選擇在這時出國。
果然,沉默過後,沈念告訴他:“我姑父前幾天意外過世了,我到這邊幫姑姑處理一些生意上的事情,可能要過一陣子才能回去。”
祈寒不想讓沈念分心,聽後釋然地說:“好,你繼續睡覺吧,晚安。”
“嗯,”沈念在挂掉電話前輕聲說了一句,“等我回去。”
盡管他的語氣一如既往地淡定,但祈寒聽出了其中的含義,放下手機後,目光還是溫柔的,嘴角的弧度忍不住越來越大。
他知道,沈念在和他想一樣的事。
在家調整幾天後,祈寒和隊友定下了攀登貢嘎峰的具體時間。
沈念還沒有回國,祈寒打算登頂成功後再告訴他這個消息,以免他替自己擔心。
十月九號,國慶假期過後的第二個工作日,天氣很好,氣象臺預報未來幾天都是晴天,雖然高海拔雪山上氣候多變,但駐紮在山下的祈寒和隊友還是決定在這一天向貢嘎峰進發。
貢嘎峰海拔7554米,5000米以下的攀登,對祁寒和專業的隊友來說不算太過艱難,兩人用五天時間完成了既定計劃。
第六天下午,兩人到達登頂前的最後一個營地,在這裏調整休息,為明天的沖刺登頂做準備。
淩晨,山上漸漸飄起雪花,溫度下降,祁寒和隊友被凍醒,外面狂風呼嘯,幾乎要将帳篷掀翻。
兩人神色凝重地坐在帳篷中商議接下來的去留,最終決定天亮後視情況而定。
清晨五點鐘,下了幾個小時的雪完全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風越來越大,山上的積雪越來越厚,祁寒和隊友開始擔心帳篷和補給物資被吹跑、或是發生雪崩。
必須盡快做出選擇了。
兩人頂着風雪費力地收起帳篷,擡頭看着隐約可見的路線,猶豫要不要下撤。
一開始,更專業的隊友提出繼續向上攀登的想法,嘗試過後卻發現無法實現。
風雪還在加大,越來越糟糕的環境使兩人決定放棄登頂計劃、撤回下面的營地。
對于登山的人來說,有時候放棄是一種必須做出的選擇,放棄并不意味着失敗,而是對自己的生命負責。
兩人用接近一天的時間回到上一個營地,風雪不知不覺間變小了,他們安全了。
但補給的東西已經消耗得差不多,他們這次不可能再次沖頂。
而下一次攀爬貢嘎峰的機會,不知道要等到哪一年。
祁寒支起帳篷,隊友在背風處生火做飯,兩人聊着白天的經歷,有遺憾的同時,卻都不後悔做了下撤的決定,甚至慶幸自己還有命在這裏吃飯喝水方便。
這是祁寒第一次如此接近心中的聖地,卻也是第一次在雪山中經歷如此兇險的情形,他後怕地想起了自己的父母和沈念。
他想,他要快點回家了。
三天後,兩人順利下山,祁寒意外地在山腳下的村子裏見到了自己日思夜念的人。
本該在國外的沈念竟然在貢嘎山下等他。
祁寒沒有在意周圍亂哄哄的人群,想到自己這段時間以來的經歷,将裝備扔到地上,走過去感慨萬千地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令他更加意想不到的是,沈念用力地回抱住他,久久沒有放開。
直到祁寒安撫地拍了拍他的後背,沈念才放松下來,看向他。
兩個月未見的沈念眼中滿是紅血絲,神情比自己還要憔悴,發現這一點,祁寒奇怪地問:“怎麽了?”
沈念深深與他對視,眸子中壓抑着祁寒看不懂的情緒。
他沒有回答祁寒的問題,而是低聲說:“還好你沒事。”
祁寒想到山上突如其來的暴風雪和自己當時的危險處境,驚詫地問:“你怎麽知道的?你……”
沈念沒有告訴祁寒他想知道的答案,而是猛地堵住了他的雙唇,讓他口中還未問出的問題戛然而止。
他一邊激烈地親吻祁寒,一邊喘息着提醒他:“今天是半年之約的最後一天,你得告訴我答案。”